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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人?」花沐長身而立,回想起一些並不美好的記憶,花沐看著這個自不量力的人類,指尖微收,「你沒資格與我談話。」
花沐微微揚起下頜,只留給他一抹餘光:「退下。」
波萊腳底生出寒氣,在人魚刺耳的聲波中抵擋不住後退兩步,寒冷如影隨形如同深夜中看不見的蛇,纏著小腿湧上心臟,他怒聲道:「原來這就是北海的待客之道嗎?」
「我只重複一遍,螻蟻沒資格與我談話……」
花沐姿態優雅,冷酷道:「跪下——」
膝蓋瞬間失去知覺,波萊雙膝撲通一聲砸在地上,他像是被一條蟒蛇盯上了,喉嚨發出嗬嗬的悲鳴。他伸出手,似乎是要求救。
順著他的手指方向,花沐看向人群的一側,裡面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著裝與地上的人相似,淺褐色的頭髮服帖綁在腦後。
眾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像是承受不住這麼多人盯著的壓力,他上前一步,輕輕躬身道歉:「人魚先生,我的手下有些口無遮攔,冒犯到你實在很抱歉。」
噠噠的腳步聲漫不經心的落在他的耳中,阿納斯抬眼,花沐的腳尖停在他的不遠處,人魚打量著他的身體,薄唇輕啟:
「看好你的狗。」
空氣寂靜,阿納斯身上開始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花沐轉身,拎著怪物離開。圍著的人群小聲討論著,尷尬的氣氛瀰漫在周圍,阿納斯搖搖頭,被人魚忽視的他情緒並未受到影響,他看著地面上的人,嘆息一聲伸出手,道:「波萊,你衝動了。」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生氣。」
波萊站起身,他的膝蓋殘留著寒冷帶來的僵硬,雙膝跪地並沒有給他的臉皮帶來什麼損傷,厚臉皮是做這一行的標配。人魚的身影消失在崗哨後,他回過頭,低聲道:「看來北海的人魚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好相處。」
阿納斯仔細思索,他們剛來到這裡,並不清楚北海現在的具體狀況,但是一個人總不能無緣無故性情大變,即使那是一個人魚。
「想辦法調查一下,北海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阿納斯摩挲著下巴,「傳言雖然不能盡信,但總歸是有正確偏向的,他之前的性格肯定不是這樣,想辦法出去問問,尤其是從海上回來的那幾個人,他們是最有價值的研究資料。」
「是。」波萊雙手插兜,終於對北海基地有了一絲探索的熱情。
.
「止血鉗!」
「將血清拿來,他要撐不住了!」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高高揚起重重下落,卻忽然在某一刻沉寂了幾秒,機器發出尖銳的鳴叫,脖子上的黑色淤青急速潰爛,裸露出下方脆弱不堪的骨頭,白骨上沾滿細密的泡沫,一點點融化裡面的鈣質。
「處理腐肉,骨頭上的泡沫有腐蝕性,處理掉。」
趙明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身上的肉不斷刮掉,他迴光返照般攥住醫生的衣角,用盡最大的力氣,嘴唇也只是輕輕顫動了兩下。
「嗬嗬……」
長風握緊他的手腕,將最後一管血清注射進他的動脈,聲音輕輕發著抖:「別動。」
他身上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趙明軒四肢劇痛,最疼的卻是脖子,他心中忽然明了,鼻間充斥著血腥氣。剛剛那下抬手耗盡了力氣,他用盡全力眨了兩下眼睛,眼眶中盛滿了淚水。
長風忽然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他握緊他的手掌,伏在耳邊道:「他們都沒事,你的朋友都沒事,現在就剩你了,你要撐住,趙明軒,你要撐住。」
趙明軒扯出一抹笑,安穩的閉上雙眼,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滴在手術台上。
花沐提著一個白色肉球,路過手術室,門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頭髮蒼白的人影。
僅僅只是過了幾天,中年男人已不復之前的精神,無形的重擔壓上他的肩膀,他側過頭,原本只是黑色摻雜著白色髮絲的頭髮一夜全白,手術室上方的燈光落在臉上,男人坐姿筆挺,幾乎一動不動。
金屬座椅吱呀一聲,他回過頭,花沐坐在他身旁,視線仿佛能透過手術室的門看向病床上。他輕聲道:「趙明軒的情況怎麼樣了?」
夏逐君帶的那隊除了他自己,傷得最重的一個是許時,一個是趙明軒。他的脖子被觸手完全纏緊,鐮刀帶著黏液和病毒刺進脖頸,整個脖間的皮膚完全腐爛,連接處搖搖欲墜,整個頭似乎都要從身上掉下來。
被發現的時候,他將樂正塞進懷裡,樂正完全昏迷,彈殼時不時落在地上。趙明軒死死護住樂正,女孩受傷最輕,只是斷了肋骨,黏液感染也僅有一小部分。
趙非搖搖頭,道:「不是太好。」
「我很抱歉,」花沐斟酌著語言,「黏液感染太過嚴重,法力無法清除,情況特殊,我沒有辦法。」他這次來的太晚,法力最多吊住幾人的性命,多餘的什麼也做不了,在他發現趙明軒的時候,病毒和黏液已經進入他的筋脈,法力緊緊護住他的心臟,也只能護住他的心臟。
輪船上的觸手只是捅穿了他的身體,卻沒有腐蝕身體,法力修復破損的肉體輕而易舉,但是卻不能驅逐改造之後的黏液。
黏液承載著人類的科技,林帆用它進行自己的研究,人魚的法力無法為他們療傷,勉強保下最後一口氣。
「我知道,明軒他在海上已經是撿了一條命,這次如果……」趙非搖搖頭,看向窗外,「我已經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