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頁
蕭暥毫不通融道:「先生醫者仁心,但軍中自有規矩。」
謝映之輕嘆,知道沒有餘地了,便道:「如此,請將軍可否給我一日,容我治好傷者,再讓他們行路。」
蕭暥想了想,「可以,但他們不得進營地。」
謝映之道:「自然不會,還請將軍借一頂軍帳,夜間給他們暫避風寒。」
蕭暥點頭。
「多謝將軍。」謝映之淡道。
接下來整整一天,謝映之都在營地外為傷員施治,直到黃昏。
紀夫子給他送藥來時,蕭暥問:「先生還未休息?」
紀夫子道:「傷患眾多,師父只有盡力收治。」
蕭暥讓雲越取來了他的披風,「秋夜寒冷,麻煩夫子交給先生。」
入夜,蕭暥出營查看。
只見營門前點著火把,火光下,謝映之的白衣已經沾滿了血污,他正蹲下身為一老嫗包紮傷口,一邊微笑著跟她說著話。蕭暥先前給的披風則裹在了兩個熟睡的孩子身上。火光照在他們髒兮兮的小臉上,亂世間的這一幕太過溫暖,讓蕭暥覺得不真實。
謝映之沒有察覺到他,蕭暥覺得罷,也可能是不想理他了。誰讓他如此冷酷無情。
但謝映之這樣的人就算是生氣大概也看不出來罷,依舊是如沐春風的一個人。
***
夜半,一輪寒月掛在樹梢。
大營外,臨時搭建的軍帳中,月光下一團黑影悄悄動了動。
那是個精瘦的男人,左臂上還帶傷包紮著,但這並不影響他行動的靈活性。
只見他推了推身邊的兩男一女,三人立即機警地坐起身來,趁著夜色悄悄地潛入林間。
他們迅速地來到一棵銀杏下,刨開厚厚的落葉,挖出了事先藏好的刀劍和弓弩。
夜風吹拂,林間傳來樹葉沙沙的輕響。
大營門前,寒涼的月光下,草叢間忽然竄出了幾條黑影,他們口中叼著刀,伏低身軀,迅速逼近大營。
嗖的一聲。一支冷箭帶著秋夜的寒意穿透了守護營門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聲不響地從望樓上栽倒下來。
緊接著,嗖嗖嗖——又是一陣接連不斷的破空聲。
幾名守夜的士兵悄無聲息地幡然倒地。
那條黑影乘機快速地打開了營門,然後其中一人兩指放在口中吹響了一聲尖銳的長哨。
黑暗的叢林裡頓時竄出無數條黑影,馬聲嘶鳴。
「衝進去——殺——」
龐岱一聲令下,士兵們如一群餓狼湧入大營,黑暗中無數森寒的刀光亮起。
可是幾刀劈砍之下,他們立即就發現了不對勁,那不是刀刃切入肌骨的感覺,而更像是鬆軟的稻草。
黑暗中龐岱倒吸了一口冷氣,「快撤!」
但他話音未落,四周忽然火光大亮,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前後左右同時響起。
一道清冷的聲音越眾而出:「龐將軍既然來了,還想全身而退嗎?」
龐岱驚回頭看去,只見中軍大帳後殺出一支人馬,火光照著蕭暥的玄甲上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就見他長劍緩緩舉起,無數的弓箭手拉開了弓弦,箭雨自從空中冰涼地傾瀉而下。
……
此戰龐岱重傷被俘,殲敵數千人,余者皆降。只有徐放等幾個身手非凡的鐵鷂衛趁夜遁逃而去。
收拾戰場時,蕭暥問,「謝先生呢?」
剛才的營中的喧譁不知道有沒有驚擾到他。
今夜謝映之的營帳外蕭暥特地調派了瞿鋼率五名身經百戰的銳士負責守衛。
這時瞿鋼匆忙地跑來,單膝跪下,「主公,卑將死罪,謝先生不在營帳中。」
蕭暥心中猛地一沉,糟糕!
***
秋夜林間,水聲潺潺,一小股瀑布自青苔遍布的岩石間流出,灑落泉池中。
泉池邊的青岩上整齊地擱著潔白的衣衫,謝映之散發站立於瀑布之下,月光照著晶瑩的水簾,水花如珍珠灑落在如冰似玉般的肌膚上,順著優美流暢的肩頸線條滑落。
林間寒霧飄蕩,幾片吹落的楓葉像小舟般浮在池面,隨著層層漣漪,輕輕拍打著他腰際。
夜已深,林間遠遠傳來草木的悉嗦聲。
謝映之心中微微一沉,隨即指風一彈,擱在池邊岩上的外袍凌空蕩起,如一朵白雲般悠悠地飄落在他肩頭。
可他還來不及穿上,林間風聲乍起,一道矯捷的身影如同如驚鴻般掠來,攬住他的腰身凌空就是一個飛旋,水花飛濺中,那人摟著他在落葉間就地一滾,就避入了池邊的山岩下了。
謝映之被那人壓在身下,肌膚相觸地緊貼在一起,借著岩縫漏進的月光,他看到了一雙清妙流麗的眼睛,愕然:「蕭將軍?」
蕭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他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雜沓的腳步聲。
徐放率領五六名鐵鷂衛正撤到山中。
「這裡有水。」一名鐵鷂衛在池邊蹲下身猛灌了幾口,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被徐放揪住後領一把拉起。徐放朝池邊抬了抬下巴,幾人立即看到了那散開的衣衫。
「有人來過!」幾名鐵鷂衛立即噌地拔刀出鞘,警覺地巡視四周。
岩石下空間逼窘,蕭暥想撐起身,脊背就頂住了堅硬的岩石,只得伏臥在謝映之身上。
謝映之此刻不著寸縷地躺在滿地落葉間,夜色中肌膚水光滑潤,玉白的胸膛隨著輕而靜的呼吸微微起伏,有水珠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