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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凝眉,然後徑直就下了樓。
陳英在後面喊道,「哎,先生你去哪裡?這邊怎麼辦?有沒有吩咐?」
謝映之已經登上馬車,疾馳而去。
*** *** ***
巷子裡很暗。
魏瑄跑得很快,剛才蕭暥貼那麼近,導致他一直拼命用意志力壓制的藥勁一股腦兒上頭了,頃刻間攻城略地,一潰千里。
為了不讓自己在頭腦不清醒的狀況下,做出什麼日後難以解釋的事情,他只有跑路。
巷子越來越窄,也越來越暗。
他跌跌撞撞地跑著,窄巷裡地面坑坑窪窪,他神志恍惚,不知道摔倒了幾回,摔得渾身都痛,晃動的視線里,隱約看到了前方有光。
那光飄忽不定,就像田野間的螢火。
接著,他發現那光線是從一座廢棄的宮樓里照射出來的。
這座宮樓還有點熟悉,好像是……靈犀宮?
月亮還掛在天上,台階上卻有積水,像是下過了雨。
「蒼青,你在哪?」
他走在幽幽惶惶的燈火下,穿過石柱下巨大的影子。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風吹入殿內,冷颼颼的,吹皺一池清水。
五色池邊坐著一個人。
他沒有束髮,長發如堆錦流雲一般,柔順地逶在肩頭,燈光映著他的側顏剔透如玉。
蕭暥?
魏瑄一驚。
他剛想數落蒼青,不要再變成蕭暥的樣子。
接著他忽然發現蕭暥周身只披了一件絲袍。
那絲袍薄如蟬翼,如霧氣一樣籠著他清削的身軀,長發間若隱若現出旖旎的繡紋。讓人不由會生出一種拂開那髮絲,看個究竟的念頭。
……蒼青?
蕭暥似沒有看到他,他凝視著鏡子一般的湖面。
五色池的湖水中映出一座陰沉的樓宇,天空灰濛濛地下著雪,遠處可以看到望樓,應該是大梁。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到那座灰暗陰森的高樓上,樓外院中有一棵白梅,花開得正好。
魏瑄從來沒有見過大梁有種地方,正尋思著。
蕭暥袖子輕輕一拂,水波浮動,瞬息間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是哪裡?」魏瑄問,他此時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蒼青還是蕭暥,於是省去了稱呼。
「我的歸宿。」那人悠悠嘆道。
魏瑄這才注意到,他雖穿著絲袍,卻沒有穿鞋,水波拍打著他清修白皙的腳踝。
魏瑄不由就想起那次為蕭暥祛寒毒,被雲越抓個正著。臉上微燙趕緊挪開目光,覺得不該看,有點失禮。
就在他偏開頭去的時候,蕭暥卻好奇地看了看他,然後忽然靠了過來。完全像剛才在窄巷裡那樣,抬手撐在他身後的石柱上。
那這一動,絲袍順著他的肩膀偏落下來,漏出脖頸肩頭的繡紋。
魏瑄忽然想起,蕭暥身上的繡紋不是已經褪下去了麼?
等等,這個人很像蕭暥,但不是。
他的眼眸太過嫵媚,綺麗中藏著一道冰冷的殺機。
這種感覺忽然有點熟悉。
更像是,當夜擷芳閣里,那個躺在楠木棺槨中的花妖!
幻覺?
他猛然驚覺,「你不是蕭將軍。」
眼前的人微微一詫,然後似乎知道瞞不住了,反倒淡淡一笑,冷道, 「你看出來了。」
緊接著,他身上的繡紋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漸漸撕開鮮血淋漓的口子,化作一道道的刀傷。
魏瑄就那麼眼睜睜看著,那美麗的容顏頃刻間在他面前被千刀萬剮般化為了齏粉。
他臉色慘變,心神巨震,忽然眉心一陣針扎般的灼熱刺入識海,整個靈犀宮頓時轟然塌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 ***
「你是說,惑心丹?」衛宛看著深夜忽然來訪的謝映之。
「此物名為留仙散,配方和惑心丹相似,雖提煉不純,已經能讓普通人服用後產生幻覺,飄飄欲仙,醉生夢死,乃至致癮成癖。」
衛宛眉頭隆起,眉峰如刀,讓他的臉英俊中顯得嚴厲,他道,「映之你是懷疑現今有人在試圖製作玄門禁藥惑心丹,而且已經很接近了?」
謝映之點頭,「玄門所有現存的丹藥配方都在我謝氏晉陽的舊宅里,守衛嚴密,不會有失。然……」
衛宛眸色一凜,「若製作這惑心丹的就是玄門之人。」
謝映之點頭,「這惑心丹製作過程甚為繁複,能做到這個程度,就算門內藥修的弟子都難以達到。此人沒有藥典,卻能研製惑心丹,其玄術的造詣不可小視。」
而且他不知道魏瑄吸入了多少這留仙散。
雖然這留仙散純度不高,但是若吸入量大,也足以影響心智。
謝映之眉間一縷不易察覺的憂色,卻逃不過衛宛的眼睛,
「映之,你還有什麼事沒有說?」
「哦,這惑心丹的來源和華毓樓必須查一查。」謝映之淡然道,「至於玄門內是否有人試圖調配惑心丹,我想拜託師兄,也替我查一查。」
他一邊道,仍不打算將魏瑄之事告訴衛宛。以衛宛的性格,若知道魏瑄修行秘術,絕不會姑息縱容。
他記得魏瑄說過,心如磐石,不動不搖。
哪怕是修行高深的秘術,也不能動搖他的本心。
他想看看魏瑄的決心和意志究竟有多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