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從此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寧閱雯畫著精緻的妝容,面若桃紅,艷若桃李,而她手中的請柬更是紅的刺目。
韓陳接過來,「恭喜你,之前從我爸媽那邊聽到喜訊了。」
「嗯。韓陳哥,到時候你一定要參加。」寧閱雯薄唇輕啟。
程諾來的不是時候,竟然就這樣遇上寧閱雯,都說仇敵見面分外眼紅。
對於寧閱雯,程諾已經無法描述對這個女人的厭惡。
同樣的,在寧閱雯眼裡,程諾就好比打不死的蟑螂,厭惡又憤恨。
兩個人的見面,連空氣中似乎都染上了炸藥的硫磺味。
寧閱雯輕蔑的視線從程諾臉上掃過去,「坐牢的滋味兒很好吧?!程諾,你能遙的日子過不了多久的,好好祈禱你肚子裡的孩子安然無恙吧,不然,你就要早早結束假期回牢房了。」
程諾深吸口氣,她挑著眼眉去看寧閱雯,「我倒是更加好奇,你的好運氣能到什麼時候。寧閱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樹倒彌孫散,到時候不止是你,就連你父親,也不會有好下場。」
「只逞口舌之利有什麼用?現在,你是階下囚,我不是。」女人艷紅的唇輕啟,痛痛快快的在別人心上紮上一把刀子。
這一點上,程諾毫無辯駁之力。
寧閱雯也無心戀戰,她從程諾身邊走過時似是無意的突然撞向程諾的肩頭。
壓根沒料到這女人來這招,程諾一時身形不穩,韓陳嚇得眼睛都快凸出來,「小心!」
人整個兒被韓陳給護住免去跌倒的危險。
「閱雯!」韓陳氣急,衝著寧閱雯橫起眼睛。
剛剛那一下雖說不至於怎麼,可程諾到底是孕婦,如果有個萬一……
寧閱雯眉目收斂,似乎對韓陳的怒火也不以為意,只看向程諾,「真是的,孕婦還這麼不小心。」
「……」媽的,這個死女人!
等人走了,程諾看向韓陳,「她過來幹什麼?」
「送請柬,定了婚期了。」
程諾偏頭,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請柬,她走過去,將請柬翻開。
何廣旭?
看到這個名字,程諾的眸子一時眯了起來,她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
「找我有事?」韓陳問。
「嗯,還是我媽媽的病情……」
程諾言簡意賅的說完,離開時她的眸光不自覺又放到了請柬上,「韓醫生,這個何廣旭是什麼人?」
「我是聽我老媽說,父輩在公檢法系統很有勢力。不過他本人不在體系內。」
程諾點頭,她眼睛眯了下,不難想像,看來寧顯淳在給自己的勢力添磚加瓦,她咬咬唇,之前李雲峰又來過幾次電話,程諾都沒有給予明確的答覆。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也是怕,到最後,把扳倒寧家的最好時機給拖沒了。
深深呼出口氣,程諾想,她就堵一回,堵李雲峰會真的幫到她。
……
項博九這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沒有長出一副好人樣。
他的臉屬於剛毅有型的,眉目橫起來時候會覺得肅殺,哪怕臉上帶著一點笑意也同樣不敢讓人輕視,更不會讓人覺得他心情很好可以冒犯。
這種人身上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場,那就是不論他笑或不笑,你在他面前都會不自覺的繃起神經。
可是或許是之前他救過她,蔣雲依本能的覺得他是好人,對她沒有惡意,所以這心中哪怕是覺得詭異可也依然沒有害怕。
她只是有些疑惑。
程諾之前並沒有跟她說過幫她做安排。
更何況,這個時候,諾諾應該自顧不暇。
蔣雲依沒動,項博九看她一眼,「沒帶手機?」
他問,卻也並不在乎她的回答,直接拿了手機撥了號碼出去。
程諾看著手機屏幕顯示的電話號碼,眉心微蹙,不知道項博九給她打電話什麼事。
李雲峰看她凝著眉盯著手機看,卻不接電話,忙問,「怎麼了?」
「沒什麼。」
程諾直接接通電話,「餵——」
「四哥讓我告訴你一聲,蔣小姐在我們這邊很安全!」
突如其來的告知讓程諾覺得頭皮發麻,她手掌撐著桌面猛的站起來,「你什麼意思?」
「諾諾,他說——」
那邊手機里傳出來蔣雲依的聲音,可不等她話說完手機已經被挪走。
蔣雲依想問是不是她的朋友,還有她現在很好。
她是真的蠻好的。
