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她開心就好
晨曦漸亮時,顧家祖宅內外的庭院,已經由傭人們打掃乾淨。顧鳴善年紀大了,每天起的都很早。他習慣性起床後,便去後院轉悠一圈。
「老爺子。」傭人們見老爺子溜達回來,立刻放下手中的掃把,恭敬的站在邊上。
「昨晚大少爺幾點回來的?」顧鳴善穿套白色華服,手中拄著拐杖,站在門庭下的高台上詢問。
傭人低著頭,不敢隱瞞,「大少爺凌晨兩點多回來的。」
又這麼晚?!
顧鳴善臉色微沉,神情不悅的轉過身,直接回了屋。餐廳的圓桌前,傭人們正將熱氣騰騰的早餐端上桌。
「爺爺。」顧以寧西裝革履的走過來,那張俊臉的神情依舊平淡。
顧老爺子應了句,坐下後看向他,「你大哥,最近在儷星有什麼事情嗎?」
餐桌前,顧以寧坐在自己的位置後,拿起邊上的熱毛巾擦了擦手,眉目低垂,「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還是那些日常工作而已。」
傭人們將早餐放在顧以寧面前,隨後便推在邊上。不久,顧載成打著哈氣下了樓,徑直來到餐廳。
「爺爺,早。」
挑眉看眼對面神情疲憊的長孫,顧鳴善臉色越加難看,「你昨晚去做了什麼?」
爺爺忽然發問,顧載成不禁怔了怔。他笑著仰起臉,將心底的慌亂壓制住,「昨晚約了幾個朋友喝酒,沒想到喝著喝著就喝到半夜。」
「喝酒?」顧鳴善盯著他的臉端詳半天,那雙沉寂精明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以後少出去喝酒,別忘了,你是顧家的大少爺。」
「是,爺爺。」顧載成低了低頭,順從的答應下來。在顧家,他最怕的人便是爺爺,每次在爺爺面前,他也都會表現的極其聽話懂事。
顧以寧淡淡瞥眼對面的大哥,薄唇輕勾了下。如今他這位大哥,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在爺爺面前說謊。不過只要顧載成不越界,他沒不會在爺爺面前拆穿。
「爺爺,我吃飽了。」顧以寧拿起餐巾擦擦嘴,拉開椅子站起身,道:「我先去公司上班了。」
「去吧。」顧鳴善笑著點點頭。雖說顧以寧對他的態度還是冷冰冰,但比起從前也是緩和很多。
顧以寧拿起公文包,神情淡漠的轉身走出餐廳。顧載成緊蹙的眉頭,在看到他離開時不禁鬆了松。
「爺爺,我聽說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多嘴。」顧載成放下手裡的筷子,輕聲說道。
顧載成瞥眼長孫,「說吧,什麼事情?」
「我聽說,三兒又和季家那個女兒在一起了。」顧載成挑了挑眉,道:「最近季閒生病住院,環錦的事情交給小女兒管理,看起來這季家也是不安生。」
聽到長孫的話,顧鳴善沉寂的眼眸動了動。
「二少爺。」
傭人們端著鮮花進屋,看到顧以寧準備出門,紛紛打招呼。
顧以寧掃眼空蕩蕩的客廳,並沒有看到嚴如的身影,不禁問了句,「我媽呢?」
「太太在花房。」
最近這些日子,顧以寧不經常回家。偶爾回來時,見到嚴如的時候,他多數也會板著臉,很少同她說話。
顧唯深那件事,終究在他們母子三人心中都留下嫌隙。可她再怎麼樣,畢竟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顧以寧微微嘆口氣,拎著公文包轉身走向花房。
繞過客廳的後門,直走便是花房。顧以寧走過去時,花房的門開著,嚴如背對他坐在長桌前,桌上擺放著新鮮的水果拼盤。
嚴如低著頭,手中不知道正在擺弄什麼,似乎已經坐了很久。直到有傭人端著盆名貴的蘭花進來,問她:「太太,這盆蘭花要放在哪裡?」
聞言,嚴如緩緩抬起頭,道:「放在那邊架子的最下面,這盆花怕曬。」
「是。」傭人立刻端著花盆走到花架前,按照她的吩咐將蘭花放到最下面的那層架子上,小心擺好。
傭人回身出來時,見到嚴如還在繼續手中的動作,「太太,您剝這麼多提子做什麼呀?提子皮不好剝,您是要給二少爺吃嗎?」
這個傭人是新來的,並不太了解顧家以前的事情。嚴如聽到這話,怔怔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被剝掉外皮的提子汁水豐富,因著她動作嫻熟,提子被剝掉外皮後,果肉依舊飽滿完整。
啪!
