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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腳步一停。
呼延鉞抬頭望著那森然的背影,壯著膽子道,「恐怕蒼炎軍力有不逮。」
「連衛宛都對付不了,也配稱蒼炎軍?」黑袍人發出一聲森冷的笑。
他話音剛落,黑暗中一絲濃郁的鐵鏽味夾帶著凜冽的殺機從地底浸出。
呼延鉞還來不及看清,一柄鋸齒鋼刀如獠牙般破土而出,就要將他刺透。
呼延鉞猝然往後一倒,刀鋒將他的下巴開了口。緊接著一股怪力將他掀翻在地。
陰風撲面,千鈞一髮間呼延鉞拔刀一格,利刃刮過刀鋒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黑暗中他對上一雙凶厲的眼瞳,濃郁的血腥氣夾帶著怪異的腐朽味沖入鼻竇。
呼延鉞額頭青筋爆裂,手臂肌肉虬起,眼看那帶著鋸齒的刀鋒就要切開他的頸動脈,他才恍然覺悟到:「主君,屬下、屬下知罪了。」
黑袍人如隔岸觀火:「嗯?」
呼延鉞咬緊牙關道:「屬下為保全蒼炎,不,保全新軍的實力,沒有力戰。」
呼延鉞確實存了一點心思,這支新軍是他一手訓練的,主君為了這麼乳臭未乾的小子,卻讓他不惜代價地用新軍拖住衛宛一個月。他想不通。
「原來是沒有力戰啊?」黑袍人輕笑,聲音低迷濃麗,如黑夜裡馥郁的暗香,引人遐想,但在呼延鉞聽來卻毛骨悚然。
黑袍人抬手一展。那怪人恭敬地把刀交給他。
呼延鉞的心瞬間涼了一大截,主君從來都不摸兵器,看來今天自己是死期到了。
一道鋒利的弧光掠起,呼延鉞覺得頸側一涼。
長刀已經利落地斬下了那怪人的一條手臂。
腐臭的膿血噴濺在呼延鉞臉上肩頭,呼延鉞懵了, 「主君,這……」
再看那怪人,正莫知莫覺地舉起斷臂看了看。
黑袍人將刀扔還給呼延鉞,「不畏傷痛,不知疲倦,無懼生死,這才是我要的蒼炎軍。」
***
三天後,燕州,靖北府。
到了北宮皓啟程出發的日子,北宮達親自送他至城外。
滿載著金銀絹帛珍寶珠玉等貢禮的九部馬車已經停在城門口,由徐放率五百鐵鷂衛,以及兩千名精兵護送。
北宮皓內穿軟甲,外著錦帶貂裘,精神熠熠,躊躇滿志。看起來不像是去都城向天子陳情賠罪,倒像是威風凜凜地出征。
這讓北宮達頗為意外,以北宮皓的脾氣,這次去京城,路上勞苦顛簸,肯定不甘不願、滿腹牢騷。但今天送他出城,北宮皓倒是端的好一份氣派。
想到此去大梁千餘里,也不是什麼接受封賞的好差事。北宮達於心不忍,「我兒此番前往大梁,量力而行,儘早回來,好趕上為父壽辰。」
北宮皓抖擻道:「我必定給父親送上一份大禮!」
北宮達激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車隊浩浩蕩蕩出城,南下而去。
官舍里,謀士俞珪面有愁容:「看來主公還對北宮皓還有所期待。」
東方冉閒攏著手道:「何以見得?」
「這不明擺著嗎?主公讓北宮皓在壽辰前就回來,主公的壽辰在五月,也就是說三個月內,北宮皓就會回來。」
東方冉嘶了聲:「那麼說,先生讓北宮皓長期滯留大梁,好另立小公子為世子的計劃怕是要泡湯了啊。」
俞珪頗有怨詞,「之前可是先生讓我給主公獻策,讓北宮皓去大梁的。如今事不成,北宮皓必然恨我,今後他成為燕州之主,我可落不得好。」
東方冉壓低聲道:「所以先生決不能讓北宮皓回來。」
說著以手攏袖,暗暗做了個殺的手勢。
俞珪聞言色變,啞聲道:「半路截殺?」
東方冉不動聲色道:「俞先生能調動多少軍隊?」
「龐岱將軍是我舉薦給主公的,能借到一些軍隊,但……」他想了想,謹慎道:「不能超過三千人,否則會引起他懷疑。」
東方冉道:「北宮皓只有兩千護衛,先生的三千餘精銳可在平壺谷埋伏,等他一出幽燕,就伏兵殺了他。」
俞珪眉頭跳了跳,「但北宮皓的兩千人都是精銳,我的三千兵若殺不了他,反被他抓了把柄,就麻煩了。」
東方冉道:「如此我就要為先生跑一趟了。我和北宮皓有幾面之緣,可設法混入他軍中,作為內應。」
俞珪臉色一振:「此事若成,先生首功,我會大力在主公面前舉薦先生,主公回心轉意後,必會重用先生。」
另一邊,北宮達回到城,鍾緯已經把準備發給幽燕各地北宮氏領主的金銀財帛準備好了。
北宮達剛剛送了九車財寶給天子做賠罪禮,這邊又要支付大量錢財安撫北宮氏族內,這才開春,他就不停地往外送錢,再大的家業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
幽州。
北宮潯得意洋洋:「父親,聽說這一回伯父出手闊綽啊,給我們的金銀都夠得上栽種香木半年的收入了。聽我的話,鬧一鬧還是有用的吧?」
北宮梁道:「此事你伯父本來就做得不妥,香木草藥利潤豐厚,幽燕世族們紛紛改種,為何我們北宮氏就不能種?」
北宮潯重重點頭,「就是,我們北宮氏是自家人,哪有便宜全給外人,自家人倒一點撈不著好的!」
但畢竟都是自家人,北宮梁道:「不過,你伯父此番可謂慷慨。我們也不能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