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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官員和李卿宴盯著突然冒出來要飯的幼崽,齊齊噎住,官場互吹戛然而止。
打臉,太打臉了。
李卿宴眼前一黑,黑暗中又看見一點金光,他定睛一看,原來那要飯的小崽子胖乎乎的手腕上繫著一條紅繩,上面穿著一顆純金空心蓮蓬。
這、這個崽兒他是有錢人的崽兒!這是陷害!
裴復復捧著碗,跑到長得最好看、衣服也最好看的叔叔面前,這個叔叔一看就超級好說話,道:「我爹好可憐,沒有飯吃。」
護衛面如死灰,他就不該帶著小崽子擠到最前面,一鬆手崽兒就沒了。
他就知道!小崽子給他爹要飯,天賦異稟,從來只挑貴的要。他們心疼裴夫子身體消瘦,乾脆由著崽兒當孝子。
這下要到天家的飯了!
貴不可言!
蕭循定在原地,無人知他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艱難地找回聲音:「要多少?」
裴復複眼睛一亮:「要三碗,我爹兩碗,我一碗。」
官員們面面相覷,不知為何,絲毫不敢插話。
天子垂眸,不知情緒。
良久,他盯著那個空心蓮蓬,道:「你爹呢?」
裴復復:「在床上。」
蕭循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癱了?」
裴復復:唔?
他想起爸爸說的,別人問他時,不要暴露爸爸,敷衍一下就好。
裴敷敷:「噢。」
蕭循既是諷刺又是心痛的話剎那融在血肉里。
他諷刺裴酌知道他在揚州卻不敢露面,諷刺他本事通天,難不成淪落到要飯,難不成下不了床?!
卻被小崽子模稜兩可的應答驚出了冷汗。
蕭循彎腰抱起灰撲撲的小崽子,像挑著整個江山一般穩當,卻在同時暫時拋掉了江山。
他對李如意道:「清場。」
李如意按捺見到蕭緋口中形容的小崽子的震驚,他有條不紊地安排所有官員去酒樓用膳,指揮御林軍將圍觀的百姓散開,去龍舫那裡領陛下送的果乾蜜餞。
「你叫什麼?」
裴復復:「復復。」
蕭循:「富富,我們去叫你爹一起去吃飯。」
裴復復:「唔。」
退潮之後,不肯走的護衛一下子就矚目了。
蕭循直接道:「帶路。」
護衛幾乎同手同腳地走在前面,感覺陛下氣勢好兇,裴夫子好像要遭了。
蕭循從李如意手裡接過一塊雪花糕,遞給手裡的崽子。
從衙門附近到裴酌居住的臨水院子,長長的一段路,蕭循片刻不曾鬆手。
偶爾有人從牆縫裡窺見,一邊驚嘆天子的風姿,一邊羨慕他懷裡專心吃雪花糕的幼崽。
掌上明珠不過如此。
好像父子,就是父子吧!
雪花糕的碎渣掉在月白色緙絲龍袍上,被大步流星帶起的風吹散。
帶路的護衛汗流浹背,向後瞥一眼,只見大孝子一點都不怕生,也不擔心他爹,纖長的睫毛垂著專注吃糖糕,眉眼跟不知情緒的陛下如出一轍。
護衛他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蕭循踏進院子,挺拔的身量襯得房梁都矮了。
他站在裴酌臥室門口,抱著孩子,幾乎能把所有光線都擋住。
「爸爸!」裴復復吃完了糖糕,舔舔嘴角,「我要飯回來了噢。」
蕭循目光落在狹小屋內破敗炕上的那個人。
腦袋都蒙在粗布被子裡,只余幾縷青絲在外。
裴酌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今天什麼飯。」
蕭循閉了閉眼:「……」
裴復復問:「叔叔,什麼飯?」
蕭循:「等你爹點菜。」
裴酌一下子睜開眼睛。
起猛了,聽見蕭循的聲音。
他掀開一點被子,和蕭循四目相對。
「……」
好高貴的天子。
第45章
裴酌手指一松,被子落下來蓋住臉。
再睡兒。
睡個屁。
兒子在人家手上,裝死都不行。他敢睡蕭循就敢在他床前套小崽子的話。
小崽子會胡說些什麼就不受控制了。
裴酌心虛地坐起來,靠在床頭,靈機一動:「對不住啊,陛下,你還記得吧,我有軟骨病,不出三五年就會——」
裴復復:「爸爸,你是癱了嗎?」
裴酌:???大孝子這麼會打配合?
4523發布前情提要:「剛才蕭循問你在哪兒,復復說你在床上,蕭循問你是不是癱了,復復聽不懂,敷衍說是。」
裴酌心塞,好你個4523,他們相遇的時候不通風報信,就會馬後炮!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但凡他早知道一刻鐘,就梳洗梳洗換上最貴的衣服,也不至於還沒睡醒就被抓包。
4523不吱聲,是誰一直盼著這一天吶?是4523!小宿主終於要變成小太子了!
裴酌用雙手撐著坐起來,柔弱不能自理:「是的,爸爸下不了床了。」
這樣就很合理了。不是他走得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不是他苛待自己日益消瘦,而是因為癱了,力有不逮。
他主觀上並沒有錯處。
裴復復跟叔叔商量:「叔叔,可以把飯拿到床上吃嗎?」
蕭循抱著崽兒,一步一步走近,最後停在床邊,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