可是,這一切聽在程諾耳朵里,卻完完全全不是那麼回事,哪怕力持鎮定,可程諾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連說話都在顫抖,「項博九,你聽著,雲依要有個萬一……」
「有沒有什麼萬一,那就看你了。」項博九打斷她的話,車子恰好停下,九哥從車裡下來走遠了回道,「我知道你現在跟李雲峰在一起,程諾,廢話我不多說了,你手裡的東西要是交了出去,那麼我是真不敢保證蔣小姐會有什麼意外情況。」
程諾眸光銳利的往外望去,就看到有幾個人已經往她這邊靠攏。
唇線抿緊了,程諾滿臉冰霜,她冷聲詢問,「陳漠北在哪裡?」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項博九感嘆,他回頭看著從車上下來的蔣雲依,回道,「四哥在等著你,我安排了人過去接你,你跟他們走吧。」
通話就此結束。
蔣雲依看著面前的這個別墅,周圍環境美的動人,她還從不知道在蘇城竟然還有這樣環境美好的地方。
就是似乎有點過於偏僻了。
不過也是,未曾被大肆人工開發的地方才能保有自然的美好,也才能有這樣怡然的空氣。
她偏頭看向項博九,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都好聲好氣的待她,可剛剛跟諾諾的那通電話到底是讓蔣雲依覺得奇怪,「你跟諾諾通話都說什麼了?」
幹嘛要避諱著她呢?!
從他下車後,雲依就壓根一句話的通話內容都沒有聽到。
項博九幫她拉過箱子,拎著往別墅里走,「你在這裡住一陣子,程坤鵬的事情在收尾階段,怕是你會受到牽連,所以暫時避一下風頭。」
一說到程坤鵬,蔣雲依眼睛都瞪起來,如果她會有危險,那麼程諾作為鵬哥的親妹妹,豈不是更加的危險?
她看向項博九,「那,那,諾諾呢?她會不會……」
「不會。她比你有……」有腦子!
吐槽的話到了半截,看著蔣雲依瞪的溜圓的眼睛,九哥到底沒有徹底說出去。
算了,給她留個面子吧。
……
而另一邊,外面的人已經走到程諾身邊,恭敬的,「程小姐,現在走嗎?」
程諾不語,她望向對面的李雲峰。
到了這會兒,要是還沒意識到情況不對,那李雲峰這幾年的警察也算是白幹了。
他跟著站起來望向程諾,「怎麼回事?」
程諾抿唇,她雙手抓住自己的包帶,裡面有李雲峰想要的東西,而她想她是無法給他了。
她眸光輕斂,「抱歉了李哥,這份資料我不能給你。」
說完,程諾要往外走,卻被李雲峰一把抓住手臂,「到底怎麼回事?這些人都是什麼人?」
他這話是問程諾,又是直接對上她身邊的這幾個男人。
一個個看上去都不是善茬。
李雲峰當場亮出他的警官證,「想在我眼前頭帶人走?你們是活膩歪了吧?」
臨到手的東西竟然在這個關頭上出了岔子,李雲峰也是惱火,上頭給的壓力很大,要想跟寧顯淳合作,這是他們必須要拿到的東西,一是要確保寧顯淳不出事,要出事了留他也沒啥用處,二是如果以後一旦合作的不愉快,那麼這東西就是寧顯淳的殺招。這個李雲峰心底很清楚。
人在政局,有時候身不由已。
你不能怪他現實,這個世界上理想總是很骨感。
像坤鵬一樣盲目追求所謂心中正義的人太少了,而他李雲峰就是那大多數人之一。
可惜他的警官證並沒有讓對方膽怯,他們站在旁邊並沒有多餘動作,只是沉穩望向李雲峰,「李警官,四哥讓我們帶句話給你,這件事上獨善其身對你更好!」
李雲峰微微一愣,「陳漠北?!」
他偏頭看向程諾。
程諾抿著唇,她掙開李雲峰的手,「我有點事要離開。」
李雲峰看著程諾跟那些人上了車,平靜冷靜到駭人。
他站在原地,方才帶過來的那句話莫名讓李雲峰出了一身冷汗。
這話里的意思,恐怕陳四已經完全摸透了他們這些人的想法。
只是,東西若是到了陳漠北手裡,這事兒恐怕是上頭的那些人最不願意看到的。
李雲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現在,恐怕真要想想怎麼讓自己獨善其身。
……
疾馳的轎車裡,坐在後排位上,程諾安靜而沉默,她的手指用力的扣在包帶上,用力而後又放鬆,再用力再鬆開,到最後,她卻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司機詫異的從後視鏡中望過去——
那明媚的笑顏也遮擋不住從眼角滑落的淚珠的晶瑩。
心到最痛,反而安靜。
安靜到仿佛周圍再無其他聲音。
她是這樣明白陳漠北,明白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手段。
恐怕,這也只是冰山一角,他甚至並不用在她身上動用大刑,她就會乖乖的束手就擒。
到底是陳漠北太強,還是她太弱?!
