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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身子最多也就拖三五年,這三五年中,謝映之會不會回晉陽,根本不好說。
「等我料理完醫館這些事,我替你走一趟罷。」紀夫子道。
蕭暥一愣,什麼?難道說紀夫子要為他去找謝映之?
這山海茫茫,哪裡去找啊?
而且這是古代,交通閉塞,道上險阻難行,這老夫子一把年紀了,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實在是過意不去讓老爺子為他涉險奔忙,且找到的希望渺茫。
就算找到了,謝大名士得知他是蕭暥,肯不肯給他治病還是個問題。
難道要救他這亂臣賊子的命?東郭先生了解一下?
要知道,原本謝映之就是死在原主手裡的啊!這說明這兩人從來不對付。
他道,「夫子,我……沒事的,你不用……」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就聽見外面一陣嘈雜喧譁。隨即幾個醫館的學徒倉促地架著一個頭破血流的漢子跌跌撞撞進來了。
紀夫子立即站起來給他查看。
「出了什麼事?」蕭暥問。
一個學徒道,「清平居旁邊的一堵牆塌了,把他壓的,哦,聽說還有人被壓在下面吶。」
「知道了。」蕭暥拍了下他的肩,快步走出醫館。
*** *** ***
路邊煙塵滾滾,有好多人圍著一堆倒塌的廢墟指指點點。
那裡原本是一棟平房,橫樑被火烤地脆弱不堪,最終垮塌下來,整個屋子像一條沉船般向西傾斜,搖搖欲墜。屋子的門被塌落的磚石堵死了。
屋子裡面隱隱約約傳來小孩的哭叫聲。
周圍的人束手無策。
有人道,「那屋子本來就塌了一半,大家都知道危險,走路都繞開去,偏那小孩頑劣,追著一個黃皮子似的東西就進了去,結果就在那會兒另半邊屋子也塌了,剛才那漢子想從上頭翻下去救人,腳才踩上屋頂,又塌了一大片,如果不是大伙兒撈起他,他差點被壓死。」
蕭暥看了看,傾斜的屋頂東邊確實有個類似狗洞大小的窟窿。
他心裡琢磨著,剛才那漢子體型健碩,體重也不輕,這一腳踩上去,這酥油餅似的屋頂當然支持不住,就垮塌了一片。
就算這屋頂不垮塌,以這些尋常百姓的身手,進了屋,別說救人,自己說不定都出不來,那漢子倒是勇氣可嘉。
這時有人拿來了梯子,一個身材精瘦的醫館學徒擼起袖子正要上前,被蕭暥一把攔住。
就在這時,一陣大風颳過帶起飛沙走石,那破屋似乎跟著晃了晃,眾人又發出一陣緊張的呼聲。
他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飛身躍上破屋的房檐。
他的身體本來就輕,加上重病後,更是沒什麼份量。整個人在風中如同一片凌空飛旋的柳葉般,輕輕落下屋頂,然後從那個窟窿里躍進了屋子。
屋內一片昏暗,木頭燒焦的煙火氣嗆得他嗓子疼。
好在他身手敏捷,目力又好,很快就發現了堵死的門前扒著一個瘦弱的男孩,正無助地邊哭邊磕著門。
渾然不覺頭頂上一根燒斷的橫樑正搖搖欲墜,就在這時,咔一下塌了。
蕭暥眼疾手快,飛身躍起,一把抱起他孩子,隨即橫樑帶著一堆磚瓦碎石嘩啦地垮了下來。蕭暥甚至感到腳下的地似乎跟著晃了晃。
不好,這破屋頃刻間就要翻了!
他聽到外面的人群也發出的驚呼和尖叫。
再不走,他們都要埋在下面了!
他抱著那孩子剛要飛身掠出窟窿,忽然,寂靜中他聽到一聲嬌嗲的叫聲。
這聲音極像人聲,好像還是……嬰兒?
他一詫,隨即眼角就掠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他想都不想,騰出手一撈,隨即就帶著那東西和小男孩躍出了廢屋。
他們前腳剛剛落地,就聽到背後轟地一聲巨響,地面似乎都跟著震了震。
那歪歪斜斜的屋子徹底終於倒塌了,騰起漫天煙塵。
他跟那孩子以及那團毛茸茸的東西頓時都成了『粉塵人』。
蕭暥把那孩子帶到了醫館,紀夫子立刻給他查看了一遍,吩咐學徒帶他去洗個臉。
「這孩子沒事兒,你也讓我看看。」紀夫子道。
蕭暥趕緊道,「我沒事。」
他是心虛,就怕紀夫子也讓他洗臉,他臉上的妝容已經毀得七七八八了吧,全靠這一臉粉塵掩護著。
他趕緊把那團毛茸茸的東西掏出來,問「它沒事吧?」
紀夫子無語。
那是一隻灰色的貓,看上去還是只小奶貓,像一團棉花,一手就能握住。
「你倒好,不但救人,還救貓。」紀夫子沒好氣道。
蕭暥用手指騷了騷小貓的肚皮,那小東西靈活地一個翻身抱住他的手指就要舔。
紀夫子看了看,「沒事兒,洗洗乾淨是只好貓,能拿耗子。」
蕭暥:……
旁邊一個學徒道,「那孩子剛才莫不是追這隻貓,才進了那棟屋子?這貓躥得賊溜著,我們還以為是黃鼠狼。」
這時那孩子已經洗乾淨了臉被帶出來了,紀夫子對學徒道,「打聽一下是誰家的孩子,太頑劣了,送回去給看好了,敢別再跑出來惹事就捆起來。」
那小男孩看了一眼這兇巴巴的老頭嚇得直往蕭暥後縮。
蕭暥道:「不用了,我知道是誰家的,我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