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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敞迎上前道:「楊太宰來的不巧,老師午後接到諭旨,進宮拜見聖上了。」
楊覆皺了下眉,「看來老夫來的不是時候。」
「既然來的不是時候,楊太宰就請便罷,春耕在即,本署事務繁忙,恕不遠送。」聞正硬生生道。
唐隸伸出一根瘦長的指頭隔空撮著聞正,「你怎麼說話的?」
聞正毫不客氣:「諸位要拜望雲中書,散值後去他府邸拜望,此處乃辦公之所,來這裡拜望,有妨礙公務之嫌。」
楊覆暗暗切齒,這個聞正,十多年沒見,依然這樣油鹽不進。
他臉上的笑容斂了去,作色道:「聞部丞這麼說就不對了,我等來此也是為了公務。」
說罷他一擊掌,立即有十來名署吏魚貫而入,其中有兩名力士,扛著一個沉重的木箱。
宋敞蹙眉道:「楊太宰這是做什麼?」
昨日,容緒出師不利,他們就知道容緒這裡指望不上了。於是柳徽說得皇帝詔雲淵進宮,趁著中書台新立根基未穩,雲淵不在,沒人能鎮得住場子之際,來個釜底抽薪。
楊覆道:「尚書台最近處理一些涉及春耕的事務,需要調閱雍州各地的田產帳目等一應檔案。」
然後他看向四周的署吏,下令道:「立即將此處的文書卷宗全部收攏了,帶走!」
「慢著。」宋敞阻止道:「這些卷牘是中書台先調閱的,我們還要查閱幾日,如果楊太宰想要看,還請再等幾日。」
楊覆道:「這可不好辦,我們是急用,再者論資歷,也該是我們先調用。」
宋敞明白了,朝中論資排輩,現在雲淵不在,他們都根本爭不過楊覆,於是他只好道:「不知這些卷牘楊太宰要調閱多久?」
楊覆慢條斯理道:「這不好說,三五個月吧。」
宋敞心中一沉,這顯然是拖延之計,拖到大司農鄭文傷愈,接管一切。
顏翊道:「春耕在即,怎麼等得起三五個月?」
唐隸陰陽怪氣道:「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往年沒有調集卷牘清查田產,春耕還不是照樣在辦?」
聞正道:「往年,整個雍州十七郡城上交的糧食,還不如襄州屯田的兩個城。所以,我等要查一查是什麼原因,導致雍州糧食產量這麼少。」
楊覆哂笑道:「這有什麼可查的,襄州和雍州的土質不同,當然產出也不同,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這個道理都不懂,怎麼為官?」
聞正沒想到他竟這樣歪曲事實,當即憤然道:「難道不是因為有人巧取豪奪,侵占民田置莊園獵場,種奇花異草,使百姓無地可種,流離失所,才導致糧產下降的嗎?恐怕楊太宰及族人也從中獲利不少罷。」
「你不要信口雌黃,這與我何干!」楊覆臉色一黑,打斷道,「蕭暥為擴張軍隊,橫徵暴斂,才導致農田荒蕪,百姓流離。諸位如今倒是為蕭暥辦起事來了,這算不算為虎作倀?」
聞正橫眉道:「我等為國辦事,跟蕭將軍何干!」
楊太宰不冷不熱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是為國辦事。」
他估摸著雲淵就要回來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揮手道:「還楞著做什麼,立即將文書卷宗收了,帶走!」
一群署吏一擁而上,強行收攏桌案上的卷牘,一時文書卷牘散落滿地。
顏翊道:「不能讓他們帶走,一旦帶走篡改銷毀,之後就算不清了。」
一時間兩邊地人你爭我奪,相互撕打在了一起,文書卷牘滿天飛,中書閣里亂鬨鬨一團。
「裡面在吵什麼?」廊下,蕭暥偏頭問一名署吏。
署吏趕緊道:「許是春耕之事,大人們各抒己見。」
蕭暥看熱鬧不嫌事大:「走,去看看。」
他的聲音不響,但鬧哄哄的堂上卻頓時一靜,眾人驟然色變。
蕭暥負手踱步跨進門,身後僅跟著雲越和兩名親衛銳士。
他今天沒穿朝服,習慣性一襲黑衣,周身一股肅殺之氣。眾人趕緊鬆開相互拉扯推搡的手,紛紛退避三舍。
雲淵不在,宋敞作為中書台的主事,上前道:「不知道蕭將軍來此,有何指教?」
「談不上指教,聽說貴署正在清查雍州耕地。」蕭暥環顧四周,只見滿地散落著卷牘,一片狼藉,「怎麼打起來了?」
宋敞汗顏,解釋道:「見解不合而已,將軍見笑了。」
「哦。」蕭暥的目光落到楊覆等人身上,眼角勾了勾,忽然道:「楊太宰,別來無恙啊?」
突然被他點名,楊覆身軀猝不及防地一震。立即勾起了前日被蕭暥當朝威逼恐嚇,御粥糊袖子的陰影。也顧不上搶卷牘文書了,趕緊道:「蕭將軍軍務繁忙,老臣就不耽誤將軍了,先行告辭。」
說著率一眾署吏抬著箱子就要離開。但還沒走到門口,蕭暥身後的兩名銳士已經快步上前,攔住了去路。
「蕭將軍,你這是何意?」楊覆退了兩步,
「楊太宰別急著走。」蕭暥漫不經心撿起案上一份文卷,隨意翻著:「我聽說尚書台和中書台兩署之間,為了春耕之事起了衝突,所以特地來給你們化干戈為玉帛。」
楊覆本能地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
「辦法麼,我都替諸位想好了,諸位只需照辦就行。」蕭暥說著一攤手。雲越立即將一卷文書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