程諾頭一次這樣認真的審視權勢之間的差距。
就好像天與地。
天差地別,這是她的切身體會。
站在陳漠北面前,程諾抬頭看過去,這個男人面冷寡言,強勢深沉,她真的懷疑,這個人的心裡有沒有曾經哪怕是一瞬,是將她徹徹底底的放在心裡的!
程諾突然笑了,她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處?
陳漠北從未見過她這樣荒涼而冰冷的笑容,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觸摸,卻到底是抬不起手來,連言語都像是堵在了嗓子口,一聲諾諾,生生的壓在心底最深處。
「雲依呢?你把她放到哪裡了?」程諾開門見山,語音平靜而冰冷。
「她現在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他平鋪直敘,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而不是說,雲依被他綁架。
程諾嘴角上揚,清涼的笑意從嘴角泄出來,她微微揚著頭看他,「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有,我手裡的資料,陳漠北,你想要的太多了!」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字字句句帶著如冰錐般的冷銳。
陳漠北不言,他看著她,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的解釋都是多餘。
「讓雲依跟我通電話。」
這是見面後她提的唯一要求,陳漠北點頭,立馬有人拿了手機過來,陳漠北把手機遞過去,順便提醒,「蔣雲依現在被安排的很好,她只是被我請去做客,沒了家庭的幫扶庇護,這種安排對她而言是最適合的。而且,最重要是她似乎沒有什麼適應不良。」
言外之意就是蔣雲依並不認為自己是被綁架。
程諾眼皮子輕抬,眸光在陳漠北臉上掠過,「你最好確保雲依毫髮無傷,現在,包括以後,否則,我肚子裡的孩子,我有的是辦法弄掉!」
她用她肚子裡的孩子要挾他,陳漠北默然。
有些話堵在心口說不出,他認為這個孩子是他想要的,可她卻不知道,如果不是她的孩子,其實對於陳漠北而言也就無所謂。但是,不管怎樣,應該說,程諾選得這個要挾的對象,很對。
電話接通,是項博九的聲音,接著就移交給蔣雲依。
程諾問了幾句,那邊的回答很輕快,「諾諾,這地方真的蠻好的,他們說是你選得地方,你是怎麼知道這兒的?太漂亮了!」
程諾默默聽著,只問,「跟伯父伯母談的怎麼樣?」
一時間電話那邊沉默了。
蔣雲依不回答,那程諾自然就是明白怎麼回事了。
她沒再問,只說,「雲依,自己照顧好自己。」
等那邊應聲,程諾這才把電話掛了。
從拎著的手包里把那份材料拿了出來,在手心中輕輕拍了兩下,程諾抬眸望向陳漠北,「你是想要這個吧?好,你要的東西,我給你!」
話落,手裡的那份資料程諾用盡了全力摔在陳漠北的臉上。
男人的眼眸只微微閉了一下,紙張摔在臉上時有輕微的啪聲,明明不疼,可陳漠北卻覺得整個人的骨骼都被一股蠻力給收緊了一樣,那種從骨頭深處竄出來的疼痛。
並未封口的信封,從他的臉上掉落,在片刻的視線盲區里,他卻似乎一直都看得到她眼底的怒意。
平靜到極致的憤怒。
「陳漠北,從此之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她的話,一字一句磨著齒縫而出。
在資料四散在地上之時,程諾已經轉身離開。
她走的那樣乾脆和決絕,就像是從此之後在她的生命中將徹底抹去關於陳漠北的一切。
在陳漠北眼裡的程諾,是俏皮的,鬼靈精怪的,嬉皮笑臉的,臉皮子極厚的,她有多種樣子,哪怕時時讓他頭疼,可他卻也甘之如飴。
只現在這樣平靜的程諾,是他所不熟悉的,讓他心悸和後怕。
那樣的平靜,就像是即將迎來海嘯的平靜湖面,現在有多安靜,未來就會有多癲狂。
他站在這裡,幾步就可以阻止她的步伐,可他知道,心的距離,已經在遙遠的驅離,就像是同極的磁鐵,他靠近一步她退一步,在他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
……
幾乎是在陳漠北拿到程信中留下的資料的同時,這信息已經以風速漏了出去!
