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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官喜好營造河清海晏的假象,可能會對喊冤的人痛下殺手,可能會驅逐乞丐,可能會遷移百姓拆除舊房……這些招數屢見不鮮。
他全記小本子上了,未免打草驚蛇,回去再清算。
蕭緋把蓑衣脫下,問道:「揚州知府在幹嘛?」
阿肆道:「下雨了在家裡躲雨。」
蕭緋:「……」
「屬下剛才聽說,城裡有個善堂,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和老人,陛下南下的消息傳開之前便有的,不算臨時抱佛腳。」
蕭緋「哦」了一聲,「知府叫李卿宴是吧?揚州倒是管得不錯,怪不得皇兄把第一所分校設立在此。」
大雨籠蓋了整座揚州城,白茫茫一片。
知府李卿宴站在檐下,問道:「城內可有地方被淹?」
師爺道:「回大人,沒有。」
城內有縱橫深渠,排水極快。
「雨這麼大,陛下應該會耽擱幾天吧。」李卿宴揣了揣手,「乞丐減少的事,查清楚了嗎?」
師爺:「查清楚了,是城內來了一個公子,出手大方,收容了這些人。」
李卿宴道:「回頭給他送個牌匾,再看看官倉里有沒有陳米,送一些過去。你再探探他的底細,若是身家清白,屆時我在陛下面前舉薦他。」
雨打梨花,庭院深閉。
裴酌聽著屋頂上的雨水沖刷聲,對裴復復道:「這個天氣,大人小孩都不出門,我們還是在床上待著吧。」
裴復復最近天天出門溜達,從城西到城東,姨姨姥姥的都認識了一大堆。
今天不能見面了,城西的姥姥說今天要炸肉串。
「雨好大,爸爸。」
「初夏的暴雨都這麼大。」
天際隆隆地傳來悶雷,裴復復趴在被窩裡,腦袋頂起被子的邊緣,露出半張臉,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耳朵,捂得很假,壓根不怕。
夜裡,雨勢稍小。
蕭緋入住驛館,剛要吹滅蠟燭,阿肆突然低聲稟報:「陛下來了。」
蕭緋本就睡不著,聞言立刻起身,剛開門就看見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下馬走進院子。
李如意隨後出現,把烏騅牽到後院。
斗篷上都是雨水,蕭循掀開斗篷,肩上也被水浸透了,他的神情比剛登基時清冷,但一身水漬,君王的高貴略微受損,但氣勢更冷了。
蕭緋陡然想起白天那個軟軟的小糰子,嘆了口氣。
蕭循並不急著更衣,而是坐下斟了一杯熱茶,道:「妨礙你睡覺了?」
蕭緋坐在他對面的茶座,道:「我就是覺得可惜,我今天看見一個小崽子長得很像你和皇嫂的結合版,可惜沒逮到,皇兄你看見一定特別高興。」
蕭循沉默了一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蕭緋:「不是,我沒想強搶!」
「皇兄你是沒看見,你看見了你也想要!」
蕭循目光淡淡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智障。
蕭緋:「話說回來,皇兄你不是後日才到,為何深夜趕路至此?」
蕭循道:「我收到了林良玉的信。」
蕭緋一下子湊近,陰惻惻道:「他在哪,給我看看。」
李如意正好進來,把桐油紙包好的信件拿出來,「沁王過目。」
蕭緋搶過來一看,「林良玉在洞庭剿匪?!」
「林良玉在洞庭遇到了皇嫂!」
「林良玉在洞庭遇到的皇嫂和另一個人交往親密,共吃一餅?」
沁王總結重點的語氣,李如意聽得都頭疼,更何況陛下。
林良玉本是用「懷疑」、「不確定」的句式寫的信,他忙著剿匪,分身乏術,此信是為了告知陛下線索。他派去跟蹤「裴酌」的人,會在揚州城留暗號,陛下可以順著暗號去看看是不是裴酌。
而被沁王念出來,完全是一副板上釘釘的樣子。
李如意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咦,臉色很差。
蕭緋明白了,他皇兄接到這封信,哪裡等得及,連夜冒雨而來。
他一拍大腿,「完了,皇嫂不會是讀博順便回家成親,還生了個兒子吧,就是我今天看到的那個!都在揚州城,哪有那麼巧的事!」
蕭循臉色一僵。
蕭緋越想越有理:「兩個月之前,賈大人便上書說裴酌託夢畢業,為何遲遲沒有回到玉京,原來是帶著孩子走不快。」
李如意都想捂住蕭緋的嘴巴了,「林大人只是推斷,沁王倒是深信不疑,很是信任。」
蕭緋:「我哪有信任他!」
蕭循開口,嗓音有些啞:「那孩子多大?」
蕭緋仰著腦袋思索,當初四弟像小崽子這麼大,這麼會說話,得是多少歲。
「至少兩歲。」
李如意快速道:「那不可能是成親後生的。」
蕭緋:「啊,那是成親前就有了?」
李如意:「……」糟糕,掐指一算,兩歲的崽兒,是在裴酌出現在玉京前就懷上的。
他道:「沁王剛才不還說那小孩長得跟主子像?況且,林大人信中並沒有提及他們帶著一個孩子。」
蕭緋倏地皺起了眉,推理出現了漏洞。
蕭循起身,出門。
李如意:「主子,這麼晚……」
蕭循:「找人。」
他一個月前收到賈斂的來信,當即下旨掃清路上的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