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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邪單于意味深長道:「濟嬗啊,你說是一群豬豚管用,還是一頭猛獸管用?」
濟嬗道:「當然是猛獸了。」
單于道:「被殺死的都是豬豚,殺弱才能存強。」
濟嬗恍然:「所以大單于讓世子訓練驍狼衛,就是要訓練出猛獸!」
呼邪單于沉思片刻,別有意味道:「濟嬗,你是草原數得上的好獵手,你說這草原上有沒有既極為漂亮,又極其兇猛的野獸?」
濟嬗想了想:「沒遇到過。」
呼邪單于大笑:「左大都尉都不知道,那便是沒有了。」
然後他回頭吩咐道:「把這張琴修好了,給世子妃送去,另外再選取些珠玉寶器一同送去。」
*** *** ***
回到營地,單于的使者已經到了,一箱珠寶,連同兩千身穿精甲的驍狼衛。
蕭暥瞥了眼,並沒有太意外。
呼邪單于不愧是草原的大單于,也不愧是發動了蘭台之變的人,阿迦羅衝撞王庭,他非但不怒,反而激賞,委以重用,頗有梟雄氣魄。
而且蕭暥認為剛才在王帳,相比覬覦美色,他更像是在試探,逼自己露出爪牙,這頭狼王恐怕在自己身上嗅到了同樣危險的氣息。
阿迦羅看向那些面露恐懼的士兵。經此一役後,這些驍狼衛見他都有些發憷。
阿迦羅的神色無喜無憂,只道:「先去吃飯,午後到校場集合。」
眾驍狼衛如獲大赦。
進帳後,阿迦羅取水擦了把臉上的血漬。
就聽蕭暥道,「我知道你剛才在想什麼,你不是沒有部眾,但你若帶著他們衝殺王庭衛隊等同謀反,你是單于的兒子,單于不可能滅你的族,那就成了殺他自己,但是你的部下,單于會滅了他們的族。」
阿迦羅把帕子往水裡一扔,皺眉道:「蕭暥,你是想知道我手下到底還有沒有可用之兵,你不用繞這麼的大彎子。」
蕭暥不必為然,接上剛才的話,靜靜道:「你是不想連累他們。」
阿迦羅眉頭一簇,這隻狐狸真是麻煩,很會揣摩別人的意圖。
其實阿迦羅不去調兵還有個原因,沒時間調兵,他了解他的父王,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等他調兵兜一圈回來,估計王帳里都完事兒了。
當時的情況,唯有悍勇,尚可一搏。
阿迦羅走過去,大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蕭暥,不要以你們中原人的心思來揣度我,我殺人就是殺人,沒想那麼多。倒是你,你總是在琢磨別人,活得很累罷?」
蕭暥一愣,竟然被這蠻子噎住了。
他確實總在琢磨,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說的話越來越少,想的事越來越多。
他甚至發現他已經漸漸忘了蕭宇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從一開始射殺個山匪手都要抖,到現在帶著軍隊將整個部落劫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西征這一路走來,他攻城略地,殺伐果決,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可是他真的功成了嗎?還是不過在走原主的老路?
原主眾叛親離,死於獄中,到頭來想要守護的山河也沒有守住。
在蕭暥死後,莊武帝橫徵暴斂窮兵黷武,使得海內虛耗人口減半。武帝薨後沒多久,王朝傾覆,九州分崩。雖然那時北狄已經沒落,但是草原上新崛起的西戎人連同其他幾大胡人部落,在武帝死後沒幾年發兵中原,長驅直入燒殺擄掠,將中原腹地變成了牧場。
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蕭暥忽然看向阿迦羅,道:「世子你可知道,今天單于是在試探你,也是在試探我。」
阿迦羅凝眉:「你什麼意思?」
蕭暥快速道,「他在激你,看你沉不沉得住氣,如果你沉得住氣,必是胸懷大志,他會立即動手解決你,以確保維丹的王位,但你今天單槍匹馬殺入王庭的魯莽舉動,倒是讓他覺得你衝撞冒失,你會是一把鋒利的刀,卻不是一個持刀的人。所以他才繼續打磨你。那兩千驍狼衛就是磨刀石。」
「蕭暥,別繞彎子。」
「如果維丹成為少狼主,今後這種危局會越來越多,世子還不打算跟我攤牌?」
阿迦羅冷笑,「蕭暥,你就跟我說實話了嗎?你為什麼要殺穆碩。」
蕭暥一曬手道,「那好,我說實話,因為蘭台之變,穆碩害死了我的姑姑。」
阿迦羅目光如刀:「所以是復仇。」
蕭暥坦然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世子應該懂得。」
阿迦羅一字一頓糾正:「你不是朋友,你是我的妻子。」
蕭暥無奈,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該隱瞞我。你不信我,為何要和我成婚。」
阿迦羅道,「你想聽什麼?」
「真話。」蕭暥道,目光如劍指向阿迦羅,「難道世子就坐視維丹五天後在月神廟加封嗎?你會向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折腰行禮?讓統一十八部落的宏圖夭折在年邁的狼王對於幼子的偏愛中?」
聞言阿迦羅置於膝頭的手隱隱握緊,骨節突兀。
他霍然抬眼:「我確實有計劃。」
……
一番深談後。
蕭暥道:「屆時,穆碩和西墨部交給我對付,我助你奪取單于之位,也是報你今日浴血之義。」
阿迦羅斷然道:「我不要你報答,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做事,也從來不需要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