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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映之道:「傷口共有十七處。好在都只觸及表皮,唯有手上的幾道,再深些許手指就沒了,想必是殿下與賊人搏鬥時攥緊蛛絲所致。」
蕭暥心中猛得一抽,十七處刀傷?!
他一掀衣袍在榻邊坐下,探手掀開魏瑄的衣襟查看,觸及肌膚只覺得熾熱燙手。
蕭暥一驚,發那麼高的燒,五臟六腑都要煮熟了吧?
謝映之道:「主公勿憂,殿下的體溫本就較常人高,現在昏迷不醒,是因中了秘術之故。」
蕭暥一聽到秘術就頭皮發麻,趕緊道:「這秘術好解嗎?」
謝映之道:「此為秘術中最為詭譎莫測之禁術,好在施術之人修為不高,且時間倉促,也許未能功成,應是可解,只是……」
「只是什麼?」
「無事。」謝映之淡淡笑了笑,
禁術不可控,會導致什麼情況連施術者都無法估量。
但是這些蕭暥沒必要知道,他身體本就尚需恢復,知道後徒增焦慮罷了。
於是謝映之道,「殿下可能會昏睡幾天。並無大礙。」
蕭暥這才鬆了口氣,放心下來,緊接著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寒獄戒備森嚴,是如何讓賊人潛入的?」
而且還有魏西陵在。魏西陵一向靠得住,這次怎麼會有這種疏忽?等等,該不會西陵也出了什麼事!
他心中驟緊,急問:「西陵呢?」
「是我的失誤。」謝映之道,「我要和殿下說幾句話,就請魏將軍先行迴避了。」
蕭暥不懂了,什麼話不能當著西陵的面說?
謝映之道:「情感指導。」
蕭暥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當著魏西陵那張嚴若寒霜的臉。確實沒法展開感情指導……
「其實先生也可以兩個一起指導一下?」蕭暥道, 魏西陵這冰山心如木石不解風情,將來連媳婦都娶不到。
謝映之一詫:這個觀點倒挺新穎的?
他饒有趣味地看向蕭暥,「其實三個人也可以。」
蕭暥沒反應過來:「啥?」
雲越小聲提醒:「主公也未婚配。」
蕭暥:所以他也需要感情輔導?
謝映之微笑:「雲副將要不要也來旁聽?」
雲越臉一紅,道:「大司馬也無妻。」
蕭暥一摔,趕緊擺手表示算了算了,他們這算啥?光棍培訓班?
現在小魏瑄還昏迷不醒,他們幾個長輩就在病榻前張羅著組團相親,太特麼不靠譜了。
此刻,魏瑄只覺得靈魂被割裂成了兩半,一半在水中,一半在火里。
水中的一半痛徹心扉地垂死掙扎,火里的一半卻如烈焰焚身般煎熬,叫囂著渴望著,激動不已。
他的意識深處在境中,視野卻出奇地清晰。森然仿佛身臨其境,纖毫畢現的地步。森然的官署內一幕幕景象不可迴避地撞入他的眼底,如同狂風捲起巨浪狠狠地撞向礁石,猛烈衝擊著他的內心。
武帝的手常年執筆作畫,手指修長,精確靈巧又不失勁力。
蕭暥幾乎能感到那突兀的骨節在柔韌的□□里有力地屈伸旋轉,攪得他膛中如翻江倒海般。指尖抵住深處玉竅著力一戳,頓時激得他雙膝猛地曲起,像寒風中瑟瑟的落葉般顫抖起來。
這不對勁?這是什麼刑罰!
他的關節早就被冷硬的鐵鐐磨破了,越是掙扎那鐵鏈就像毒蛇般越纏越緊。
皇帝重重吸了口氣抽回手,目光灼燙逼人又冷靜地可怕,「將軍自稱身經百戰,朕現在有些懷疑了。」
揄系正利……
蕭暥忽然想起他說過這話,但他來不及回想,皇帝已毫無預兆地撞開了他的膝蓋猛地一沉。
束住腳踝的鎖鏈瞬間繃到了極致,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帝王。
曾經在盛京城外的廢墟中被他抱上馬背的孩子,在杏花樹下追問著他的少年,在烈焰包圍的擷芳閣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青年,都已經消失了。
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在這一刻讓他覺得全然陌生。
在狂風暴雨的衝撞中,他望著晃動顛簸的屋頂,黑暗森然的官署,如雪崩般翻落的竹簡,猙獰的獬豸壁畫撲面而來,這森然的刑獄官署和眼下繚亂的一幕,都使得一切變得光怪陸離起來。他這次真正觸怒了皇帝,或者說皇帝多年來對他的積恨都爆發了出來,只是他沒想到皇帝對他的恨意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加諸到他身上!
幽暗森然的官署內,鐵力木大案被撞擊得不斷發出沉重的悶響,所有人都誠惶誠恐地跪在門口,後頸像壓著千鈞巨石般低著頭,大氣都不敢抽一聲。
從午後到傍晚,夕陽斜斜地照進森然的官署,楊拓跪得脖子僵硬,腿都失去知覺了,他口乾舌燥,心臟卻狂跳不已。
他偷偷抬起半寸視線,看到一截清瘦白皙的腳踝,足弓緊繃著,足尖在大幅震盪中勉強踮著桌面,又被皇帝有力的手緊緊握住,猛得拉起。楊拓立即像犯了重罪一樣趕緊埋下頭,冷汗迅速浸透脊背,連呼吸也放到最輕,極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時刻擔心性命不保。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腳步聲,「陛下,襄州急件!」
上官朗急匆匆跨過門檻,一進門見楊拓等人皆跪伏餘地,臉色驟變,立即謹慎地低頭退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