嚴如一下子將手裡的提子丟開,神情霎時變的陰霾,「端走!」
「是,太太。」
看到嚴如變了臉色,傭人再也不敢多嘴,即刻上前將已經剝好的提子盡數端走。
陽光順著花房的透明屋頂照射下來,嚴如端坐在長椅中,定定望著前方某處,看著看著眼前豁然泛起一片水霧。
每次只要看到提子,她總會習慣性剝去外皮,這已經是二十多年的習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改掉。
嚴如勾了勾唇,禁不住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痕。那個孩子縱然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但也是她親手養育,細心疼愛的孩子。曾經有多少次,她甚至都忘記了,他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兒子對於母親的親密依偎,母親對於兒子的疼愛寵護,他們這對母子都不比別人少。
她用心寵著他,疼著他,只有她自己明白,這份母子之情雖被她一手斬斷,可最疼的那個人,其實是她。
顧以寧抬起的腳步倏然停住,他眯了眯眼,盯著嚴如輕輕顫動的肩膀,並沒有上前。從小到大,在他的認知中,媽媽最疼愛的都是三弟。如果不是她當眾揭破,他怎麼都不會想到,顧唯深不是媽媽的親生兒子。
須臾,他抿起唇,沉著臉轉身離開。
季閒生病住院,季美音暫代環錦總經理的職位。她接管公司這幾天,幾乎每天都在換人,所有那些不聽她指揮的人,都一一被她找各種理由換掉。
「拿著雞毛當令箭。」葉蓁坐在椅子裡,伸手狠狠戳著面前的水杯。她最看不慣季美音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季笙歌放下手裡的劇本,抬眼看看對面的人,叮囑道:「你最近小心點,不要被她抓到把柄。」
「哦。」葉蓁聰明的很,聽到季笙歌的提醒,立刻會意。前幾次她曾經在言語上衝撞過季美音,這會兒她大權在握,肯定會藉機報復。
公司上上下下,氣氛嚴謹。大家對於季美音上任後的一系列做法,頗有微詞,只不過這會兒季閒不在,季美音最大,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午飯後,季笙歌準備去片場看商勤。她帶著葉蓁從辦公室出來時,恰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季姐,那人……」葉蓁見到前方那道身影,不禁也愣住,怔怔問道:「那男人是不是閆影帝?」
前方不遠處,季美音笑顏如花的挽著身邊的男人,乖巧聽話的走在他的身邊,兩人同乘一部車子離開。
季笙歌蹙了蹙眉,看著那輛遠去的車身,臉色有些難看。閆豫怎麼會忽然同季美音在一起呢?
