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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件事魏西陵一參與,其關係就變得微妙難解了,成了皇家的家務事。
當然,如果執意要干涉,除非向魏西陵吐露實情,相信對方也會秉公處理。但是玄門之事多涉幽玄機數,不便為外人道。
***
午後,白日茫茫,照著千里冰原。
原本還要在這裡修整三天,再去野芒城駐守整兵。事發突然,立即啟程,刻不容緩。
蕭暥跨上凌霄,回首望去。
雪坡上,一片冷杉林前,午後的陽光照著皚皚白雪,映著那人一身銀甲,朔風捲起他身後披風獵獵飛揚。
亂世里相逢別離,就是那麼猝不及防。
「主公,啟程罷。」謝映之道。
北風吹雁雪紛紛。
蕭暥深吸了口撲面而來的風雪氣,不及辭別,揚鞭而去。
世道混亂,滄海橫流,下一次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誰都沒法預料。
千里雪原上,一隊騎兵如疾風狂飆而去,消失在茫茫天際。
「阿季。」
雪原上,魏瑄驀然回首,兩頰被朔風颳起駝紅。
魏西陵上馬道:「走罷。」
此去萬里,各在天涯。
***
昏暗的天際,朔風揚起大雪撲面而來,連綿起伏的雪山上,五千多人的隊伍頂風冒雪向著大漠深處前行。在嚴寒的冬季穿越大漠,將是一場漫長又艱苦的遷徙。
這五千人中,能活著穿過雪山大漠,到達漠北豐沛肥沃的草場的,可能一半人都不到。
風颳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腳踩下去就是深沒膝蓋的雪。但他們只能走這條艱險的路,這茫茫雪原戈壁是阻隔追兵的最好屏障。
人群里,一個鬚髮斑白漢子身子一歪,毫無徵兆地栽倒在雪地里。
「阿爺,阿爺!你醒醒,阿爺,你怎麼了!」一個少年撲上去,拼命地拽他的粗糙凍裂的手,悽惶的聲音在寂寥的雪原上響起。
其他人看了一眼,但沒有人停下腳步。
他們習以為常了。
食物不足,長途跋涉,饑寒交迫,這一路上已經有好幾個人就這樣倒下後再也起不來了。
風雪中,少年臉上的淚水凍結成冰霜,一件斗篷忽然蓋在他肩上。
「馳狼神已經帶走他了。」欒祺的聲音在呼嘯的北風中顯得暗啞輕柔,「我是洛蘭部北小王,以後你跟著我罷。」
狂風席捲暴雪撲面而來,欒祺一把拽起那孩子,回頭眺望。
視野中早就不見王庭的影子了。唯有茫茫的雪原,天地間莽莽蒼蒼的一片,時而可見大雪覆蓋下黑黢黢的山脊輪廓。
這一戰後,大漠以南再也沒有北狄人放馬之地。他們舉族被迫遠涉漠北,這是一場漫長艱險的遷徙,十年內恐怕都不會回來了。
漠南豐美的草原已不屬於他們。在找到下一片可以棲息的草原前,他們只能流浪。
他心中悽然。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那天,王庭大戰後,在烽煙瀰漫中,那一片皎潔如雲的白衣。
風雪紛亂了視線,寒涼的雪花融化在眼底,忽然有了暖意。
「大單于,大單于來了!」
他聽到族人驚喜的叫喊聲。
他趕緊站上一處高坡,就見阿迦羅率領幾十人的一支騎兵,頂風踏雪疾馳而來。他身後是臉被凍得通紅的赫連因。
「中原人沒有追上來!」赫連因氣喘吁吁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撤軍了!」
眾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
但儘管如此,漠南已不安全。中原人的鐵蹄會隨時席捲草原。
他們親眼目睹,中原的騎兵太厲害了,僅僅數十人的騎兵,忽然出現,橫掃他們的大營,往來如風,若入無人之境。
他們要生存下來,就要翻越戈壁沙漠,穿過冰凍的鹽湖,隨時都可能被狼群襲擊,被周邊的其他蠻族部落劫掠,前途莫測。
風雪越來越緊,阿迦羅跳下馬,揚鞭指著一處山坳道:「我們去那裡躲避風雪,明早趕路。」
雪山的背後有避風處,天已經黑下來了,朔風夾帶著雪花在山谷間悽厲地呼嘯。
長途跋涉後,男女老幼皆筋疲力盡饑寒交迫。
「生火,洞口用氈布擋風。」
阿迦羅讓欒祺將餘下的食物派發給眾人。
這些人從王庭一路逃亡到這裡,個個蓬頭垢面疲憊不堪。
他們雖然從中原人的鐵蹄下活了下來,現在卻面臨絕境。他們快要斷糧了。
蕭暥下令廣原嶺的山匪劫掠了他們的營地,搶走了他們的食物和禦寒物資。
可見蕭暥當時不殺他們,留下這些部眾的性命,絕不是出於仁慈。
一來,殺平民,不僅會激起對方戰士的仇恨和反抗,他的凶名也會傳遍草原大漠,更會引起草原各蠻族的一致對抗。
二來,要處決那麼多人,士兵的刀劍都要砍豁口了,他還得勞費軍力,蕭暥不會這麼幹。
所以蕭暥讓狍子這些匪軍奪走了他們的糧食和禦寒物資。但他又故意不全部都奪走,而是給他們剩下了一點口糧。
阿迦羅相信,這狐狸給他們留下一口吃的,絕對不是出於一星半點的仁慈。
相反,蕭暥的用心足夠狠辣。
就在這時,岩洞外傳來了一陣騷亂。
「大單于,出事了!」欒祺急匆匆進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