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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想起屋子裡還煮著紅棗桂花養頤粥,莫非墨辭等不及了。
他謹慎地推門而入。只見燭火的陰影中,拖出一道瘦長的影子,背光而立,陰寒之氣撲面而來。
「你是誰?」魏瑄問。
那人轉過身,竟是五天前死於火海中的孫適。
魏瑄愕然:「你不是死了嗎?」
孫適的嗓音透著被火焰燎燒後的沙啞,「秘術中有一道回魂術,想必季師弟不陌生。」
魏瑄心中悚然,回魂術是禁術,乃秘術中招魂術的一種。前世蕭暥離世後,武帝就曾經想要用禁術招魂,但是沒有成功。
「你來做什麼?」魏瑄戒備道。
孫適啞聲道:「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來傳遞一個消息。」
魏瑄警覺道:「什麼消息?」
孫適道:「那夜大火中,千葉冰藍沒有被燒毀,而是轉移到了一個地方。」
魏瑄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脫口道:「在哪裡?」
「葭風郡有一座枕霞橋,橋東有個泠雪草堂,千葉冰藍就在那裡。」
魏瑄利落地起身就往外走。
「慢著。」孫適在他身後道:「你就不怕我騙你?」
魏瑄:「你一個死人騙我作甚?而且,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孫適點頭,「但那個人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明晚子時,他在泠雪草堂等你。」
魏瑄:「知道了。」
孫適奇道:「你也不問我,他是誰?」
魏瑄道:「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何必多此一問。」
孫適只是一枚棋子罷了。不會知道更多。
魏瑄本以為孫適可能要被觸怒了,但此時的他,倒比那晚上冷靜很多。
他看了看案上的書卷,問:「你那麼在乎千葉冰藍,你是想給什麼人治病?」
魏瑄並不想跟他提蕭暥,轉而道:「作為你今天來傳遞消息的回謝,我也告訴你一件事。」
孫適有點出乎意料,在案前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僅有一炷香,那我就長話短說。」魏瑄道,「是關於九年前的那場清鑒會……」
這樁舊事,是這兩天墨辭這個話嘮無意間透露給他的。
九年前,春日,洛雲山間梨花開得正好,浮雲堆雪一般。
薛潛匆匆避入山廊下的一處榆蔭里,隨後一道人影閃入,「師兄,都已經辦妥了。」
薛潛道:「甚好,若事成,我不會虧待你。」
「多謝師兄栽培。」
「去吧。」
明天就是清鑒會,如何在清鑒會上勝出,薛潛做了一點小動作。
他之前已經調查過有資格參加清鑒會的破妄以上的弟子。玄門這些年雖然人才凋敝,但依舊不乏有能人,其中有兩人對他奪魁造成威脅,所以他暗中使了些小手段。
他布置完這些,恍若無事地閒閒步出山廊,緩帶輕袍,風流倜儻。
就在這時,守山門的弟子急匆匆找到他,「薛師兄,山門外有人要見你。說是你的兄長。」
薛潛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他那個耕夫的哥哥怎麼找到了這裡?
這太不是時候了。
明天就是清鑒會,這兩天洛雲山上貴客雲集,薛起那副窮酸邋遢的模樣若被人看到,簡直是在提醒諸位師長們他那貧賤的出身。
「說我不在,外出修行去了,歸期不定。」
那弟子面色猶豫,「但他說,令尊不慎摔傷病勢沉重,他們已經到了山下葭風郡的客棧里。」
薛潛眉心一跳,他的運氣太差了,老頭子不早不晚,怎麼就在這個時候摔傷?
看來薛起今天不見到他是不會走,薛起在山門前徘徊不去,遲早會被同修和師長看到。
薛潛無奈,只好跟他下山。
屋裡仄陋陰潮,老爺子縮在窄榻上,滿頭白髮蓬亂,形容枯槁。屋子四下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薛潛瞧一眼就想退出去,以免回去衣衫沾上貧賤的氣味。
老爺子傷勢很重,薛起四處求醫無果,聽說玄門有很多高士,說不定還有救。所以才帶著老父從老家蒲縣長途跋涉趕來。但是,旅途顛簸,風餐露宿,到了葭風才找了間相對便宜些的客舍,老爺子已經奄奄一息。
作為守境級的弟子,薛潛知道最好的方法是先輸入真氣於老父體內,再求助於精通醫藥的齊意初。
但是明天就是清鑒會,他現在把輸出真氣救人,會影響他明天的發揮,高手對決,差距就在毫釐之間。再者,如果求助齊意初,玄清子也會知道。以玄清子謙和的為人,很可能親自來看望老父。
薛潛一想到風度翩翩的師尊見到他那粗淺的兄長,憨愚的老父,內心會受到怎樣的衝擊!
這一面之後恐怕他和玄首之位就無緣了。
他道:「玄門不是醫館,兄長回去罷。」
草屋外下起了雨。
薛潛甩下一筆盤纏路費,拋下跪在雨中哀求的兄長和病榻上的老父,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連夜回山,立即告誡守山人,「再有人冒充我兄長來找我,一律趕下山。」
第二天清早,天色微亮。
薛起既知無望,便打算結了帳回鄉,老父說落葉歸根,不能客死他鄉。
這時,客棧的小二找到他,「外面有一位公子請見老先生,說是給老先生瞧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