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世間僅只一首,僅此一次,日後你若想聽了我也不會再唱
距瑞典簽證下來只剩十來個工作日。
這段時間,蘇喬除了工作,就是封閉起來苦練英語口語,查閱瑞典斯德哥爾摩的風土人情資料。
不想讓身邊的人早早流露各種不舍,她不喜歡離別,更討厭眼淚,儘可能將離別那一刻縮短,所以還沒告訴蘇素和程萊。
她忙得日夜不分。
凌晨三、四點睡覺是常事,日子過得充實忙碌,腦子裡卻恍恍惚惚償。
拿到簽證訂好機票那天,正是何世軒婚禮的前一天。
夜裡,蘇喬沒來由地發起低燒攖。
躺在床上,意識迷糊,一直潛藏很深很牢實的回憶,在病魔侵襲的脆弱下,一股腦兒解封而出。
大二那年冬天,她打工下班晚了,錯過末班公交,因為離學校宿舍不是很遠,她便走路回去,那一夜,大雪紛揚,她披著雪花手腳都凍得失了知覺。
晚上,例假來了,可能是受了寒涼,亦或是太過勞累,那一次的例假,一向波瀾不驚的她痛得滿床滾,手機響了都沒察覺。
室友幫忙接的電話,何世軒十多分鐘後沖了進來,冰天雪地的夜,他滿頭大汗,可見跑得有多猛。
看著她難受的樣,他臉都白了,二話不說,背起她就跑出宿舍。
學校的醫務室早關了門,在沒過鞋面的雪地里,出門就豪車接送、步行極少能超過百米的公子哥兒,那一夜卻冒著大風大雪,背著她足足跑了近兩公里的路,才送到校外的醫院就醫。
躺到病床上時,她胸前的棉衣都濕了一大片,都是他背上的汗水所浸。
大三上學期,她找的一份兼職是凌晨兩點下班。
他不同意,拗不過她的倔,又不放心,於是從家裡要了車,每天晚上開著車準時出現在她打工的地方,一直將她送到宿舍,再又開車回去。
因為是夜班,工資高,她一直在那裡做了五個多月,五個月里,她上了多少天,他就接了多少天,無論月色如華,亦或是狂風暴雨。
室友都羨慕:將來結了婚,何大公子一定是標準的妻奴一枚!
蘇喬將這話轉給何世軒聽,何世軒就笑了,笑得特別歡的那種。
蘇喬也跟著他傻笑,說:「世軒你缺心眼,說你奴還開心。」
何世軒伸手就揉亂了她的發:「我願意呀,因為能和你結婚。」
……
半夜,蘇素起床喝水,聽到蘇喬房間低低的時有若無的嗚咽。
她推門而進,打開燈。
蘇喬緊緊閉著雙眸,一張小臉因痛苦的神色而緊緊皺起。
淚水合著汗水浸濕了長發,粘在她蒼白的臉側。
淺米色的枕頭因為水漬而變深一大塊,應是小半夜的時間裡,都是在淚水和汗水裡浸泡出來的。
蘇素伸手摸女兒的額,蘇喬滾燙的臉仿佛立刻會燃燒似的。
蘇素被嚇得六神無主,手忙腳亂地總算找到手機,撥打醫院的急救電話。
送到醫院,打過退燒針後,蘇喬漸漸清醒過來。
母女倆從醫院回到家,天際已經開始泛白,晨曦慢慢升起。
漸漸染起的紅霞顯示著,今天一往昨,又是個大好的天氣。
蘇喬洗漱一番後,準備去上班。
蘇素不放心:「你燒還沒褪盡,跟公司請個假,今天休息一天吧。」
何葉兩家聯姻的新聞,早在半個月前開始就持續是莞城的頭條,且一直在追蹤報導。
莞城街頭巷尾老婦小童無人不知。
女兒這一夜高燒,蘇素猜著,十有八-九是病由心生。
當然不相信女兒在這樣的日子裡能安然無恙地上班。
蘇喬臉色依然蒼白,勉強撐開笑顏:「我沒事。」
蘇素知她決定的事不容易改變,想著也許工作起來還更好過些,也就沒有堅持。
下樓,剛出公寓的大院門,就看到趙均筆直站在路旁等著她。
他身後,泊著一輛鋥亮的黑色賓利。
是上次在H-reborn公司大樓前接過她的那輛新車。
蘇喬頓步幾秒,忍下低燒過後的虛浮感,平靜走過去。
趙均拉開后座的車門,真皮座椅另一側,坐著修眉雋眸的霍燕庭。
今日的他,與以往大為不同,身上的禮服比那次在展覽會上與魏芸菁一起會見媒體更顯隆重。
一貫一絲不苟的濃密短髮今日做了蓬鬆的髮型,襯著刀雕斧鑿般的深邃五官,更顯俊美絕倫。
絲質暗花西服,白襯衣上面的兩顆扣子開著,裡面搭了一條面料上好的灰色圍巾,從西裝袖裡露出約二、三厘米左右的襯衣袖上,鑽石袖扣光芒閃爍。