下面的人辦事還是很靠譜,只是,這樣大張旗鼓的把自己的底牌亮給敵人,實在也不是明智之舉。
項博九對四哥走的這一步棋鄙視到底,絕對的臭棋。
不過,他雖然心中不認可,但也還是按照四哥的吩咐照辦了,「四哥,妥了。現在不止是寧顯淳那邊,就連李雲峰那邊的高層應該也都收到信息了。」
項博九正說著,陳漠北的手機響了,男人看一眼來顯,接起來。
是陳奕南的電話。
「小四,到底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兒掖著藏著都來不及,你就這麼給捅出去了?」
「嗯,有這麼做的必要。」
「我還以為你腦子被驢踢了?」
「……」
「得,你下次做這種事情之前先支會我一聲,蘇正平不是傻子,你就這麼把他拖進來,又給弄了這麼個李代桃僵之事,他對我們陳氏集團本來就有了防備……」
「你的老丈人,你自己想辦法。」陳漠北乾脆的截斷三哥的話,「想要最後的既得利益,這會兒付出點也是應該的。」
陳奕南額角青筋繃起來,要是陳漠北在他眼前頭,他是真想踹他一腳。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誰被算計了都特麼不舒服。
關鍵是陳漠北一次算計了倆,用他陳三少的名義換來一個信任,然後告訴蘇家這本來就是騙人的。
蘇正平在官場這麼多年,不是沒實力,不過是不想爭罷了,小四就這樣不管不顧將蘇家給扯進了這場泥潭裡,以後的帳還不知道怎麼算呢!
本來就是一攤子糊塗帳,陳奕南也準備著糊塗著算。
結果現在倒好,陳漠北明白的告訴所有人,我這裡有能讓寧顯淳倒地不起的重要證據,大家都看過來啊看過來!
然後就是,蘇正平那麼精明的人,能不明白他們陳家倆兄弟打的什麼主意嗎?
就算是要把蘇正平送一程扶上馬,那也得人家一開始是願意的,而不是現在趕鴨子上架不上不行。
果不其然,幾乎是陳奕南在接到這消息的第一時間,蘇嘉凝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爸爸讓他們倆晚上回家吃飯。
一場妥妥的鴻門宴啊。
陳漠北眉心凝起來,他鄭重的,「三哥,蘇正平就算再生氣,這步棋走到現在也不允許後退了。而且,我不會給寧顯淳更多時間,越快越好,讓蘇正平做好心理準備吧。」
「你真是……」陳奕南伸手捏捏眉心,「這份材料你從哪裡得到的?」
「程信中生前留下的。」
「程諾的父親?」
「……」
陳漠北沒有回覆,等於是默認了。
陳奕南只沉吟片刻便明白過來,「行了,我知道了。我還是那句話,下回再做這種事,拜託你提前跟我說聲。」
電話咔嚓就給掛斷了。
陳漠北收了線,他回首望向項博九,「博九,程諾那邊這段時間你親自去盯著。別出什麼么蛾子。」
「……」
九哥嘴巴張了張還是乖乖閉上了。
直到現在,項博九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是四哥變幻莫測,而是他的腦子太軸了。
從一開始,陳漠北就是打的這個注意。
把注意力吸引到他這裡,然後,速戰速決。
其實說到底,四哥還是為了程諾。
不過,這樣的事情,別說程諾會誤會了,就是他整天的跟在四哥身邊,一時也沒有領悟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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