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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逐君有些失神,直到看見人魚手中的玻璃碎片才猛然反應過來:「你這是去哪了,玻璃哪來的,受傷了沒有?」
花沐將人拉進來,電梯門閉合,轎廂微微震動,緊接著加速下落。身體有些失重,手掌被男人翻來覆去的查看摩挲,花沐的心臟跳的有些快,心跳聲被周圍的噪音很好的隱藏。看著門上男人的影子,花沐抿了抿唇,小聲回答:「沒受傷,剛剛有人讓我上去。」
他將剛剛的一切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包括吳老一反常態給他倒了杯水。夏逐君將他手心的玻璃碎片拿出來,皺眉道:「一會兒把這個扔掉,把手好好消一下毒,現在別用手摸其他部位。那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我害怕他在裡面加什麼東西。
「以後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只能吃我給的,知道了嗎小花同學?」
花沐低下頭,耳根發紅,心臟不知道怎麼回事跳的更快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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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露氣濕重,前一天晚上燃燒冒出的濃煙終於被熄滅,源源不斷的槍聲終於徹底停止,角落裡的倖存者痛哭流涕,麻木的身體站起身,嗚咽著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
居民樓里的人少了三分之一,發瘋的感染者在房間裡被發現,對方在發現自己被感染後故意接觸了幾乎一半人,最後被直接擊斃,屍體丟入焚化爐。長達十幾小時的篩查工作弄得人心惶惶,普通人在嚴苛的條例之下幾乎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只能僵硬的被人推著身不由己的向前走。
花沐趴在窗口眺望遠方的燈火,人類的事物總是令人魚感到很新奇,他在海洋里待得太久了,人類文明的發展總是突飛猛進,製造了各種各樣的物件。人魚回過頭,他的心中有些不解,人類確實很厲害,但為什麼會喜歡壓迫自己的同族這件事他始終沒想明白。
「夏逐君,基地的條例是怎樣的?」
「基地靠積分維持日常生活。普通人如果不出任務就要接受繁重的體力勞動賺取積分,外出搜尋物資的則可以憑藉物資的數量和重要程度獲得更多的積分。但是勞動的積分只能勉強維持基本生存,如果生了什麼病連看病的機會都沒有。因此,基地的人為了活下去,只能被迫出任務,普通人出任務還能活下來的機率不大,因為有一些專業人員以折磨普通人為樂。」
夏逐君拍打著床上的被子,「就像是江雨和江雲,他們遇到的事情其實很常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退出隊伍,然後進入下一個未知的團隊,運氣不好的就會一直重複這件事情,基地不會幫他們撐腰。趕快去洗澡,今天忙了一天,我感覺身上都是灰塵的味道。」
花沐皺著眉頭,感到有些頭疼,這太奇怪了,和人魚的世界一點也不相似。人類世界有屬於自己生存法則,花沐並不強求自己能夠想明白,種族內部的生息自有規律,他雖然不喜歡,但也不會幹涉。
畢竟他是一條有修養的魚,見過很多世面。
花沐乖乖走進浴室,今天夏逐君奢侈的在浴缸里放滿了水,他轉過身看向忙碌的男人,道:「你不泡澡嗎?」
「不了,這是專門給你弄的,好好泡一會兒,我不急。」
夏逐君善解人意的放滿水,據他了解,親水性的實驗體離開水久了身體會很難受,花沐陪他在火堆前跑來跑去身上一定遭了不少罪:「把門關上,有什麼事就叫我。」
花沐反鎖浴室門,眉眼微皺,實在是想不明白夏逐君這人今天怎麼會這麼上道。他洗澡之前還在考慮找點事情做好讓夏逐君先洗,沒想到這就直接讓出來了?
人魚的小腦袋實在沒想通這個邏輯,只得暫時認為是男人看出來了他的想法。花沐搖搖頭將不重要的東西趕出去,激動的看著面前的浴缸和滿滿當當的清水。
他的尾巴已經很久沒有碰水了。
花沐再三檢查了一遍門鎖,終於放心的褪下衣服,修長的腿部緩緩沒入水中,花沐躺在浴缸里,遵循著本能,雙腿間浮現一層柔光,鱗片由淺變深,魚尾逐漸完整,脖子上的鰓輕輕開合呼吸著空氣,藍紫色的耳鰭立在發間,周圍的環境逐漸濕潤,水霧將整個空間填滿,人魚輕輕張嘴,克制的嘆了口氣。
很久沒這麼舒服過了。
長長的魚尾搭在浴缸邊緣,尾鰭脫離水面搭在地上,深藍色的魚尾反射著浴室的燈光,指間的蹼拍打著清水,落在地面上勉強濕潤了人魚的尾端。他的尾巴很長,小小的浴缸根本無法盛下,只得委屈的落在外面。
他可真是一條絕美的人魚。
花沐悠閒的欣賞著自己美妙的身體曲線,尤其是那修長的尾巴和長長的尾鰭,海底的人魚沒有一個能比得過他的,鱗片仿佛會發亮,肌肉流暢,線條優美。水漫過人魚的胸口,花沐的頭髮濕了大半,人類基地的條件屬實太差,他的尾巴只能委屈在這一方小浴室里,等以後回去了,他一定要在珊瑚礁里好好打個滾。
花沐將下巴枕在搭在浴缸邊緣的手臂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水面,泛起陣陣漣漪。人魚想,如果這個人類能夠接受我的樣子,不妨可以帶他到自己的海域看看。如果他不討厭的話。
應該沒人能拒絕人魚的邀請。花沐淺淺翻了個身,盤算著一切都結束之後的未來,他的海域有些遙遠,在靠近極地的一處不凍港附近,那裡擁有著最溫暖的洋流,孕育了無數的海底生命。海面之下的人魚雕像千百年如一日的注視著腳下的廢墟之國,他們在海洋生物的裝點下煥發新生,成為另一個生命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