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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但是打,他事先連個招呼都沒有,直接就把大軍調來了,從天而降般出現在雁門。
這突如其來的決策和快如雷霆的進兵速度,讓鍾逾措手不及。不由讓他回想起蘭台之變的夜晚,那個一意孤行闖入被亂軍包圍正在起火燃燒的宮室的少年,那決絕瘋狂又冷靜幽沉的眼神。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將軍,那最西邊的野芒城呢?」魏瑄指著地圖上的一片山地問。
鍾逾看向晉王,心中咯噔一下,仿佛隔了數年時光看到了當年的蕭暥,都是軍事會議中年齡最小的那一個。
但是相比當年蕭暥的犀利鋒銳,晉王更為心思內斂,沉穩冷靜。
魏瑄第一次出征,很多都不懂,繼續問道,「如果合圍,不把野芒也取了嗎?」
雲越提示道,「殿下,這野芒地處高原苦寒之地,人口只有數十戶,規模不如一個寨子,所以不將它列入考慮範圍了。」
其實,通常的軍事地圖上這野芒城根本都不標註,只有謝映之這幅特別詳細的山川地形圖上才把野芒城這荒寒之地都標註上去了。
不但如此,謝玄首還用纖細的小楷詳細寫明了地貌特徵風土人情等等,但這也不奇怪,謝映之做事細緻,面面俱到,有時候難免過於嚴謹。
魏瑄點頭,明白現在是軍事作戰會議,不是教他沙盤軍演。
「所以將軍此次是要取隴上郡?」鍾逾問。
鍾逾本是秦羽的部將,所以稱蕭暥一直為將軍而非主公。
鍾逾道:「隴上郡的郡守乃黑鶩崔平,他在隴上有八千精騎,駐守步卒三萬餘,怕勝之不易。如果速戰不勝陷入僵持,曹滿又從涼州府發兵北上支援崔平,如此,局勢危矣。」
雲越道:「當然是要速戰速勝。」
然後他靜靜看向蕭暥。
蕭暥此番率精銳騎兵五千。倒不是不能和崔平一戰,但是他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
燭影下寒光一閃,蕭暥隨手拔出佩劍,劍尖直指拓爾圖部。
「先拿下這裡。」
眾人具是驟然一驚。
不是直取隴上郡嗎?怎麼突然就調轉了兵鋒,劍指拓爾圖部。
只有魏瑄靜默地看向蕭暥。
果然……其中的關竅,蕭暥也看到了。
拓爾圖部是北狄十八部中最驍勇善戰的部落之一,如果不是崔平重兵把守著隴上郡,阻斷了他們南下劫掠的道路,他們早就長驅直入中原腹地燒殺擄掠了。
倘若他們除掉了崔平,等於就是替拓爾圖部拔除了南下劫掠的一枚釘子。
如此拓爾圖部的騎兵就能長驅直入中原腹地。對於中原百姓來說,又是一場滅頂之災。沮縣、祁縣、倉縣的慘劇會在中原的其他郡縣輪番上演。
「先除掉拓爾圖部,再拿下崔平。」蕭暥靜靜道。
眾人神色皆是凜然。
這拓爾圖部盤踞在朝曲草原數十年,擁有部眾五萬,可戰的騎兵就有七八千。這是朝曲草原上的一顆獠牙,想要拔出談何容易?
本來拿下崔平已經不易,如今忽然再加上一個強敵。
眾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這仗該怎麼打?
他們對拓爾圖部出兵,勢必會驚動崔平。搞不好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
而且蕭暥調軍前來雁門是絕密軍情,斷不可讓崔平知道,有所防範。
蕭暥道:「此番拓爾圖部劫掠邊郡百姓,郡守可以此為出兵藉口討伐拓爾圖部,崔平應該不會生疑。」
「但崔平此人狡詐,將軍出兵拿下拓爾圖部後,崔平在背後襲擊我們該當如何?」魏瑄道。
他這一句話說出了所有人的憂慮。
雲越也道:「晉王所言主公不得不防,我們拿下拓爾圖部後,崔平很可能會在後方襲擊我們,並搶占朝曲草場,坐收漁人之利。」
蕭暥冷冷道:「那我求之不得。」
他和魏西陵約好十月二十日,同時出兵夾擊曹滿。如今離開約定之日,只剩下五天。
原本五天內的戰略計劃只有一個:打下隴上郡。
但現在又憑空多出一個實力強勁的拓爾圖部。
兵力和時間都不夠。
所以,最好一起解決。
*** *** ***
拓爾圖部
營地里到處是此起彼伏女子的悽慘哭叫,伴隨著北狄士兵放肆的大笑聲,這些士兵正在享用他們此次的戰利品。
扎木托不悅地推開身邊的妖艷胡姬,「外面吵什麼吵,再鬧的砍了制膏油。」
一個士兵掀開帳門道,「首領,王庭來人了。」
扎木托醉醺醺的眼皮一抬,露出了吃飽喝足的猛獸慵懶的目光,「哪個王庭?」
他稱霸朝曲草場多年,坐擁幾萬部眾,實在是不怎麼把王庭放在眼裡。
幾年前趁火打劫的蘭台之變後,他就再沒收到過北狄王庭的任何指示了。單于老了,幾個兒子據說還不大對付,不久前烏赫叛逃,剛被抓回來。
扎木托本來想說,「帶他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無端地湧起一陣不安,想了想轉而道,「算了,我自己去。」
他走出帳,到了營地前,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高拔的青年。小麥般的膚色在火光下有些耀眼。
扎木托心裡頓時不屑,草原上的男人,長得太俊的一般都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