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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謝映之道:「康遠侯很可能還在城中,而東方冉手中這個康遠侯大抵是假扮的。」
康遠侯身材矮小,東方冉很可能會抓矮小的平民來假扮康遠侯。
現在看來,東方冉設計地更加陰險。
他們選擇了一名士兵,讓他假扮康遠侯,中箭受傷臥倒,引蕭暥進入埋伏圈救人,即使潘悅的伏兵殺不了蕭暥,最終這個假冒的『康遠侯』也能出其不意地擊殺蕭暥。
***
曠野上,蕭暥敏捷地身形一閃,同時手中披風一抖一覆,那矮小的人影猝不及防被裹在其下,緊接著手中長劍如一道銀光貫出,將他釘在了地上。
蕭暥隨即一把掀開披風,一雙凶頑的眼睛像淬了毒般狠狠盯著他。
謝映之道:「哦?蒼炎?」
他話音未落,那士兵忽然抓住劍刃反身彈起,張開大口猛地向蕭暥撲咬過來。
白森森的牙齒上沾著血跡,一股濃郁的腐朽味撲面而來。
電光火石間,蕭暥利落地抽出短刃,一道犀利的弧光掠過在那士兵脖頸上掠過,膿血激濺,頭顱拋飛,尖牙狠狠咬合,猩紅的眼睛依舊不死不休地盯著蕭暥。
蕭暥心中凜然,這東西怎麼和溯回地里遇到的喪屍似的?
「這大概就是蒼冥族新訓練的軍隊了,不懼傷痛,無畏生死。」謝映之道,
蕭暥心中陡然一震,他似乎有印象!
新年回江州時,他曾跟隨魏西陵去江陵渡口,望著浩淼江面上的橫江鐵索,他想起了一些事。
……
三十多年後,北狄入侵,中原淪陷,百萬衣冠南渡,江陵防線成為阻止胡馬南下的最後一道防線。
赫連因久攻不下,最後他繞道蜀中,占領青帝城,企圖通過梅花塢,順江而下,攻取江州。
那時黑袍人送給了他一支軍隊。
那些士兵就是不知傷痛,無謂生死,力大無窮,戰場上會發狂般地撕咬敵軍的怪物。
青帝城失陷,長江防線艱危,戰報送到永安城,魏西陵決定北上據敵。
那一年,他鬢染秋霜,英雄遲暮。
大軍出發之日,他站在江陵渡口,最後回望茫茫雨色中的江南,他守護了一生的地方,仿佛在等什麼人。
渡口風煙陣陣,無人作別。
……
蕭暥心中忽然一陣悸痛,他猝然按住心口,剛想稍為喘息,就在這時,他隱約嗅到一縷森寒的鐵鏽味從周圍的泥土中滲出。
風狂雨驟中,陡坡後無聲無息地縱出了數十條鬼魅般的黑影,將四面的出口堵得嚴嚴實實,令人窒息的腐朽氣味蔓延開來。
蕭暥一咬牙,翻身上馬,幾名銳士立即靠攏。
他剛才縱馬疾馳,身邊只剩下幾名親衛。
一道閃電掠過長空,照亮了正前方一棵虬曲的老樹,樹下一騎森然獨立,馬背上披著黑黝黝的鐵甲,在電光下反射出瘮人的幽光。
「我叫呼延鉞,是蒼炎軍的統帥。」呼延鉞緩緩拔出鋒利的長戟,寒寂的雨幕中,如野獸猙獰的獠牙。
「我來殺你。」
他話音剛落,一片刺耳的金鐵摩擦聲響起,周圍的士兵紛紛拔出長刀,森然的殺機映徹陰沉的天際。
這一刻,蕭暥心中忽然有一絲慶幸。
這一世蒼炎軍提前出場了,終於不是在他身後的三十年,讓他無可奈何,鞭長莫及。
趁他還在,趁他還打得動仗,讓各路牛鬼蛇神都現身出來!
將來,魏西陵就不用再在遲暮之年,對付這種怪物了。
一念及此,蕭暥眸中掠過一絲寒芒,來得好。
呼延鉞心中一凜,卻見蕭暥身陷敵陣重圍,嘴角竟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意。
***
渡江後,雨勢潑天蓋地。
劉武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主公,謝先生交代過,讓我們不要介入襄州的戰事,你這都不跟他打一個招呼就帶兵去……」
魏西陵明白謝映之所慮。
在北宮氏和蕭暥之爭里,他要保持中立的姿態,如果他出兵幫蕭暥,就會提前暴露立場。
還沒有到和北宮達決戰的時機。
現今,謝映之的弱敵之策剛剛產生效應,蕭暥的新政也才進行不久。
魏西陵道:「這三千精銳是我借給高刺史,剿匪的。」
劉武恍然:「哦,好像前不久酸棗什麼地方被山匪劫了?」
「所以我們這是路過黃龍城?」
魏西陵不答,冷雨中,三千鐵騎匯成一股浩蕩洪流,向北而去。
第376章 奮勇
「先生?」徐翁躬身添香,低聲道。
謝映之方才神思一恍間,琴音已亂,似驚風,如驟雨,連徐翁都聽出了那落弦錚錚驚風雨的肅殺。
謝先生似乎有心事。
「徐翁,無事。」謝映之起身,拂去滿弦落花,「只是片刻游思。」
此時日色中庭,柳蔭花下,白衣勝雪,被斑斕的光影落了一身,心間弦上卻是風雨晦暗,山河蒼遠。
剛才那一刻,謝映之罕見地從蕭暥心底感到了決然的戰意,凜冽的殺機,猶如蒼山暮雪的荒野之上,烈烈長風,鐵馬冰河。
而那淵冰百尺之下,積雪千尋之外,關山萬里盡頭,卻是十年江南舊約如夢,春雨如酒,燈市長巷,煙火人間。
這一切,讓他拼盡一生奮勇,生死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