他優雅沉斂的貴族氣質被這樣高貴的穿著更是演繹得淋漓盡致。
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無論什麼衣服上身效果更勝國際男模,更何況這一身裁剪講究、做工精良的上品衣著。
蘇喬驟然一看,都不禁被他恍如神人的完美外形震得呼吸一滯。
「愣在那裡幹什麼?上車!」直到他一貫冷諷磁沉的嗓音響起。
蘇喬馬上回了神,心裡很是難堪又自責。
自責竟然會為他霍燕庭這樣的男人而傾倒,即使一秒,即使他確實貌似天人,都是不該的。
低下頭,默默坐進車裡。
與他並排。
車裡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兒,除了與他相處時聞到過,蘇喬在別的地方從沒聞到過這種味道,他似乎尤為鍾情這款香水。
清冽,舒服,令人難忘。
不得不承認,他品味一向獨特又精準到位。
蘇喬簡單的薄薄淺灰色針織上衣,泛白牛仔長褲,白色板鞋,與這樣的他坐在一起,十足土到斃的灰姑娘裝扮。
她靠著皮椅背,將目光落在窗外流逝而過的街景上,努力忽視旁邊男人天然渾成的強大懾人氣場。
左手手腕一緊,她針織衫的衣袖被他用長指撩起。
嵌著藍色寶石的手錶,襯得她纖細有致的腕骨更為白皙好看。
她回頭,就看到他迷人的微笑。
那神情,似乎是她做了什麼特別令他滿意的事情。
她低頭,看到手腕上與自己衣著毫不相配的貴重手錶,心裡就明了。
敢情是來檢查的。
令她不得不懷疑他這跨國企業的總裁是不是甩手掌柜,不然,怎會閒到如此地步?
蘇喬收回手,他也不勉強,任她輕鬆收回。
蘇喬將針織衫寬鬆的袖子撫下來,手腕也藏在包包下面,擋住手錶的光芒,復又看向窗外。
她一扭頭,長長的發就從削瘦的肩上滑下來,分開,一半繼續垂在背後,一綹落在前面,遮住了臉,她習慣性地用手撩到耳後。
修長玉白的指,就那樣不經意地,仿佛撩到了他心裡。
他喉節滑動了一下,出聲問:「趙均,那款邁巴-赫齊柏林到底什麼時候弄來?」
趙均將黎越的回答匯報:「西景少爺昨天打了電話過來,說是估計還得半個月左右。」
霍燕庭劍眉就皺了下,話里明顯有了脾氣:「西景那小子,辦事效率越來越低,讓黎越再緊催著他點。」
趙均忙答:「好的,先生。」
蘇喬依然看著窗外不動,心裡卻是不屑的。
只道是他錢多燒得慌,貪心不易足,之前的邁巴-赫不過被樹壓塌了些頂,刮破了點漆,就買新車,買了還不知足,又望著其他款。
她當然不會明白,此刻他突然問那輛車型的含義,不過是因為一塊可隔音可擁有私人空間的升降擋板。
他問完車的事,再沒人說話,車內重回安靜。
出了莞城市區,車子上了一條車跡稀少的大馬路,越駛越快。
蘇喬秀眉微皺,轉頭看向旁邊長腿相疊、雙臂環胸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的男人,輕聲道:「我上班要遲到了。」
霍燕庭眸也不睜,涼涼地回了一句:「你是我的員工。」
蘇喬就不做聲了。
他是老闆,她是員工,上沒上班說到底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手機鈴聲響起,他這才睜開眸,健碩的身子動了動,接聽電話。
「……同意了?很好。你跟他說可以,明天下午的會議結束就見……可以……」
嘴裡在回著電話,一雙鋒芒畢露的深邃眸子卻直直看著她。
蘇喬經不起他這般熾熱的眼神,重新看向窗外。
包包里手機在震動,她拉開拉鏈,音樂鈴聲也隨之飄出來。
——Holdmenow,
——ouchmenow
——Idon『twanttolivewithoutyou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You?oughttoknowbynowhowmuchI?loveyou
