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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著的這人叫做孫玢,任安陽太守,雲淵曾多次上表,奏其盤剝鄉里,欺壓百姓。但因為孫玢是王氏一黨,奏摺不僅全被壓下。孫玢還反咬一口,說雲淵縱容義軍,勾結不法。
雲越一時氣涌,疾步上前,一腳踹在孫玢渾圓的腰上,將他踹翻在地。
蕭暥於馬背上回過頭,促狹地沖他眨了眨眼。
然後一抖繩索,乾脆把人扔給了雲越處置,揚鞭而去。
雲越望著那意氣風發的少年的背影,禁不住問:「他是誰?」
「這是蕭彥昭,江州魏將軍的義子。」
雲越再次見到蕭暥時,已經是半年後。蘭台之變,他率家兵保護京中士人百姓往南退去。
夜色如墨,漆黑的官道上,車轔轔、馬瀟瀟。驚慌失措的百姓拖家帶口,疲於奔命。
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了嗚嚕嗚嚕的號子聲。
「是北狄人!」
霎時間,驚惶失措的人們爭相逃命,物資和財貨散落滿地。
「嗚嗚嗷嗷嗷!」震耳欲聾的呼喝聲中,沉重的馬蹄叩擊著大地,騰起滾滾煙塵,無數的北狄騎兵從黑暗中漫捲而出,潮水般淹沒過來。
「迎敵!」
一百名家兵在雲越的率領下,立即開弓搭箭。
「放!」隨著雲越一聲令下。
「嗖嗖嗖」
近百支羽箭輕飄飄地拋向空中,毫無力度。有些家兵射箭的手都在顫抖。
稀稀拉拉的箭雨從天而降,被北狄人用彎刀輕易格飛。
眼看著北狄騎兵沉重的鐵蹄已近在咫尺,雲越拔出長劍,厲聲喝道:「兒郎們,和這些北狄土狗拼了!」
然而只有寥寥數十名家兵響應,其他人早就嚇得魂飛魄散。
那數十名悍不畏死的家兵拔出佩劍,追隨著雲越身後,迎向洶湧而來的北狄騎兵。
「噗噗噗」
寒光掠過,數十柄鋒利的北狄彎刀同時劈下,血光激濺。這一小股人馬就像一點水花,立即被淹沒在了汪洋大海中。
當的一聲金鐵交鳴的激響,一名北狄騎將沉重的彎刀劈空斬下。
雲越舉劍奮力格擋,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虎口發麻。
那北狄人強勁有力的胳膊上肌肉塊塊虬起,狂暴的力量如海潮壓來,霎那間,那猙獰又醜陋的嘴臉近在咫尺。
「去死吧!」
冰冷的鋼刀抵住雲越的脖頸,眼看就要砍下他的頭顱。
電光火石間,只聽咻的一聲犀利的破風聲響。
一支鋒利的羽箭從那北狄騎將的後頸狠狠貫入,直透咽喉,一滴殷紅的鮮血順著森冷的三棱箭鏃緩緩滴落。
雲越驚抬頭,就見夜色中,躍動的火光下,來將一襲黑衣玄甲,橫劍躍馬。
正是當日的少年!
只是曾經那驕陽般的少年已變成暗夜中出鞘的利劍。
如果說第一次見面,他鮮衣怒馬,驚塵絕艷,那這一次卻如寒劍孤星,攝人心魄。
……
戰後,蕭暥將眾人安頓在官道旁的大營。等候秦羽派兵接應士人百姓南下大梁。
入夜,軍中的醫官給受傷的士人百姓治傷,廖原這些士大夫雖只受了輕傷,但他們哪裡吃過這種苦,軍中一片鬼哭狼嚎聲。紛紛討要烏麻子。
雲越也沒有多想,冒冒失失地掀開帳門一頭撞了進去,「將軍,軍中有沒有……」
燈光下,蕭暥靜靜抬頭看過來。
他卸了鎧甲,散著長發,裡衣也敞落著,燭火映照出少年清削的身形,線條精緻流暢,肌膚細膩如綢,卻並不是寡淡的蒼白,而是一種脂玉般的白,瑩潤柔韌,在朦朧的大帳內閃著微光。
雲越心臟砰砰直跳,腦中嗡然作響,「將軍,我唐突了。」
話沒說完他就發現蕭暥左腹有一道猙獰的傷口,他竟是正在燈下自己縫合!
雲越喉中一澀,啞聲道:「將軍,你受傷了?」
「無妨。」蕭暥不在意道,「你有何事?」
「這個角度,你的手不方便夠著,我學過一些醫術,我來給你縫。」
雲越說著,就不容分說走過去,取過他手中的針。在燈下認真地替他縫針。
「有點疼,將軍,忍著點。」
「無事。」燈光下蕭暥靜靜看著他,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嗯?」
「我少時頑劣,經常受傷,都是他替我包紮傷口。」
「他一定是個很溫和的人罷。」
蕭暥笑了下,眸中終於流露出些許柔暖來。
次日,秦羽率軍來接應士人百姓南下,蕭暥則率軍繼續北上逐敵。
目送著士人百姓浩蕩南下,蕭暥微微出了下神,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那個少年已經走了吧,希望他一路平安。而他也要準備下一場惡戰了。
他回到空蕩蕩的大帳,想給當時的大梁太守寫封信,卻發現帛紙找不到了,除此以外,凌亂的大帳變得整潔了。
「往來文書在左邊第三個格子裡,帛紙在右邊第二格里。」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蕭暥抬起頭,就見雲越正抱著一摞文書進來。
「你怎麼沒走?」
「你的傷還沒好,我留下,能幫上忙。」雲越俯身,熟門熟路地將文書歸納整理。
蕭暥見他年紀輕輕卻處事嫻熟,問道,「你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