心底某處驀然嘆息聲,其實閆豫和誰在一起,都與她無關。她沒有必要多想,只不過閆豫那人的心思太深,他一下子同季美音走的近了,很是令人奇怪。
商勤的新戲即將殺青,季笙歌看過他的拍攝進去,並沒有什麼問題。她把後幾個月的工作安排制定好,又與商勤達成一致後,才算穩妥下來。
自從《晚安郁先生》熱播後,商勤的熱度持續不下。他最近接連拍攝的兩部劇,下月開始也要陸續上映,這對於他繼續衝刺熱度,以及一線藝人便是大大的助力。
而封汰那邊,甘佳離開後,他表現的特別平靜。最近他都在認真拍戲,認真做活動,從沒有不良消息傳出,也非常聽她的話。
季笙歌幾次話到嘴邊,但想起甘佳離開前的叮囑,只好又把話咽回去。她想,只要封汰繼續保持這樣的工作態度,待到明年影帝評選時,他應該極有把握拿獎。
如果她帶的藝人能夠拿到影帝大獎,也算圓了她一個夢吧。
傍晚回到家,季笙歌換鞋進去時,便聞到屋子裡有飯菜香氣。她沉著臉往裡走,剛要進廚房查看,卻看到穿著白襯衫,坐在沙發里看電視的男人。
「回來了。」顧唯深見到進門的人,頓時笑著上前。
男人伸手脫下季笙歌身上的外套,目光溫柔,「喝不喝?」
他沒去做飯嗎?
季笙歌眨了眨眼,下意識看向廚房,「誰在裡面?你沒做飯嗎?」
「你不是說,男人不應該下廚房嗎?」顧唯深低低一笑,「那我當然就不能繼續做飯了啊。」
「咳咳。」
廚房門前,顧銳帶著圍裙,將煮好的雞湯端出來,擺在桌上,「顧先生,季小姐,雞湯煮好了。」
「好。」顧唯深點點頭。
季笙歌微微一驚,目光落向顧銳那張緊繃的俊臉,瞬間有些想笑。顧唯深剛剛說的那句話,顧銳肯定聽到了吧。
「還有多久可以吃飯?」季笙歌偏過頭,故意盯著顧銳問道,「你動作快點吧,大男人做飯就應該手腳麻利些,我好餓的。」
「……好。」
顧銳嘴角抽了抽,臉色鐵青的回到廚房。先是說大男人不應該下廚房,後又嫌棄他動作慢,他們那兩個人,是不是過分了點?!
等到顧銳回到廚房,季笙歌憋著的笑意才舒展開。她盯著面前的男人,小聲問道:「你為什麼要顧銳來做飯?」
「不好嗎?」顧唯深聳聳肩,眼底的神色狡黠。
「哼。」季笙歌輕斥聲,「原來顧先生這么小心眼,還記恨人家給你下藥的事情呢?嘖嘖嘖,這都多久了啊,你怎麼還記仇呢?」
「呵呵。」
顧唯深眼眸微眯,猛地伸手圈住季笙歌的腰,直接將她拉到懷裡,「季小姐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敢說,你沒記顧銳的仇?」
「……」
這個男人好像長著一雙透視眼,季笙歌低頭對手指,不敢跟他爭辯。反正她心裡怎麼想的,他都能看穿,她也懶得說了。
「怎麼不說話?」顧唯深俯下臉,盯著懷裡的人笑問。
季笙歌皺了皺眉,瀲灩紅唇緊抿。
溫香軟玉在懷,顧唯深眼底的眸色漸沉。他忍不住低下頭,薄唇一點點落在她的嘴角親吻,「笙歌。」
「嗯?」
她下意識仰起頭回應,卻不想被男人趁機按住後腦,落下的吻炙熱激烈。
這邊沙發前,他們兩人吻的少兒不宜。那邊餐桌前,顧銳擺好滿桌子飯菜,眼見那兩位主子故意在他面前秀恩愛,簡直被虐的差點吐血。
「咳咳咳,顧先生——」
顧銳臉色微紅的開口,「晚飯準備好了。」
懷裡的人,神情羞澀的埋下臉,顧唯深只好收斂起繼續的心思。他臉色如常的抬起頭,目光平靜的看著顧銳,沒有半點起伏,「好,你可以走了。」
「……」
利用完就走?顧銳悻悻的低下頭,心頭划過一絲落寞。自從下藥的事情過後,顧唯深對他的態度,確實同以往不同了。
可這件事說到底都是他的錯,他也不能怨別人。
「是。」
須臾,顧銳穿好外套後離開。季笙歌咬著筷子,望著顧銳離開時黯然的背影,笑著砸砸嘴,「明天還要顧銳來做飯嗎?」
「你說呢?」顧唯深盛了碗雞湯,放在季笙歌面前。
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食物,早已令季笙歌心情轉好。她夾了塊排骨嘗過後,心想顧銳的廚藝到底比她好。
「要吧。」
季笙歌眉眼淺笑的回答,顧唯深無奈的笑笑,隨後點頭,「好,你開心就好。」
這還差不多!季笙歌展顏,笑眯眯夾菜到顧唯深碗裡。
身邊的人開心,比什麼都重要。顧唯深低頭吃菜,不禁暗自同情顧銳。看起來顧銳這小子,還要被虐一段時間嘍!