——Onething?you?canbesureof
——I『llneverask?for?morethanyour?love
……
聽著這熟悉的低沉磁醇的男人嗓音,蘇喬臉上頓時燒紅一片。
她慌忙按了接聽,將歌聲以最快速度截斷。
再看,發現號碼如此熟悉。
抬頭,他依然在講電話,只是另一手上也拿著一部手機,正在通話中,裡面隱約傳出她急促的呼吸聲。
他看著她,俊容上掛著戲謔的笑。
左頰上的酒窩性感而迷人。
蘇喬恨恨按了掛斷,懊惱竟然忘記了這茬。
那夜在宗靈山上,他搶走了她的手機,第二天讓趙均送了回來。
她當時正趕著上公交車,也就沒仔細查看。
後來,工作過程中,手機響起,因為鈴聲改了,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倒是旁邊的同事,湊過來,巴巴地聽了一陣,又巴巴地問:「太好聽了,蘇喬,你這鈴聲是什麼歌?哪個歌手唱的?這聲音好性感哦!」
蘇喬懵了陣,接過自己的手機,仔細地聽。
然後,她就感覺這聲音怎麼越聽越熟悉,越聽越熟悉。
腦海里突然靈光一現,她聽出來了。
這聲音貌似是……是他霍燕庭的?
縱然百般不信,可這如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分明和他的如出一撤。
他那樣一看就無趣至極的男人,居然會鬧這麼一出?
而且,這歌聲,憑良心講,真心不錯,很動聽,很深情。
蘇喬本來想換掉的,當時翻遍手機里的音樂庫,裡面都只有這一首歌。
後來一忙,又因為一些事,便將這件事兒放在了腦後。
此刻蘇喬懊惱不已,正準備用流量下載歌曲換掉鈴聲,旁邊的霍燕庭已經結束工作通話。
一隻修長大手伸過來,從她兩手間敏捷奪走手機,俊容卻湊近她耳側:「原聲原唱,世間僅只一首,也僅此一次,日後你若想聽了我也不會再唱。」
磁性的低沉嗓音直鑽她耳渦深處,惹得她心尖尖上都是一陣麻癢。
他將手機重新放回她手心。
她看著,良久,鬼使神差的居然沒有下載歌曲來換掉。
她寧願相信,單純只是因為他的歌聲確實太完美,才讓她動了捨不得的念頭。
將屏幕滅掉,手機放回包里。
他看著她,深邃雙眸里有異樣的光彩掠過。
重新靠回椅背,他朗笑出聲,誇讚:「今天表現不錯,值得嘉賞,說吧,想要什麼儘管提!」
那霸氣的架勢,頗有種龍心大悅的意味兒。
蘇喬本是不屑的。
心思冷不丁轉了個彎,她開口:「什麼要求都可以?」
他豪爽地揚眉:「霍爺出口,豈有反悔?珠寶、車、別墅,只要你開口,就是一座城,我霍燕庭也替你買下。」
蘇喬默了近一分鐘,看向他,眸色清澄:「我什麼都不要,您就給我一個願望吧?」
本是欣悅的神情,頃刻間,他飛揚的眸子漸漸變冷,慢慢兒地變得森冷。
半晌,他沉冷了嗓音:「什麼願望?」
蘇喬心臟都停了一拍,忽兒揚起一抹笑,故意輕鬆地說:「現在還沒想到,容我存著行嗎?」
也許是她這抹清甜的笑容太珍貴,明明預感是很糟的,他卻沒有依著一貫霸道的性子一問到底。
只是薄唇邊的笑容又恢復到難測的意味不明,他緩緩道:「那就先存著吧。」
蘇喬心裡鬆了口氣,加深笑容:「好。」
明明眼前的她難能可貴的笑靨如花,可他卻分明感覺自己依然跳動的心臟間,有一種陌生的難以深究的微疼,不重,卻酸得令人難以忍受。
車子終於緩緩停下。
趙均拉開的門是霍燕庭那側。
他下車,一手扶在車門頂,伏下身,對蘇喬伸出一隻手,溫柔了嗓音:「到了,下來吧。」
本來看著外面景色揣測方向的蘇喬回頭,絢爛柔和的秋陽下,衣著光鮮的男人五官英俊得令人晃目。
她怔了怔,終究伸出手,放入他掌心。
他收緊,兩隻手握著的樣子契合得如天造地設。
石徑曲折,一直往前,初秋的花園,依然繁花似錦。
小逕往裡的右側,一個不規則池塘的邊上一排楊柳,垂下的枝頭上葉色已深。
滿塘蓮荷,花開正好,未向荼蘼。
