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頁
他一怒一笑,一舉一動,都會讓容緒心生歡喜,不能自禁。靈光更是源源不絕。
以往小狐狸毛扎扎的,但越是凶,越野性難馴,就越讓容緒激動不已,欲罷不能。直到那尖牙刺入皮肉,容緒才發現,他根本不懂蕭暥。
手指驟然攥緊柔滑的面料,晶瑩的幻瓊珠滾落一地。
商會是他的命門,蕭暥這次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他到底要做什麼?
王戎進來的時候,就見容緒正俯身彎腰一枚枚地撿起珠子,神色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王戎踱進屋,用看戲的眼神看向案頭的華服,「即使他穿上這些東西,也是金玉其外,虎狼其心,終究野性難馴。」
容緒也不客氣:「兄長有話直說,別碰我的東西。」
王戎悻悻收回手,道:「蕭暥此番又是擴軍,又是建造暮蒼山關城,對你的商會也是毫不留情,看來他是要對王家動手了。」
容緒嘆了口氣:「兄長這麼說,就太高估王家的實力了。」
「蕭暥真要對王氏動手,只需要遣一員大將,率十萬軍,一戰可定,他之所以遲遲不動手,一來是因為王氏軍力弱,構不成威脅。二來,王氏乃國戚,盛京乃舊都,他若攻打盛京,等於要和陛下翻臉,也給了諸侯們發兵勤王的藉口。」
王戎面色陰鬱不定,問道:「你是說,他此番不是針對王氏?那他為何徵兵造城?還搶了商會。」
「他別無選擇,怪只能怪他的對手實力太強。」
容緒不緊不慢地把最後一顆寶珠拾到琉璃盞中,「兄長看不出來嗎?蕭暥拿下涼州之後,北方兩虎相爭之勢已成。」
王戎一震:「你是說他要對付北宮達?」
容緒點頭:「我也是剛才想明白的,蕭暥讓雍襄全境改種糧食,是因為他軍糧不足,徵兵是因為北宮達有百萬之眾。而築城,以暮蒼山關城的規模,防範王氏盛京這十萬兵,太小題大做了,而大梁以北,除了王氏,還有誰?」
王戎擊案道:「幽燕的北宮達!我怎麼沒想到啊,蕭暥還真敢招惹!」
容緒:「蕭暥曾流露過和我經營火油生意的念頭,還對北宮達的連弩感興趣。」
王戎眼前一亮:「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一戰之後,天下格局大變,說不定正是我們王家的機會!」
容緒不置可否,「屆時王家有沒有機會尚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他的目光變得玩味起來,「如果蕭暥和北宮達之間有一場決戰,盛京夾在幽燕和雍襄之間,必不能倖免,所以,下注的時候到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蕭暥小狐狸吞併襄州涼州之後,朝中又得中書台支持,事業發展得一帆風順,翅膀硬了,底氣也足了,以為可以把他一腳踢開了。
卻不知天下格局瞬息萬變,王氏雖然在諸侯中實力最弱,但是盛京的地理位置卻極為重要,關鍵時刻,如果王氏倒向北宮達,小狐狸就要為他今天的狂妄和囂張付出代價了。
他道:「輸贏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們不能押錯,盛京王氏一定要站在勝利者的一方。」
王戎迫不及待:「這還用問,當然是北宮達贏了!」
***
「當然是我贏了!」蕭暥自信滿滿。
此刻,某無所事事的老弱病殘正在跟雲越玩大富翁。
「快,把地賣了,還錢,還錢!」他腰上還掛了條粗金鍊子,那是最近劫獲的,他覺得挺威風,有點社會人的味兒。
搞得雲越不忍直視。
拇指粗的金鍊子黃燦燦的灼眼,箍著那不盈一握的腰身顯得更細了。
雲越艱難地挪開視線,怕想到什麼不該想的。
「要不就付我百分之三十的紅利!」蕭暥隨口道,
「這麼多!」雲越剛想說打劫啊。忽然意識到對面坐的就是個山匪頭子。
修養期間實在沒事幹,蕭暥就拉著雲越玩起了大富翁。
棋盤,棋子都是心靈手巧的蕭某人自製的。
茶爐里煮著蜂蜜柚子茶,清甜的氣息瀰漫開來。
不知道為什麼,雲越有種感覺,仿佛很久以前,他也曾和蕭暥有過一段這樣安閒的歲月,下棋,煮茶,吟詩,到江邊放蓮燈……
窗外是鬱鬱蔥蔥的綠意,細雨如酥,江濤拍岸。
養病的日子裡,看細水長流,江月照人,仿佛把朝朝暮暮、生生世世都照淡了、看盡了。
細想起來,卻渺遠地像隔世的風,帶著久遠的傷懷和無窮的悵然。
當年,梔子花開,青梅未熟,匆匆離去。
雲越覺得頭腦昏沉沉的,大概這兩天晚上老是翻來覆去地想謝映之到底對蕭暥說了什麼,導致沒睡好,精神恍惚。
這兩天夢裡總有江潮的聲音。
在浩淼無邊的潮聲中,有人輕道:「雲越,等我京城事了,就去青帝城。」
他在草廬前種了海棠、瓊花,和芍藥。
等來的,只有暮春時,落花似雪。
雲越的眼睛忽然有點酸,眼眶灼燒般的熱意。
「雲越,你不會輸不起罷?」蕭暥好奇地偏頭看著他。
怎麼眼眶還有點紅?
雲越倔強地抹了把眼睛,把餘下的遊戲鈔全甩在棋盤上:「我全押上!」
蕭暥看著他難得一見的賭徒氣魄,「小雲,你別把底褲都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