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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安排可保萬無一失,將來無論他是否在,有魏曦掌公侯府,方澈作為方氏的族長,江州都是蕭暥的退路,是他的家。
魏西陵道:「去往西北之將領,我已有人選。」
***
兩日後,大朝。
含元殿上,雲淵提出春耕、徵兵、徵發勞力修建暮蒼山關城,這開年後的三件大事。
桓帝雖然對這些事情興趣缺缺,但云淵先生的面子還是要賣的。
他勉為其難擺出了一副胸懷天下的賢君風範,一邊耷著耳朵聽著枯燥無味的政事,一邊帶著點幸災樂禍地從冕珠間不時覷看蕭暥。
他發現自從雲淵上朝,蕭暥老實多了,看來他這囂張跋扈的日子也到頭了。
只見蕭暥端坐席上,紫袍冠帶,身姿筆挺,肩背線條流暢,讓人很想把手貼上去。
桓帝在心底嘖了聲這身段,看得人怪眼饞的,難怪容緒這老不正經的那麼熱衷於給他做衣裳。
隨即他又想起年前,容緒還說他拔除秦羽之舉太過愚蠢,一旦沒有秦羽這個中介和緩衝,他就要和蕭暥在朝堂上短兵相接,恐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現在看來,完全是杞人憂天!
桓帝沾沾自喜:走了個秦羽,又來了個雲淵。雲淵談吐不俗、風度翩翩,哪裡是秦羽這種粗人可比。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最重要的是,雲淵是士林領袖,有雲先生坐鎮,量蕭暥也不敢跋扈。
此刻,雲淵坐而論道,侃侃而論,蕭暥這亂臣賊子竟像個太學院的青年學子一般乖巧地靜坐聽課。他的側影融在清早的曦光中,絳紫色的朝服,襯得他的頸項白得晃眼,從下頜到唇角的線條分外柔和。
桓帝的手指按捺不住地動了動,就聽雲淵道:「臣所提之建議,陛下以為如何?」
桓帝這才悻悻收回目光,心裡不忘罵一句:盯著這亂臣賊子又看不死他,算了。
想到將來朝堂上,還要仰仗雲先生,他趕緊道:「雲中書所言皆是利國利民之大事。」
其實他根本沒聽雲淵說了什麼,遂趕緊把球踢出去:「諸位臣工有什麼意見嗎?」
唐隸立即起身道:「陛下,春耕屯田,充盈府庫,利國利民,臣沒有異議,但是,徵兵十萬不是個小數目啊。」
「說甚?徵兵?」還十萬?要做什麼?桓帝如夢初醒。
楊太宰道:「陛下,中書台這紙徵兵提案,一上來就要征十萬,是否太多了?」
他又含沙射影道:「我知中書台初建,諸公迫切想有一番作為,但也量力而行。」
宋敞起身道:「襄州聯通南北,有數十個郡縣,徵兵十萬並不多,且襄州緊鄰澠州、豫州,乃四戰之地,若無重兵把守,恐為諸侯覬覦。」
柳尚書耷著眼皮道:「蕭將軍的銳士營精銳也就十五萬人,中書台一上來就要擴充襄州軍十萬人,這是要再建一個銳士營嗎?」
一聽到銳士營,桓帝的臉色就不好看了,他怏怏不悅地看向蕭暥,又覺得他即使坐在那裡也像一把出鞘的劍。
聞正道:「此番所征之兵,將調配到襄州各郡縣的郡司馬手中,充作郡兵,並非由中書台掌握。」
然後他冷冷掠了蕭暥一眼,正色道:「與將軍府更無瓜葛。」
這回全殿上下,都感受到了他義正言辭間濃濃的不屑與某人為伍之意。
蕭暥倒是無所謂,只是他坐得腿麻了。
大雍有點類似於漢代那會兒,上朝官員們都是正坐的,正坐其實相當於是跪坐。蕭暥雖然有劍履上殿的特權,但還沒給自己整出個椅子來,照樣得跪坐著,時間久了腿都麻。
這對病號實在太不友好了。
但是另一邊,關於徵兵十萬的討論還在繼續,絲毫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蕭暥倒是顯得無所事事,謝映之這一手把他摘得乾乾淨淨。他成了個旁觀者。
但聽著聽著,他這旁觀者也漸漸地聽出點滋味了。
這次徵兵十萬,涉及到兵曹、尉曹等署的諸多要職,在尚書台眾人的眼裡,中書台要通過徵兵之事把勢力伸展到兵部。而且募兵訓練,之後派遣到襄州各郡府,這就要和各處的郡守司馬打交道,可以看做中書台將勢力範圍向各州郡延伸,尚書台是不能坐視的。
不但如此,這次朝堂論政,也是中書台成立後和尚書台第一次交鋒,盛京系的眾人絕不甘心首戰就落了下風。
第一次朝會落敗,會重挫士氣,使得己方陣營人心動搖,官員們見風使舵,倒向中書台。
所以楊太宰他們今天是卯足了勁,火力全開,爭的不僅是利益,還是一個聲勢。戰鬥力極其高昂。
當然聞正宋敞他們戰鬥力也不低,於是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不知不覺間,就爭論了小半個時辰。雙方都是越戰越勇。這就苦了他這病號了。
蕭暥實在腰酸腿疼坐不住了,抵著唇咳了聲。
雙方這才想起他來,齊齊看向他。
坐在對面的雲淵立即暗示他,不要摻和,朝堂不是他的戰場。
而另一邊柳尚書等人心中暗喜,蕭暥終於沉不住氣了。
只要蕭暥支持徵兵,那麼這十萬兵,到底是中書台想征,還是他蕭暥想借朝廷之手擴充軍力,就要議一議了。
蕭暥揉著他的老腰:「諸位,既然尚書台的諸公對徵兵之事還有爭議,那就先擱置罷,下次朝會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