蘇喬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直到走完小徑的幾處轉角,看見庭院深處一棟黯紅色的古香小樓,她才恍然而悟。
這裡是錦園。
她來過一次,不過那次是晚上,這園子不像何世軒曾帶她去過的一些別墅區,那些別墅里都是燈火通明。
而錦園,一到晚上,卻是燈色迷離。
如遇月夜,怕是連月光都勝過燈光。
兩人過去,已有人迎在門口。
十幾個人,有男有女,穿著各有風格,明明服裝不一樣,妝容也不一樣,可蘇喬一眼看去,感覺他們像是一個團隊。
見著兩人,為首的和霍燕庭打了招呼,又都隨著一起往主樓裡面走進去。
霍燕庭牽著蘇喬,一路步姿瀟灑穩健地往階梯上走,沉著地問:「都準備好了嗎?」
穿一套白色休閒西裝、戴了頂粉紅圓沿禮帽,且一路都在打量蘇喬的那名為首男子笑著回答:「霍先生請放心,我們都備得足足的了,而且這位小姐天生麗質,待會絕對讓您眼前一亮。」
霍點頭:「嗯,不僅要效果,還要效率。」
「好的,我們會的。」
進入裡面,豪華闊亮的客廳讓人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富麗堂皇的裝修,裡面每一處匠心,每一個擺設都讓蘇喬不由得嘆為觀止。
只是那真皮沙發上,落地窗邊休憩區的休閒沙發上,以及好幾處空角落,都擺滿了大大的箱子。
箱子敞開,裡面有各式化妝品、長短不一的假髮、美發用品,等等造型工具。
將蘇喬置於客廳中間,霍燕庭踱步到一張單人沙發那兒坐了,摸出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拿出火機點火之際,他望向那名戴禮帽的男人,眯著眸說:「開始吧。」
「好的,霍先生,不會讓您久等的。」
當一名衣著鮮亮的年輕女人將蘇喬引起一間客房,看著滿床鋪著的華衣亮裳,蘇喬終於理解他的所為。
只是,卻猜不出他做這番的目的。
霍燕庭接一個電話的間隙,蘇喬被張羅著換好一套禮服出來了。
菸灰色的深V領長裙,透視的刺鏽印花令美背若隱若現,更顯出蘇喬高挑的身材和清冷的仙范兒,走起路來很輕盈,深V的設計讓她在飄逸的同時又不失性感的女人味。
在出色女人堆里遊刃已久的霍燕庭一眼都不由得有些發痴,指尖的煙都忘了送入嘴。
女設計師小心地問:「霍先生,喜歡這套嗎?」
莞城財閥霍燕庭的挑剔在時尚界是出了名的,在他面前,女設計師連一句推崇自己作品的話都不敢提,生怕班門弄斧砸了自己的腳。
V領里一大片白瓷般的肌膚讓霍燕庭隱隱皺了眉,蘇喬再一個不經意的轉身,那若隱若現的玉背更是讓他不爽。
「換!」冷冷地,他吐出一個字。
蘇喬自己也是不情願穿這套的,漂亮是漂亮,露過頭了點。
因此,他一個字,她馬上乖乖跟女設計回客房去換。
第二套,是藕色的抹胸裙。
第三套,是金色的單肩裙。
霍燕庭首先不耐煩了,掐了煙,起身,大步走進客房。
將設計師們帶來的衣箱打開,一件一件舉起來看。
劍一般的濃眉越蹙越深。
女設計們站在一旁,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
蘇喬看不下去,隨便撿了套白色的,淡淡地說:「要不,就這套吧?」
霍燕庭按過去,豎起一看,吊帶的。
看向她的目光就陰霾得很可怕了,冷道:「你不是去賣肉!」
蘇喬氣極,轉過身去,不理他。
她難得的朝他發脾氣的這小女人樣,讓霍燕庭氣一下子消了大半。
便感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確實難聽,環顧一屋的衣服,總算挑了件出來,走到她身邊,放柔了聲調:「選好了,這件吧。」
一屋的設計師、助理、造型師,無不驚掉了下巴。
不是才公布他的女人是魏芸菁嗎?這位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何方神聖?竟讓名動莞城的霍大總裁軟下矜貴的身段?
