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頁
抬眼望去,只見船頭劈開浩浩蕩蕩的江水,波分浪涌間,兩岸崇山峻岭,如徐徐展開的畫廊。
「再過兩個時辰就到京門了。」裘徹眯起眼睛望著前方黑沉沉的江面道。
虞珩登上船頭,心中就生出種一覽天下的狂傲來,「聽聞京門古稱驚門,船一入京門,就是亂石穿空,驚濤駭浪,江深流急,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裘徹道,「京門後,是雲霽,巫山,一處比一處險要。」
「好。」虞珩撫掌道,「正如此間賭局,風險越大,得利越大。」
「貳將軍,有句話屬下不知是否該講。」
「說。」
「貳將軍還是要以我們此行的首務為重。」
「你讓我不要爭那美人?」虞珩聲音中帶了不悅。
「世間美人千萬,帝王劍僅此唯一。貳將軍不要因小失大。」
「不,美人當配名劍。」虞珩回過頭,陰沉地盯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我都要!」
蕭暥暗處聽著,心道,這廝也夠霸道,特麼這不是買車送車模的邏輯嗎?
等等,虞珩說的美人,莫非是指那個女子?
一般要戴面紗、幕籬遮蔽面容的,都是生得極漂亮的,比如謝映之。
且那女子雖然戴著面紗,看不清真容,但聲音親和溫柔,如沐春風。甚至還有種哪裡遇到過的似曾相識之感。
他聽虞珩口氣專橫囂張,似把她當一件彩勝物品。讓他很不舒服。
若虞珩真要打那姑娘的主意,他決不會坐視不理。
***
句章郡。
「主公,斥候來報,楚江下游聚集起大量赤馬舟,密密麻麻,夜色中看不清數量。」
田讓吸了口寒氣,低聲道:「君候,明公,夜晚這麼多舟楫出江捕魚,不合常理。依我看,有可能就是水賊。」
「看來還真是衝著潛龍局的寶船來的。」高嚴面色凝重,「群盜若是在我襄州境內劫持寶船,將成轟動九州之大事。主公會惹上麻煩。」
他說罷看向魏西陵,心道魏將軍此番只帶六艘戰艦,若要禦敵,實在太少了。
但他也清楚,魏西陵若從江漢大營大舉調兵,戰船橫渡長江之際,必定會被斥候探知,引起各路諸侯的警覺,所以,最好是從襄州本地調兵。
魏西陵面色冷峻,「句章水師有多少戰船?」
田讓道:「走舸突冒數十,艨艟鬥艦也有十餘艘,但是……」
「但說無妨。」
「這些戰船常年未經使用,不知是否還能戰,還有,郡中水師疏於操練,軍士閒散懈惰,戰力不行。」田讓如實道,
朱優的軍隊,怎麼可能存在戰力這種東西?
魏西陵淡淡道:「無妨。」
戰艦老舊,會限制衝鋒的速度,但他帶來的六艘艨艟戰艦,作為先鋒足夠了,至於士兵戰力,那就看如何指揮調度了。
就在這時,高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四下張望了一圈,問:「晉王去哪裡了?」
***
客艙里,香已燃盡。
謝映之施然起身道:「師姐,離開局還有片刻,我去準備一下。」
「且慢,還有一件事,剛才未及於你說。」
謝映之回頭,問詢的目光看向她。
齊意初斟酌道:「懷玉來這裡了,我覺得他想見你。」
謝映之微微蹙眉,不假思索道,「師姐下船時,也帶上他。」
齊意初道:「映之,他在大梁兩年,也曾輔助過晉王,你這樣讓他回潁州,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謝映之面沉如水:「玄門無情。」
齊意初柳眉微蹙,「映之,懷玉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秋狩時,蘇鈺自作主張造成的疏失,給了別有用心之人機會,間接導致秦羽的出事。但考慮此事涉及潁州蘇氏,且東方冉之事後,玄門內不宜再起波瀾,所以,謝映之決定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從此不提,至於蘇鈺,既不罰他,但也不會再用。
「他雖無心,但卻有過,師姐不要問了。」謝映之聲音清冷,不容置喙道。
齊意初微微嘆了口氣,話已至此,心知不必再言。只是有時候,總是忘記他是玄首了。
***
冷月照著江心,霧靄沉沉,一株遒勁松樹橫臥江面,上面繫著一艘赤馬快舟,正隨著波濤載沉載浮。
此處離京門還有數十里,江面狹窄,兩岸的山峰之間,盪著一條搖搖欲墜的吊橋。
這吊橋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的,長年累月風雨沖刷,吊橋上的木板早就腐朽脫落,只剩下兩根鏽跡斑駁的鐵鏈,孤零零地懸盪在江面。
月光下,一道修長俊逸的身影,仿佛飛鴻孤雁般,滑過鐵索,無聲無息地降落到了鐵鏈中央。
那人身形輕如飛絮,在呼嘯的江風中,隨著鎖鏈懸盪起伏,仿佛風中搖曳之葉,一陣風就能將他刮落江心。
鐵索下是浩浩蕩蕩的洶湧激流。
此刻的魏瑄如同停在荷尖的點水蜻蜓般,靜靜停在鎖鏈上。
兩側山石佇立,空中偶爾兩岸傳來幾陣淒涼的猿聲。
他凝神靜氣,在霧氣瀰漫的江面,極有耐心地等待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沉沉的江面上,隱隱映照出粼粼的燈火來。
碩大的樓船分開波浪,兩側數十槳手,水波激盪,順風而來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