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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做的菜,我聞得出來。」蕭暥嗅了嗅,
只是原本算是軍中的團圓飯了,人卻有點少。
「嘉寧呢?」
雲越道:「公主騎馬打獵去了,還沒回來。」
蕭暥知道,修整三天後就要拔營回京了,那個地方對她來說是牢籠。她當年追阿迦羅到了草原,是真的渴望這草原的廣袤遼闊,只可惜阿迦羅野心太大,而且還是個彎的。
算了,反正北狄人早就撤到漠北了,讓她再肆意幾天。
「那阿季怎麼也不來?」
雲越道:「晉王說,他困得很,想睡會兒。讓人別擾他。」
都日上三竿了,還睡?他記得以前魏瑄起得很早,天剛亮就來敲他府門了。
「不會生病了罷,我去看看他。」蕭暥道,
「主公,殿下特意還說了,你別去讓他鬧心。」
「什麼?」蕭暥頓時受到暴擊。
這孩子是到叛逆期了?開始嫌棄他了?
以前魏瑄看他的目光,眼睛裡就像盛著星河,現在莫非就像看著一個病懨懨頹廢的中年大叔?
「我去看他。」魏西陵說著轉身就要出帳。
「西陵,你手怎麼了?」
蕭暥這才發現,魏西陵的右手明晰的骨節上有殘留的血痕。
他方才想起,適才在議事時,魏西陵站於榻前,一直有意將右手置於背後,頗有風儀。
當時蕭暥還在想,他這是故意的罷?所以這個死傲嬌,議個事也要耍酷?至於嗎?原來竟是這樣。
「皮外傷,無事。」魏西陵道。
「將軍,還是我去罷。」謝映之道,「如果晉王真的生病了,你們去也幫不上忙。」
***
外面陽光很好,營帳里卻很幽暗。因為隔了幾重帷幔屏風。
謝映之一進去就見到衛宛正襟端坐帳中,正在監督著魏瑄。
魏瑄坐在案前,埋頭心無旁騖地抄寫經書。
謝映之一身青衫卻似三月春風,讓整個幽暗的軍帳里都變得明亮起來。
「玄首。」衛宛面無表情道,「殿下已經決定跟我回玄門戒律堂清修,此事玄首就不要再過問了。」
那是魏瑄自己的決定,謝映之確實不好再說什麼。
衛宛又正色道:「玄首不得干預戒律堂。」以此防止謝映之再來詭辯之說。
接著他目光嚴厲地看向魏瑄,這次刻意壓低了聲音,「師弟,你在大梁城郊的話,也不用再跟我提及,此事已了。」
謝映之明白,當日他跟衛宛說的是,若魏瑄將來入魔,犯下大錯,與他同罪。
而現在魏瑄雖然心魔已生,卻並沒有犯下大罪。所以,那句話不算。
「這是防微杜漸。」衛宛嚴詞厲色道,
謝映之也不堅持,一副從諫如流之態,「既然如此,晉王便交由戒律堂處置。」
他居然這樣輕易讓步了,讓衛宛頗有些意外。
但轉念一想,玄門百年門規,即使是玄首,也不能不遵從。謝映之再放達不羈,也不能違背玄門的清規律令。
謝映之閒閒踱步道:「師兄,以戒律堂之準繩,晉王此事該如何判?」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殿下入魔,屬於極為危險之邪魔外道,須廢去修為,終生囚禁斷雲崖。」衛宛毫不留情道。
謝映之側首:「玄門律令,還有一條師兄可知?」
衛宛端坐席上,八風不動。
謝映之走到坐席前,微微欠身,眸光輕漾,「如遇極為危險之邪魔外道,可由玄首親自廢去其修為。」
衛宛驟然抬起眼皮,「映之。」
「此番我親自去戒律堂。」他目光掠向魏瑄,淡淡生出一縷冷意,「廢去他的修為。」
衛宛面色陰沉,知道他這師弟多半要放水,「映之,此事關係九州正道之安危。」
「師兄放心,我決不會姑息。」謝映之說罷,信步走到案邊。
一線日光正落到他指間古紋斑斕的銀戒上,反射出炫冷的光,青煙般的袖擺映入眼底,清修的手指按住了魏瑄正在抄寫的經書。
「殿下,你總是避而不見,不是辦法。」
魏瑄抬起頭,望向眼前碧玉般的人,「我現在一想起他,眼前出現的就是陰森的寒獄和殘血,先生讓我如何面對。」
他黯然垂下眼帘:「削肉剔骨對我來說不是懲罰,而是洗鍊,可以滌去我心中執念妄臆。玄首不用再幫我了。」
謝映之凝眉,魏瑄還是沒有走出溯回地,他在為他沒有做過的事,懲罰自己。在為將來可能犯的錯,情願忍受削肉剔骨之苦,成為一個廢人,終生□□於斷雲崖,不見天日。
其實這才是痴妄。
謝映之道:「大軍在這裡最多停留修整三天,殿下既然決定去玄門,斷雲崖一入,再無重見天日之時,今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你的皇叔,皇姐,還有主公,你不跟他們道別嗎?」
魏瑄肩頭一震,手中的筆終於再也握不穩了。
和那個人之間,只剩下了告別。
魏瑄離開營帳後。衛宛正要帶兩名玄門弟子跟上監督。
「師兄且慢。」謝映之淡漫地一拂衣擺坐下,兀自倒了一盞茶,「我支開晉王,是有話想問你。」
***
魏瑄也不知道謝映之用什麼方式留住衛宛,給了他難得的自由活動的機會。但也只限於在軍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