女設計師接過去,一看,水墨色的復古蕾絲長裙,小圓形的釘珠立領。
這下,她連牙齒都驚掉。
敢情他霍大總裁這件看不中那件不中意的原因,居然是衣服太!露!了!
這件水墨長裙,除了一雙手臂在外,全身上下再多一絲縫兒都沒露。
配著這套長裙,造型師給蘇喬將長發盤成優雅的髮式,配上精緻的妝容,倒也驚艷了在場包括霍燕庭在內的所有人。
等將蘇喬折騰著換了一個人後,寰宇經理肖君蓮也趕了過來,和霍燕庭一樣,一身筆挺出眾的禮服,更加倜儻瀟灑。
看到蘇喬,他一眼驚為天人。
不由得贊了一句:「不愧是她的兒女,這長相生得,鬼斧神工啊!」
霍燕庭暗暗踹他一腳。
肖君蓮吃疼,吼他:「你發什麼神經!」
將蘇喬送到車上,霍燕庭返過來,拉住正準備上車的肖君蓮,毫不客氣地威脅:「今天婚禮上她就交給你,不許逾半分矩!」
肖君蓮剛才被他一踢的腳踝還在發痛,他眸光若有所指,看向霍燕庭的賓利,笑得一臉欠揍型:「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對她,怎麼都不算逾矩吧?倒是你,我的霍大爺,我看你最近有些神思恍惚、鬼迷心竅才對!」
霍燕庭一瞬沉默,俊眸暗下去,像是為了撇清自己什麼想法似地沉聲解釋:「她去,對我們有好處,何世軒不死心,葉蔚不鬆手,我倒要看看,他何世軒還能撐多久!何家又還能撐多久!」
肖君蓮乜斜著眸:「擾亂他們是假,讓有些人死心才真吧?」
「我讓誰死心?他們死不死心關老子屁事!」霍燕庭冷不丁暴粗。
「行,您最理智,我還想問一句,要是這一去,不僅沒死心,他們這對被強拆開的鴛鴦反而死灰復燃,非不管不顧要複合怎麼辦?」肖君蓮十足十的不知死活。
霍燕庭眸里剎時戾氣橫生,菲薄的唇邊卻勾起一絲殘酷的笑:「肖君蓮,你猜,如果今天你比我晚到婚禮會場一分鐘,我會將你發配到哪裡去?」
肖君蓮俊臉一白,倏地拉開車門,倏地鑽進去,倏地發動車子,倏地如箭一般射去,捲起一地煙塵。
霍燕庭也上車,在妝扮得溫婉如古典畫裡走出來的蘇喬身邊落坐。
黑色賓利緩緩駛出錦園,加快速度,往來的方向飛馳而去。
蘇喬放在雙膝上的手被他伸過來的大手握過去。
伸手過來之際,腕上的手錶在她眼前劃出一道低調而奢華的冷冽光芒。
他換了手錶,不是以前簡單黑白色的那塊,現在這隻,和她左腕上戴的除了大小有別,款式分明是一模一樣,連那顆寶石,閃爍的都是同樣幽深的光。
心,抑制不住地微微一悸。
她的手指微涼,他想將她握暖。
於是,大手越握越緊。
蘇喬任他握著,他更加一寸一寸收緊掌心,仿佛,她隨時會飛一樣。
車進莞市。
中途在一家造型公司樓下停了車。
霍燕庭死死握著蘇喬的手不放。
良久,趙均小心翼翼地出聲提醒:「先生,到藝輝了。」
蘇喬抬眸看他。
他深深注視著她的瞳仁漆黑如墨,那裡面意味不明的東西,蘇喬不想去碰。
她用另一隻手幫忙,將自己的手從他修長的掌間掙扎出來。
霍燕庭突然張開強健的雙臂,將她牢牢圈進懷裡。
蘇喬就僵了身子。
堅毅的下巴埋進她頸窩,磁沉嗓音耳語般地說:「乖乖跟肖君蓮參加婚禮,不許半途逃跑,我要親眼見證你跟姓何的徹底斷掉所有餘地!」
蘇喬心尖狠狠一顫。
他已經鬆開她,開門下車。
轉過來,他又俯身探進來,一手攬過她後頸向前,他在她蒼白的頰邊印下快速一吻,才退出去,並幫她關上車門。
車子重新啟動。
