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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的笑容微斂了些:「是玄首讓墨師兄來的罷?」
「阿季,映之他是好意。」
「玄首對朕還是不放心啊!」魏瑄淡淡嘆了聲,然後看向墨辭。
帝王心深似海,墨辭在這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隱隱看到了刀光劍影。
眼前的君王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阿季了。
他立即明白過來,便取出了占卜之物置於案上,「既如此,我就當這太卜令罷,陛下想問什麼?家事國事還是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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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魏瑄一笑,拂衣坐下,「朕想問皇叔和蕭將軍此番北伐的運勢。既是國事,亦是家事,更是心事,師兄可知?」
墨辭心領神會,他淨手焚香,再搖卦開卜。這一看之下,墨辭神色一緊。
「如何?」魏瑄見狀立即問。
墨辭道:「蕭將軍有險。」
魏瑄的心猛地一沉:「險在何處?可有破解?」
墨辭點了點卦象道:「這是十面埋伏之陣。」
他說著蹙眉不解道:「映之怎麼也不阻止他?」
魏瑄眸光一閃:「玄首在他身邊?」
「陛下吃醋了?」墨辭說笑道。
魏瑄沉聲道,「有玄首在,彥昭應該無虞。」
「陛下倒是說對了,此番決戰最艱險之處並非是十面埋伏之陣,而是北地的廣袤和嚴寒。」墨辭罕見地一本正經起來,「北宮達軍慣於嚴寒作戰,還有人馬都披掛重甲的熊豹營,而蕭將軍的銳士營,魏將軍的飛羽輕騎都是輕兵,負重雪地作戰方面有明顯的劣勢。所以,如果我做軍師,就會選擇將北宮達軍放入雍州之後,實行本土作戰,則氣候適宜,山川地理也會熟悉很多,這樣可以發揮我軍的優勢,先殲滅其主力,再攻入幽燕占其地就容易了。陛下也贊同這策略罷?」
魏瑄點頭,「但是將北宮達軍放入雍州,將雍州作為戰場,百姓又要流離失所了。彥昭、玄首、皇叔他們都不會答應。」
「兵家最忌仁慈,所以他們這一戰必然艱險。」墨辭道。
魏瑄沉默不語,他如今身為天子,責任重大,已經不能再像當年那樣一腔熱血地跟隨那人東征西戰,他要做的是重建朝廷、穩定雍州,做好後勤保障,讓蕭暥可以心無旁騖地作戰。
***
漠北
入夜,單于穹帳里。
金皋在羊皮地圖前佇立良久,最後幽幽嘆了口氣,對一旁的鷹衛道,「昆勒,我還是老了,雄心不再,只想守著漠北這片家園,可是總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啊。」
「大單于說的是那個風先生。」侍立在旁的鷹衛昆勒道。
他身高九尺,長相極為雄武,金皋很是器重他。
金皋憂心忡忡:「他蠱惑了敖登。」
昆勒道:「有大單于在,絕不會允許我們的勇士變成那種半人半獸的怪物。」
金皋轉過身,在昆勒的攙扶下,疲憊地在胡椅上坐下,邊道:「但是我老了,等我被鷹神召喚去後,敖登就要繼承大位,他很可能會經不住引誘,把我們草原的勇士變成怪物,甚至他自己也可能會成為那個風長離的傀儡。」
昆勒眸中精光一閃,道:「大單于想讓我做什麼?」
金皋的聲音低沉沙啞,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殺了他。」
說話間,他渾濁的眼中射出罕見的果決,「現在就去!做得乾淨些!」
「是!」昆勒應諾道,轉身就出了大帳。
金皋這才了卻了一樁心事似的,坐在胡榻上,兩名侍女端著木盆進來,在盆里倒上熱水,再小心地替金皋脫去皮靴,將他的腳浸泡在熱水中緩緩揉按,金皋就隨著她們擺弄,他的老寒腿每晚都要泡腳。
夜已深,穹帳只朔風悽厲的呼嚎聲。
月黑風高,是個殺人的好時機。
金皋心裡莫名地有些不安,忽然覺得這樣暗殺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不是為王者應該做的,況且那位風先生還氣質絕倫,煥然若神,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年紀大了,越發心慈手軟起來了。
他正心神不寧猶豫不決之際,一道黯淡的人影映在帳門之上。
他驀一怔:「昆勒,那麼快?」
朔風帶起了穹帳一角,露出一斷寒光閃閃的刀尖,一滴血珠順著刀尖淌下。
「父王,是我。」
「敖登?」
還沒等金皋反應過來,長刀掠起一道鋒利的弧度,鮮血激濺。
***
大帳里
阿迦羅正坐在火盆前,粗糙的大手在火光下摩挲著那枚寶石戒指。這是除了單于鐵鞭外,他從漠南帶出來的唯一物件了。自從單于鐵鞭也獻給了金皋,最後和那人有點聯繫的就剩下這枚戒指了。
他笨拙地將戒指扣在指尖,試了試,他的手指太粗,根本套不進去。
現在才發覺那狐狸的手指是那麼修長那麼纖細,這戒指戴在蕭暥的手指上就大小正好,賞心悅目。而他自己的大手,既粗糙又粗壯,就算勉強箍在小拇指上,也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阿迦羅苦笑,究竟是他的尺寸太大,和蕭暥不得契合,連十指相扣都做不到,又怎麼能身心交融?
但儘管如此,他依舊握緊了那枚戒指,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於滅國之恨還是刻骨之愛。他的愛和恨都如這烈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