入秋的雲江市,枝葉漸漸泛黃。虞宛坐在窗前,雙手托腮靜靜望著遠方,許久都不曾動彈一下。
傭人將已經涼透的早餐端走,不由輕嘆口氣。
「小姐又沒吃東西?」虞森看到傭人端著原封未動的早餐出來,眉頭瞬間蹙起來。
「大少爺,四小姐最近都吃的很少。」傭人端著端盤,如實稟告,「昨天太太找醫生來看過,醫生說四小姐心情抑鬱,才會造成食慾不佳。」
不久,虞森推門進去,便看到虞宛坐在窗前,臉色蒼白憔悴。
「小宛。」
窗前的人聽到輕喚,慢慢轉過臉看來,「大哥。」
「你怎麼瘦成這樣?」虞森幾步走上前,眼見虞宛清瘦很多,臉色也是暗淡無光,毫無生氣的模樣。
「瘦了嗎?」虞宛抬手摸了摸臉,「好像是有一點兒,不過瘦了也沒什麼,反正也沒人看我。」
眼見妹妹情緒低落至此,虞森心中也不好受。他們虞家只有一個女兒,虞宛自幼都是被哥哥們寵著長大的。
「小宛,你生大哥的氣了嗎?」
虞森拉過椅子坐下,虞宛搖搖頭,道:「沒有,如果要生氣,也是我生自己的氣。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虞家的聲譽,讓你們丟臉了!」
「傻丫頭。」虞森笑著拍拍虞宛的肩膀,出聲安撫,「你說我妹妹,是爸媽最疼的女兒,我們都是希望你好好的,能夠開心快樂。」
「開心快樂?」虞宛驀然一笑,轉而又把臉望向窗外。昨天有朋友給她打電話,說顧唯深又同季笙歌在一起了,這樣她怎麼能開心快樂?!
「哎。」
虞森重重嘆口氣,之前的態度逐漸軟化下來,「好了,你在家裡也悶了一個多月,從明天開始,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大哥不會再約束你。」
「大哥。」虞宛偏過頭,目光微亮,「真的嗎?」
「當然。」虞森點頭,但叮囑她,「你現在這幅樣子,爸媽很擔心。小宛啊,如今的顧唯深早已不是顧家的三少爺,其實我們都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你是虞家的四小姐,難道還要上趕著嫁給他不成?」
虞宛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指一點點蜷起,「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就好。」虞森聽她這麼說,也安心不少。隨後,他又安慰虞宛幾句,便吩咐將專門盯著虞宛的傭人們撤走。
臥室門外的傭人離開後,虞宛才終於鬆口氣。這一個多月來,大哥每天都安排人看著她,她根本不能出去。雖說苦肉計苦了些,可到底讓她博取到家人的同情,也總算能夠行動自由了!
不過一個多月而已,顧唯深和季笙歌便又在一起了?虞宛冷冷笑了聲,他們這麼做,可有想過別人的感受嗎?!
虞宛咬著唇,神情憤怒。她賠掉所有名譽,才換來站在顧唯深身邊的一個機會。可又被季笙歌那個女人給搶走,她不能答應,絕對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