蘇喬下意識朝車子一側的後視鏡看去,一身西裝禮服的他,卓爾不凡地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車子拐彎,再看不到彼此的模樣。
豪天下國際酒店。
蜂擁而至的媒體都被堵在酒店百米開外。
酒店門口,何世軒和葉蔚的巨幅婚紗海報製作得精美絕倫,緊密相偎的兩人令畫面充滿溫馨甜美的蜜味。
專業的服務團隊從酒店大門口一直排到酒店的宴客廳,再到後面露天花園裡的婚禮現場。
肖君蓮早早等在酒店門口。
看到賓利駛近,忙跑過來,搶在趙均前面拉開后座車門。
「趙司機,你真是我的救星,幸虧你晚來一會兒,不過,你家那『霍』害呢?」他往車裡張望。
趙均笑著回答:「先生去藝輝了,還要晚點才到。」
肖君蓮一把拍上他肩膀:「我說趙司機,你可要為我作證,我比你們先到!」
趙均笑,不迭地點頭。
「不許笑!我是認真的,記住了,一定要替我作證!」
趙均老實,舉起手作發誓狀:「您放心,我保證為您作證!」
肖君蓮這才拍拍胸脯,安下心來。
等那兩人總算讓出車門前的空來,蘇喬默默下車。
她明顯感覺手心燙得厲害。
想是晚上的高燒可能真的還沒褪盡。
「蘇小姐,你怎麼自己下車了?」肖君蓮大呼小叫,叫完又溫文爾雅起來,「你得讓我接你下車,那才是紳士所為!今天我這個紳士,就是特地為你而來的哦。」
蘇喬勉強笑笑:「謝謝!」
他迎著她,曲起臂彎。
穿著正式禮服的肖君蓮俊逸非凡,一米八三的身高,和一米七一的蘇喬站在一起,男飄逸女柔美,畫面感真真的很漂亮很搶眼。
絡繹來參加婚禮的來賓無不對兩人投來驚艷的目光。
肖君蓮更覺臉上增光,巴巴地等著蘇喬挽上他的臂彎。
無奈,蘇喬只是看著,搖搖頭,清淺地笑:「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可以。」
肖君蓮不樂意了,堅持等。
蘇喬也堅持:「真的不用,肖總,等下讓人誤會了你不好。」
「這可是霍爺吩咐過的,你不挽,我可就慘了。」他一擊點中她的死穴。
果真,雖然為難,蘇喬還是伸出了手。
肖君蓮這才滿意而笑,攜著她,一路款款步入酒店。
只是,雖然隔著他的襯衫和西裝,他仍能感覺到,她手上的溫度,似乎太過燙人了點。
在酒店大堂的接待台前,肖君蓮遞了請帖,又隨了禮,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一起往酒店後面的露天花園而去。
百坪的豪華花園裡,繞園而設的長桌上酒品點心一應俱全。
那裡早已是比肩接踵,觥籌交錯。
服務員穿梭其中,何家和葉家的傭人和一些親屬在迎客接賓,主人公姍姍還未到。
肖君蓮和蘇喬出現,馬上有人過來寒暄握手打招呼,當然,他們攀談的對象不會是蘇喬。
何家這樣的世家大戶,人丁卻不興旺,到何父何仲明這一代,獨獨只有何世軒一個寶貝兒子。
近系的表兄堂弟都沒有。
何母早年因病去世,數年來,何父花邊緋聞鬧過不少,卻沒有再娶。
今天來幫忙招呼客人的何家人,多半是親戚,遠房的只要稍微沾親帶故的基本上都來了。
世道一向如此,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更何況是何家這樣的豪門大戶。
再沒人,因了這些沾親帶故的何姓人,在婚禮現場的何家倒也不比葉家少得太明顯。
