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他說得很認真,語氣里有種浮華過盡的滄桑
前方那扇鍍著金邊鑲著真皮的豪華包房門裡,清晰地傳出女人嬌媚、男人調笑的聲音。
蘇喬雙手在身側握拳,抬起傲然的小臉,一字一句地說:「請轉告霍先生,我會在帝龍城門口等他,直到他出來見我為止!」
兩名保鏢威然而立,並無再去轉告之意。
蘇喬見保鏢不再理由,心裡氣惱卻也無可奈何,轉身下樓。
樓梯底下,有女人的聲音徐徐傳來。
「……一晚上就送tiffanyco,今兒還特地讓司機去學校接你來見,珊娜,你是燒了幾輩子的高燒,居然讓霍先生能另眼相看?老實交待,昨兒晚上你坐他邊上是不是真空上陣?償」
「不告訴你!」
「行行行珊娜你最有能耐也最出色,才來咱們這兒就被霍先生那樣的大總裁瞧上了,你可一定要卯足了勁抓住他的心!還記得去年剛死的那個大明星嗎?聽說她就是霍先生一手捧起來的,那叫一個紅,要錢有錢要什麼有什麼,多少女人羨慕?可惜她沒那個福氣,這樣的好男人捧著呵著居然還要跟中何董事長那樣一個老男人結婚,難怪紅顏薄命,這要換成是我呀,管他什麼名分地位的,只要霍先生心裡有我,二奶三奶小三小四小五的我都樂意!」
「我知道,她叫魏芸菁,原來是為名分啊?當時我們宿舍還都討論為什麼她要捨棄白馬而去跟了一隻青蛙呢。」
「寵著寵著就得意忘形了唄,沒當上霍夫人居然找中何集團那個老董事長來描黑霍先生,真虧她做得出來,呸!」
「她可能也是愛極了他吧……」
隨著越來越濃郁的香水味兒,兩個女人從旋轉樓梯處走上來。
蘇喬在扶手邊頓住步,冷目瞧去。
兩人皆盛裝打扮。
年長的除了看起來世故些,臉上保養得令人猜不透真實年齡。
不過她身旁的一位,雖然同樣的化了濃妝,但依然看得出皮膚緊緻無暇,眉眼間還帶著稚氣未脫的純氣兒。
難怪剛才還說是從學校里接出來的,想是還在就讀的大學生。
蘇喬冷眼看著她們被兩名保鏢問都不曾問過一句,二話不說就將那兩個女人迎了上去,隨即又送進那間這整層上的唯一包間。
她們兩人只用眼角掃了一下蘇喬,隨即掠過去。
也無故乎她們如此輕視,在這種衣香鬢影的奢侈場所,蘇喬一身無名無牌的衣著,自是沒人瞧得上眼。
年輕的一個剛好在蘇喬這邊,她走過去之際,宛若天鵝般美麗的脖子上,一條tiffanyco水晶項鍊襯得她白皙滑嫩的肌膚更加光彩奪目。
心裡像有一根鞭子抽過似的,抑制不住地隱隱作痛。
蘇喬轉過臉,快步下樓。
在轉角處,她頓下步子緩氣。
這才感覺到兩隻手掌心都疼得厲害,抬起一看,蒼白如紙而且汗漬斑斑的掌心渦渦里,全是月牙般的深深指尖印。
「……不是我們不給何董royale,今晚您已經喝三瓶了吧?您還是先把帳結了再續好嗎?」
「給我royale!你們拿狗眼看人呢?不認得我是誰嗎?給我拿royale!」
「您若繼續胡攪蠻纏,我們可叫保鏢過來了。」
「叫誰來我都不怕,我是中何集團的董事長!你叫啊,儘管叫!」
「把他給我拖出去,另外,把帳單寄到中何董事部。」
「你們幹嘛?你們這幫勢利的小人,狗眼看人低的混帳,放開我!……」
下了層層旋轉的華麗樓梯,蘇喬從高處入眼看到一張正糾纏不清的台子。
兩名保安駕著的男人不經意一仰頭,蘇喬本能驚呼出聲。
她加快步子跑去,清冷的嗓音憑空而出:「你們放開他!」
搖滾音樂喧囂的歌舞大廳,這樣的糾紛根本沒人聽得到什麼。
可那兩名保安還是聽到了她清冷又傲然的嗓音。
雙雙回過頭來。
只見迎面而來的女人纖瘦高挑,如瀑的長髮及腰,小小的一張瓜子臉上,五官淡雅而清麗。
米色毛米,黑色短款棉襖,修身牛仔長褲,和一身衣著同樣無名無牌的咖色短靴。
人倒是很漂亮,氣勢也讓人很有壓力,尤其是她一雙眼睛,清澈而傲冷,令人無端端心中生寒。
不過,從她的衣著打扮一看就是毫無來頭的。
兩名保安其中一句道:「如果姑娘是來消費的,奉勸一句,別多管閒事!」
蘇喬卻已經霍的幾個大步邁到他們面前,長長的發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線。
