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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東西遮了他陽光。他自覺他一個大老爺們整天打仗皮糙肉厚的,怕什麼風吹日曬。
容緒見他不願戴幃帽,便讓小彘和幾個少年用竹架和紗幔搭了遮陽又透風的涼棚,道:「孩子們怕曬。」
這理由蕭暥無法拒絕。
而且他注意到圍著他聽故事的孩子裡還有兩個扎著雙鬟的小姑娘。蕭暥便讓小彘幫忙找了些竹葉來,編了個竹帽兒遮陽,碧綠的竹葉襯著小姑娘白裡透紅的臉蛋煞是好看。
蕭暥到這個世界快三年了,從鹿鳴山秋狩到廣原嶺剿匪,再到西征涼州,橫掃王庭等等,他可以吹的料著實不少。
如今大梁城的說書館裡最火爆的當屬蕭將軍與君侯聯手大破北狄王庭,迎回嘉寧公主的傳奇故事。
當然說書館裡的故事都是經過潤色的,比如嘉寧公主不是追阿迦羅去的北狄,而是為了報蘭台之變之仇刺殺穆碩。
蕭暥知道這些故事都是謝玄首囑意讓人寫的,謝映之在抓住輿潮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西征大破單于王庭,十八部落被屠一半,赫連因被迫率殘部遠遁戈壁沙漠,從此戈壁以南無王庭,邊郡百姓再也不用受蠻夷威脅。期間諸多戰役被編成話本,大大提振了朝野民間慷慨奮烈之志,連那些塗脂抹粉的公子哥也學著佩起劍來。
蘆園這些孩子們都是蘭台之變的遺孤。西征之戰便是替他們的親人報了血海深仇。所以他們最想聽的是大戰單于王庭的故事。
但平時他們進城的機會不多,只有小彘這樣十多歲的孩子去城裡鋪子幫工才有機會進城,聽書就更別想了。
蕭暥本來就喜歡熱鬧,從隴上郡的酸甜可口杏子茶講到草原上香噴噴的烤肥羊。
講故事蕭暥在行啊,不就是吹牛嗎?
從春日明媚到日色西斜,郊外的暮風裡漸漸染上料峭春寒。
容緒見蕭暥面有倦色,正想說今天就到此為止罷。
「聽說阿迦羅身高九尺有餘,狀如鐵塔,是真的嗎?」一個男孩子意猶未盡地問。
斜陽下蕭暥微微眯起眼睛,那個孔武有力的男人,竟已經漸漸地在記憶里模糊了形象。
他記得見阿迦羅的最後一面是在火光沖天的月神廟。 紙灰紛飛中他把那枚戒指放在了阿迦羅血跡斑斑的掌心。
……
其實事後蕭暥回想王庭之戰,阿迦羅不是沒有機會,即使他贏不了,至少不會敗得那麼慘烈。
當年很多人都勸他利用嘉寧。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蕭暥投鼠忌器,情況會危險很多。
阿迦羅卻對著三軍大喝一聲:草原的勇士們,你們打仗會躲在女人身後嗎?
這一句話讓多少北狄戰士血染沙場。
「阿迦羅是條漢子。」 蕭暥道。
「我聽說他眼睛像太陽一樣的金色。」 一個女孩問。
蕭暥仔細想了想,確切說是琥珀色,像猛獸的眼睛, 充滿了桀驁不馴的野性,在火光下仿佛會灼灼折射出金色的烈焰。
蕭暥點頭。
「那他成親了嗎?」
蕭暥一愣:啥?
「沒有」他斬釘截鐵道。假結婚不算的嗷!
「可是我商社中有商隊從西域歸來」容緒慢條斯理道,「聽說阿迦羅在月神廟成婚了?」
蕭暥一個激靈。
容緒:「當時很多牧民都去看熱鬧,他們也去了,還分到了杯馬奶酒。」
「他的王妃漂亮嗎?」有孩子問。
「說是草原第一美人。」容緒頗有意味地看向蕭暥,「子衿,你沒有見過?」
蕭暥心虛道:「好像有點映像,那姑娘叫阿碧達,草原之花。」
他東拉西扯,說的煞有介事。「我去草原販皮貨時遠遠瞅到過一眼,能歌善舞的。」
「好像和我聽聞的有所不同?」容緒若有所思道,「我聽說阿迦羅的妻子性格剛烈,可能武藝也不錯,新婚夜差點將大帳拆了。」
雲越眉心一跳,驟然看向蕭暥。
「老單于覬覦阿迦羅的妻子美貌,軟禁至王帳欲行不軌,阿迦羅衝冠一怒血屠王庭。」
雲越愕然:「這是阿迦羅弒父的原因?老單于要霸占他妻子?」
「當然不是了!」蕭暥腦闊疼,這劇情也太狗血了!
算了,這話題聊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來,忽然看到遠處一騎正穿越原野飛奔而來,看方向是大梁城方位來的。
蕭暥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才出城半天,大梁不會出了什麼事罷?
等那快馬馳近,一名小校飛躍下馬,「主公,晉王殿下他出事了!」
***
寒獄
蕭暥急匆匆推門而入,就見魏瑄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薄唇緊抿,眼皮時不時微微跳動,像是在噩夢中掙扎。還是春天,但他渾身的衣衫卻被汗水浸透,像水裡撈出來一樣,面容蒼白,兩腮卻緋紅,嘴唇鮮艷如血。怎麼看都不大正常。
謝映之正坐在榻前,細心給他的手掌上敷藥,纏上棉紗。
蕭暥不敢打擾,就踱到一邊。他注意到,燈下案台、地上均血跡斑駁,幾根極細的蛛絲被拾取後,盛放在漆盤裡。
這是什麼?蕭暥剛抬起手。
「別碰。」謝映之出聲道,「此物極鋒利,觸之傷人。」
蕭暥再看魏瑄手上的棉紗,心中恍然,「阿季傷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