何家來到現場幫忙的傭人里,有人認識蘇喬。
看到她,那些人臉上明顯神色有異,但都沒有表現出來,依然熱情洋溢。
在豪門裡服侍久了,自然懂得察言觀色,不該他們管的,決不會多一句話。
肖君蓮倒是盡職,不管和誰應酬,絕對帶著蘇喬,不讓她落單。
好不容易有了空閒,肖君蓮從服務員的餐盤裡取了杯雞尾酒遞給她:「站了一會兒挺累的吧?這種場合一般都這樣,沒什麼意思,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拿點?」
蘇喬感覺高燒已經上了頭,人也開始變得有些發懨,挽著他臂彎的手,不如說是在靠著他支撐著。
搖搖頭,她笑得分外吃力:「我不餓。」
花園入口突然一陣***動。
人群齊齊往那裡看去。
霍燕庭攜著魏芸菁徐步而入。
黯得近乎於黑的禮服西裝,襯得他身材更加偉岸挺拔,一雙黑曜石般的瞳仁幽深,沒有人猜得透其中的意味。
性感而魅惑的薄唇邊,噙著溫雅淡然的笑,無端端中散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令人不敢直視,卻又不得不因敬服而仰望。
魏芸菁一襲紫雲色的露背長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線,波浪長發隨意披在肩頭,顯得柔情萬種,風情無限。
一套紫鑽珠寶,明眼人都看得出其連城的天價。
魏芸菁笑容大方,舉止優雅,即使她本身就是光芒萬丈的明星,可此刻的每一個步調卻明顯在討好著身側雅人深致的男人。
千帆過盡的男人,自生就有一種練達老成的魅力,這樣的男人,不管於哪種女人,本就是天生的吸引體。
肖君蓮看到他們到來挺高興,攜著蘇喬朝他們的方面迎面而去。
蘇喬因為發燒,頭開始隱隱發暈,本來不想動的,無奈肖君蓮步子邁得快,她只得挽緊他快步跟上。
她一抬眸,不經意與一雙漆黑森冷的眸子堪堪對上。
無來由的,她被嚇得心裡一個激靈。
像做錯了什麼事被抓個現形的感覺。
霍燕庭利刃一般的目光緩緩落在兩人相挽的手臂上。
漆黑眸里的陰戾明顯又重了幾分。
這下不只蘇喬,連肖君蓮都感覺到了騰騰的殺氣。
饒是兄弟情義,肖君蓮這會兒真是摸不著他這殺氣所來的源由。
蘇喬與霍燕庭雖然相處次數不多,可這為數不多的相處里,她還是隱約猜出他此刻的不悅。
待在兩人面前站定,她不著痕跡地抽出挽在肖君蓮臂彎里的手。
肖君蓮此刻明顯是嫌自己命太長的主兒,不知狀況死活又抓過她的手,硬往自己手臂里塞,朝著俊臉青黑的男人呵呵笑,討好賣乖:「霍爺,您今兒交待的事我可是辦得毫釐未差,這會兒全場都誇我倆好一對金童玉女呢。」
蘇喬幾次掙扎,都沒能掙掉。
已有目光陸續看向他們兩人,再糾結下去,只會更難看。
蘇喬只能放棄,不過一雙眸子,卻是怎麼也不敢再往霍燕庭那邊看了。
霍燕庭冷哼的低沉嗓音:「你今天確實很給我長臉!」
冷嘲熱諷的誇讚,肖君蓮居然還受用得很,回以呵呵的笑。
蘇喬只有在心裡哀嘆的份,一張蒼白的小臉兒,垂得更低。
從兩人過來,魏芸菁就已開始打量蘇喬。
這種場合,女人看女人,無非是看對方的衣著、珠寶、氣場。
---題外話---下章與這章只隔兩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