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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腦昏沉,心緒不寧間,隱隱聞到一股馥郁的暗香。
曉月初升,宮牆邊,一樹杏花如雪。
那人一襲雪青色的衣袍,綽然立於花樹下,夜風拂起他的衣擺,似有暗香盈袖。
一挑花枝映著眉眼如畫,蕭暥冷道,「陛下新婚,應陪伴皇后。」
「朕不喜歡她。」皇帝烏黑的眼眸深郁幽沉。
蕭暥頗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陛下可選心悅的女子納妃。」
「朕心悅你。」皇帝道。
蕭暥怒極反笑,嘴角微微挽起,「陛下太年輕,不懂什麼是心悅。」
武帝傾身上前,「朕不懂,將軍能教?」
蕭暥背靠著樹幹,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年輕的皇帝就像初生之犢,不畏虎狼。
蜻蜓點水地試探了一下後,那人唇齒間鐵血的滋味就讓他欲罷不能。
「朕聽說將軍身經百戰……」
輕盈纖細的腰身,飄搖如流風舞雪,不禁一握。
花枝亂顫,雪白的杏花簌簌落下。
片刻間,兩人發間衣上已積了一層碎雪般的落花。
蕭暥白皙的臉容似冰玉清冷,眼尾一抹煙霞卻愈染愈深,修長清勁的手指用力地扣進粗糙的樹幹。
暗香中夾著一縷說不清的靡麗酸澀的氣息。
***
林中幾番纏鬥下來,蕭暥一手按著按著胸口,急促地喘著氣。
藤蔓的枝條如勁風疾掃,又像無數的長蛇彈跳而起,尖銳的刺如同毒牙,向他撲咬而來。
蕭暥長劍掠過,寒光掃去一片枝蔓紛飛,同時凌空急旋,引得十幾支藤蔓跟著狂舞,眼看著就要纏住他纖細的腰身。
電光火石之際及,他身形矯捷如飛燕驚起,柔韌的腰身以驚人的角度凌空一掠,倏然從藤蔓捲起的漩渦中穿身而過,片葉不沾。
那藤蔓撲了個空,頓時相互絞成了一根粗大的麻花。
蕭暥堪堪落地,但還沒機會讓他嘚瑟一下,腳踝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拖一拽,他後背狠狠撞上石壁,頓時胸中一陣激痛,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草,這鬼地方真是防不勝防。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剛想忍痛用提劍砍斷腳上的藤蔓,背後的石縫裡忽然生出數十根樹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縛住了他。
***
魏瑄手腕上纖細的鐵鏈發出清脆的聲響,境中所見所感讓他欲生欲死,他緊皺著眉頭,又痛苦又暢快。
境中之象,都是三千世界的投影。
「魏瑄,你開始越陷越深了,你快醒來!」蒼青的聲音微弱地傳來。
境中,弄花香滿衣。初識滋味,讓他流連忘返……
那一頭,蕭暥驚了,草!這藤蔓怎麼回事?
本來以為這回身上要被藤蔓的尖刺戳上十幾個血洞了,正打算咬咬牙挺過去,一邊想法子脫身,希望不要失血過多就此掛掉。
可這會兒是什麼情況?
那張牙舞爪的藤蔓一接觸到他的肌膚,忽然收起嗜血的獠牙,青綠色的枝蔓猶如萬條碧玉絲絛,風情無邊,柔和又有力地縛住他的行動。
一根根青翠欲滴的藤蔓蜿蜒纏繞,如行雲細雨隨風潛入夜般,倏然滑入了他襤褸的衣底。
蕭暥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臥槽!這藤蔓什麼毛病!
剛才氣勢洶洶地要殺他,這會兒又要耍牛氓?或者是還打算邊殺邊耍牛氓?太特麼喪病了吧?
更讓他無語的是,那枝蔓似乎還認路,它們精確地沿著他肌膚上曾經浮現過花神繡紋的部位遊走纏繞。
難不成和邪神那狗尾巴花還是同一個品種?
蕭暥被弄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有一搭沒一搭想著:那花神就算品味清奇了點,怎麼還有那麼騷的操作?
等等,照那麼說……
一念驟然閃過,他心道大事不妙。
果然那碧玉般的藤蔓如柔韌的絲線,蜿蜒縛上了含苞欲放的花蕊。徘徊纏繞,如花間嬉戲。
蕭暥雪白的兩頰雲霞漸染,手指用力摳進了岩縫,骨節突兀,雙膝顫個不停。
他簡直瘋了,去泥煤的邪神,居然這麼會!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的行嗎?
他可憐巴巴地仰著臉,覺得自己此刻簡直是只被擼地掉了毛的狐狸。
讓他更不忍直視的是,這藤蔓居然還忘乎所以地開出了熾焰般嫣麗的花朵,與他身上的繡紋如出一轍,能更沒節操一點嗎?
馥郁的清香瀰漫開來,蕭暥此刻靠著岩壁,已經是半身酥麻,站都站不穩。
魏西陵找到他的時候,蕭暥已經渾身冷汗淋漓,仰著一張雪白清致的臉,眼中水光瀲灩,煙色迷濛,眼尾殘紅飛渡,落霞如妝。
他立即斬斷作怪的藤蔓,把那隻捆著的狐狸鬆了下來。
蕭暥攀著他的肩膀,低弱地虛喘著。一邊自暴自棄,為什麼每次遇到魏西陵,他都那麼狼狽,能風光一次嗎?
也好在魏西陵永遠是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處變不驚。換是雲越來,這會兒給他腦補出十幾部色彩紛呈的小劇本。
「你腿上有傷。」魏西陵凝眉道。
「沒有!」蕭暥跳起來,趕緊去拽下裳。傷的地方比較尷尬。
大腿內側偏上……
只可惜他那身襤褸的衣衫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在流血。」魏西陵說道,然後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