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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先覺。
但是現代用表字很少,裴酌幾乎不怎麼想起這兩個字。
裴酌很清楚,他跟這裡的裴先覺不是同一個人,但又被命運般的安排震撼。
蕭循記得裴酌手腕上的疤痕位置,幫他捲起袖子:「我記得你說是七歲燒香被燙的?是不是記錯了?」
裴酌:「就是七歲。」
裴清許:「我兒也是這個位置!」
裴酌:「我不算你兒子。」
話音剛落,他看見了老淚縱橫的裴清許,他有過喪父之痛,便能理解裴清許的喪子之痛。
可是讓他頂替這個世界的裴先覺,獲得太傅的父愛,他受之有愧。
裴酌捏了捏掌心,對蕭循道:「我能否與太傅單獨談談?」
蕭循看了他一會兒,允了,走到外邊的花園餵雪粒。
裴酌看向裴清許:「太傅大人,我不知你能不能理解,你就當做這世上因為神仙失誤,將名字碑文多拓印一份,世上多了一對父子,我爹裴清許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我或許也長得和你兒子一模一樣,我爹因病去世,是我親自下葬,令郎裴先覺溺於河中,也是尊夫人親眼所見。」
「我們算是父子,又不是父子,你可以將我認作令郎未出生的胞兄,亦或是下一世的兒子,我亦如此。」
裴清許沉默許久:「你是說,你爹死了?」
裴酌撓撓臉蛋,不知怎麼回事,被裴清許這麼一複述,顯得他是個大孝子。
「他三餐不律,為學生點燈熬油,胃裡不適,也不知看大夫。」
他說著猛然一驚:「太傅覺得胃口如何?是否請太醫常常把脈?」
裴清許:「姜太醫說我尚可。」
裴酌見他面色比上輩子同樣的年紀正常,輕輕吐出一口氣,看來古代日落而息,且裴清許有夫人監督三餐,並沒有像現代那麼倒霉。
難怪他看楊夫人覺得眼熟,原來是他素未謀面的母親。他一斷奶,母親便和裴清許因為生活理念不同而離婚,遠走高飛,裴酌只小時候在照片上見過年輕靚麗的媽媽,而楊夫人已過五十,還盤著古人髮髻,他沒認出來。
古代沒有離婚這一說,楊夫人講究體面,日子總歸能過。
裴清許望著裴酌,他曾多少次想過,如果裴先覺好好長大,該是如何模樣。
他現在知道了,便是眼前人的模樣。
他既懂,也不懂裴酌說的意思,他不會忘記他兒子,他也篤定眼前人是他兒子。
裴清許當了一輩子威嚴深重的太傅,即使面對儲君也不假辭色,此時面對自己兒子,竟然語言苦澀膽怯:「那你可願意,認我為父親?」
裴酌抿了抿唇:「父親。」
太傅用袖子擦了擦臉,「哎」了一聲,垂下手,掩蓋失態,「午膳用了嗎?住在哪裡?」
裴酌:「跟陛下吃過了,住在長青巷,買了房子。」
裴清許:「房子大不大?」
裴酌聽出他的意思是想讓他搬到太傅府,忙道:「大得很,劉清源知道嗎?沁王把他趕走,院子送給我了。」
提起劉清源,裴酌尷尬了一下,他那時還沒當太傅義子呢,就天天被老學究告狀。
好了,他爹知道他天天睡到十二點了。
裴清許欲言又止,道:「陛下說你也在教書?教的是……理科?」
既然裴酌要跟著陛下,遲早會入朝做官。
裴清許沒教過兒子一星半點,便想收過來親自指點一二,以他兒子四歲時展露的資質,並不輸給陛下。
裴酌道:「我爹是教算術的,太傅大人算術也一定很好吧?」
裴清許一噎,不會算術還不能當他爹了?
「尚可。」
裴酌驚喜:「反正陛下已經出師,我教你一些更深奧的算術,太傅大人學會了去教別人怎麼樣?」
裴清許:「……」
他兒子反過來要當他老師。
蕭循揮手讓雪粒一邊玩去,聽著裴酌提高的聲音,忍俊不禁。
有道是「天家愛長子,百姓愛麼兒」,他和裴酌就像太傅的長子和麼兒,對於麼兒,不苟言笑的太傅自然是要寵一些的。
李如意過來,低聲道:「陛下,楊夫人帶來了。」
蕭循眸色一冷,道:「讓她過來。」
蕭循踏進書房,對裴酌道:「你既然要認太傅為父,那當年的事便問個清楚。待會兒楊夫人進來,你別說話,我說你看見太傅,想起了四歲時的事情。」
裴清許沒有忽略楊眉的異樣,即使陛下不說,他回去也要問個清楚的。
令他驚訝的是,蕭循沒有讓裴酌開口試探自己的母親,而是包攬下來。
這是君對臣的態度……裴清許皺了下眉,了悟,這更像是長子對幼弟的愛護。
楊眉一進來,對陛下行過禮,便站在太傅身後,蕭循注意到她不敢看裴酌。
蕭循:「楊夫人來得正巧,朕覺得裴酌極有可能是你們的兒子裴先覺,太傅已經驗過手臂疤痕,為了萬無一失,特地請楊夫人過來,跟裴酌對一對當年的事,若是能對得上,朕便下旨替裴酌定了這身份。你二人將事情經過分別寫下,李如意,上紙筆來。」
楊夫人一聽,面色頓時煞白。
李如意將筆遞給裴酌,裴酌接過來,站著畫了一隻大王八,背殼上寫了蕭循二字的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