一張無限額的黑卡赫然亮相於他們兩人的眼睛前面。
她冷冷地盯著他們:「不就是酒錢嗎?我替他付便是,你們放了他!」
兩名保安汕汕,相互對視,一時傻愣住。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這幫混小子,怎麼沒認出何董呢?唉呀,也是他們今晚上上班忘帶了眼珠子,何董這麼少年有為的大人物居然都沒認出來!」剛才下令叫保安來拖何世軒出來的一名老練侍應生忙癲癲跑了過來,接過蘇喬的卡,笑容阿諛,「小姐,請稍候,我馬上去幫你和何董結帳,正好,讓他們兩幫您把何董接車上去,怎麼樣?」
蘇喬懶得與這些人多話,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酒紅色邁巴-赫從帝龍城門口揚長而去。
從低調的會所玻璃門裡,緩緩走出一個臉色如冰的魁偉男人。
看著遠去的車尾,他雙手背到大衣背後,邃眸漸漸眯成風雨欲來的危險模樣……
送到離何宅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蘇喬停下車。
將兩邊的窗子都打開,幫后座的男人醉酒。
何世軒撐著昏沉沉的意識,緩緩坐起來。
蘇喬扭過身子看著他,皺著眉頭道:「惟之知道你在外面這樣喝酒嗎?」
何世軒揉著一邊太陽穴,一邊搖頭。
他髮型有些凌亂,身上淺藍色的休閒毛衣開衫也有些微皺,看起來頗是滄桑。
蘇喬沒好氣地出口道:「你知不知道惟之有多擔心你?為什麼還一個人跑出來喝酒?」
「我們的事用不著你過問。」
蘇喬啞口,心裡更是氣憤難平:「我根本不關心你怎樣要死要活,你一向就是這麼沒出息的人,自己難受了就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理解你順著你,你究竟清不清楚,惟之都在為你做些什麼?她——」
想到在咖啡館裡惟之一再讓她不要告訴何世軒的樣子,蘇喬說不下去了。
她看著眼前這樣的何世軒,更替惟之感到心痛。
在咖啡館裡,她甚至各種威逼哀求地要蘇喬幫忙。
她近乎絕望的眼神,以及堅決的神色,都讓蘇喬為之動容。
「喬喬,我知道,讓你去求他你肯定不願意,可是我也是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說這樣的話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恥,可是,如果能有一線生機,被你唾罵我也認了,還記得那次在會展中心嗎,我……替你擋過一回死,這次,就當你償還我那次的救命之恩,我請你……一定要還我……」
那樣清高淡然的一個人,在她三十來年的歲月里,估計沒有哪一次能像這次一樣,親手踐踏著自己的自尊。
對蘇喬說出這樣的話,怕是這一輩子,她的心都無法再安寧,每每想起此刻,她可能都會為這樣可恥卑鄙的樣子而後悔得心肺難平。
可是,她還是這樣做了,她親口逼著蘇喬,為了自己的前男友,去求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
何世軒深深凝望了她良久,而後垂下頭頹然地笑了:「她做得再多又怎樣,她幫不了我,更幫不了中何。」
「能在這種時候死心塌地守在你身邊,你還想要她怎樣?」
「我說了,我們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劃腳!」
「請你下車!」蘇喬冷聲而喝,她不想再為惟之辯解什麼,答應了的她要做到,即使這個男人此刻只會讓她替惟之更感到萬分的不值。
何世軒一語不發,推開門,踉踉蹌嗆下去。
車門被他合上之際,他突然又出聲:「蘇喬,別關注中何,別再關注我,否則,我會恨你!」
他說得很認真,語氣里有種浮華過盡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