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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今的皇帝只是個傀儡,中書台建立後,大梁城的軍政大權基本都掌控在他手中,他當然不會做出對魏西陵不利的事情。
但是儘管如此,朝堂局勢波詭雲譎。魏西陵為人磊落,他不想看他在這勾心鬥角的朝廷里,和那些心機叵測、老奸巨猾之輩周旋。
他也不希望魏西陵離開江州。
私心裡,他想把那人一直留在江南的杏花煙雨中,不要來這北國霜雪之地。
這個地方,有他一個人守著,就夠了。
就在這時,帳門再次掀起,伏虎匆匆入內道:「大統領,遠處道上煙塵滾滾,似有騎兵。」
蕭暥一驚,立即出帳,雲越匆忙取下披風跟上。
此刻,天色已暗,寥落的星辰散落在曠野上,天空一片墨藍。
蕭暥站在剛才高坡上,再次迎風遠眺,只見在廣袤的平原上席捲起滾滾煙塵,由遠及近而來。
當最後一縷餘暉落下山樑,他看到了暮風中獵獵飛揚的魏字戰旗!
這一刻,他佇立在高坡上,忽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千軍萬馬之中,夕陽的餘暉映著魏西陵一襲銀甲,炫目的輕寒。
這一次,他回頭了,他追上來了。
第382章 連營
蕭暥急步下山坡,站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長風席捲,腳下大地震盪,耳邊儘是如潮的馬蹄聲,騰起的煙塵迷亂了他的眼。
戰馬嘶鳴,晃動的火光間,魏西陵疾馳至轅門外,勒住馬韁飛身躍下,火光反射在銀甲上寒光流溢。
「西陵,你怎麼來了?」蕭暥還是有些恍然,原本這會兒魏西陵應該已經到江陵渡口了吧。
「蕭將軍,還不是為了追你!」劉武抹了把臉上的塵灰,不吐不快地嚷道,「我們吃了一路沙子啊,連馬都累壞了。」
魏西陵目光冷冷一掠。
劉武:「那啥……我……我去牽馬。」
魏西陵把馬鞭扔給劉武,轉向蕭暥,「路上聽到了些消息。」
兩人並肩向營地走去。
兩天前,魏西陵出城南下,行了不到百里,就遇到了從黃龍城南逃的士族百姓,車馬轔轔,扶老攜幼,舉家帶口,驚惶南逃,景象好不悽惶。他派人詢問後,立即感到了不同尋常。黃龍城一帶到處流傳著屠城的流言,襄州士族百姓的恐慌南逃。
他擔心其中另有陰謀,更擔心蕭暥,當即下令全軍北上,人不解甲馬不卸鞍,終於在此處追上了蕭暥。
此刻,最後一縷夕光消失在天際。高坡下的營地中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連綿一片。
火光映照得魏西陵戰袍如雪。
這一次,魏西陵追了他兩天兩夜。
縱然隔了一世,哪怕什麼都不記得,他們都想拼命地追趕上彼此的背影。
……
「小宇,既然魏將軍已經做出了決斷,就不要再猶豫了。」謝映之靜靜道。
蕭暥明白,大雍士族百姓視魏西陵為戰神,如今,北宮達舉大兵南下復仇的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這個時候,唯有魏西陵入京,雍襄百姓才能心中安定,屯田強兵備戰的新政也才能順利推行。
「可是西陵進京,先生就不怕引起各方的警覺麼?」
此前謝映之一直讓他和魏西陵避嫌,嚴防死守,連封信都不能寫啊!
謝映之聲音清冷明晰:「襄州一戰,北宮皓死,已經拉開了主公和北宮達決戰的序幕。長風不息,狼煙已起。」
蕭暥心中陡然一震。
他明白了,如果說之前,他和北宮達之間還是暗鬥,那麼襄州一戰落幕,不僅是他和北宮達之間隔著血仇,而且,中原二虎相爭之勢已成。他們誰都清楚,將來一場決戰不可避免。
雙方都會拼盡全力地準備戰爭。
謝映之道:「魏將軍進京,也方便我們共同籌謀北伐之戰略。」
「至於陛下和王氏之猜忌。」他淡淡道:「此番晉王擊殺北宮皓,自然會讓人聯想到乃陛下暗中授意。」
「北宮皓死,北宮達為子復仇興兵南下,值此流言四起之時,魏將軍身為皇室宗親,北上勤王,護衛京畿,名正言順。」
他語調清緩,態度從容,似乎一切已瞭然於胸。
「晉王尚未加冠,此前一度居於公侯府,魏將軍作為皇叔,說是其監護者也不為過,值此局勢動盪之際,魏將軍護送晉王進京,也合情合理。」
蕭暥聽得心折,但還有個問題。
「阿季在公侯府只住了一個多月,年後就去了玄門。要說是監護人,玄門才是……」
一念至此,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衛夫子?!
他著實怔了一下,「等等,衛夫子不是來抓阿季的?」
蕭暥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若衛宛和魏西陵同時進京,那麼桓帝和王氏就不會認為魏西陵是為了他蕭暥而北上。
蕭暥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謝先生真是滴水不漏。
謝映之微笑:小宇,天色不早,該吃飯了。
蕭暥的肚子誠實地響應了一聲。
「具體事宜回京再說。」他輕道,「我在京城等你。」
倏然間,蕭暥感到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掠過魏西陵身邊,語調忽有些撲朔迷離,「等你們……」
他微笑:「給你們接風。」
那聲音清雅柔和,縱使相隔千里聽來,也宛如春風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