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找上門來
有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季笙歌微微側目，只見身穿白色西裝的厲俊大步走到扶欄前，面色有片刻的陰鬱。
前面兩次見面，厲俊都是那种放盪不羈的樣子。這會兒他神色緊繃的出現，朝站在扶欄上面搖搖欲墜的人伸出手，「露露，下來。」
男人開口的聲音極度溫柔，顧以寧雙手插兜站在原地，冷冷看著前方那兩人，幽暗的眸底似乎沒有什麼起伏。
夏朝露喝的確實有些多，她站在護欄上被夜風一吹，瑟瑟發抖的縮起肩膀。以前她喝醉酒也會這麼鬧，但那時候每次她跑到陽台上鬧騰，顧以寧總會溫柔低語的哄她，把她從危險的地方抱下來後，將他身上的外套脫掉披在她的肩上。
可是今晚，他什麼也沒有做，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
「露露。」厲俊看到呆呆望著那個男人的夏朝露，眉頭不自覺蹙起，「乖，那裡危險，快點下來。」
夏朝露抿起唇，目光倔強盯著顧以寧，心中始終期盼他能夠說句話。哪怕只有一句呢，只要他願意開口。
這邊露台鬧出不小的動靜，顧唯深從洗手間出來就被吸引過來。他走入人群中看了看，見到夏朝露的那刻，眉頭就皺起來。
顧以寧靜靜站在人群里，仿佛只是個閒著無聊來看熱鬧的陌生人。顧唯深抬起臉，豁然見到季笙歌撥開眾人，走到扶欄前。
「露姐，那裡風大，小心著涼。」季笙歌含笑上前幾步，妝容精緻的臉頰泛起幾絲笑意，「你下來，我們繼續去喝酒。」
「喝酒？」夏朝露聽到這兩個字，終於有了反應。她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搖搖晃晃的轉過身。
厲俊看的心驚肉跳，雖說這裡是三樓，但要是摔下去也會殘疾。他急忙張開雙臂，一把圈住夏朝露的纖腰，將她整個人從扶欄前抱下來。
眼見夏朝露落地的那刻，季笙歌提著的心才放下。她下意識側過臉，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顧以寧，卻見他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壓根沒有半點動容。
驀然間，季笙歌對於顧家這位清冷二少爺的好感度迅速降低。這麼冷清決絕的顧以寧，夏朝露恐怕只有被虐的份兒了。
「以寧，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群中忽然有道清麗的聲音傳來，董妙妙穿件粉色蕾絲短裙過來，湊熱鬧般掃了眼，意外看到顧以寧的身影。
她笑眯眯走上前，親熱的挽住顧以寧的臂彎。
夏朝露咻的沉下臉，尤其在看到董妙妙以後，眼神更加冷冽幾分。她轉過身就要上前，厲俊想要拉住她，但被她反手甩開。
原本淡漠的男人，終於有個反應。他抬手圈住董妙妙的肩膀，將她往後一拉，巧妙的迴避開夏朝露伸過來的手。
幾乎就在那一刻，夏朝露腳步虛浮，整個人中心不穩『咚』一聲摔倒在地。
厲俊盯著夏朝露倒地，臉色更加難看下來。
雖說那個女人已經摔倒，可董妙妙還是覺得有點後怕。剛剛若不是顧以寧把她往後拽了下，估計這女人就要撲過來了吧？！
董妙妙咬了咬唇，偏頭望向身邊的男人，「以寧，你認識她嗎？」
說話間，她伸手朝倒在地上的夏朝露指了指，嘴角帶著幾分笑意。
酒精漸漸上頭，夏朝露步子不穩，又穿著高跟鞋。鞋跟一歪人就倒在地上，她腳踝被拐到，正痛的齜牙咧嘴，卻突然聽到對面的男人開口。
「不認識。」
「……」
董妙妙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她笑眯眯仰起臉，道：「既然不認識，那我們過去吧，我肚子有點餓了，想吃東西。」
「好。」
男人轉過身，牽起董妙妙的手優雅離開。
前後不過幾秒鐘，夏朝露吃痛從地上站起來，作勢就要追上去，但被身後的厲俊一把扣住肩膀，「還沒鬧夠？」
夏朝露想要甩開厲俊的手，可卻被他抓的更緊。她看著顧以寧越走越遠，心裡著急的要命，低頭就在厲俊手背上狠狠咬了下。
「嘶！」
厲俊吃痛，但沒有放手。他上前把夏朝露抱到懷裡，轉身就要離開。
「放開我！我要去找他！」
不顧懷裡人的叫喊，厲俊大步往外走。夏朝露酒意上涌，想要反抗也沒力氣，只能扯著嗓子叫道：「顧以寧，你這個……」
「唔！」
下一刻，厲俊伸手捂住夏朝露的嘴巴，將她扣在懷裡。經過季笙歌身邊時，他腳步微頓，露出淡淡笑容，「我送她回家。」
季笙歌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著厲俊直接把夏朝露帶出宴會大廳。這場小小的鬧劇總算落寞，她偏過頭時，意外看到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睛。
顧唯深單手插兜站在不遠處，此刻也在一瞬不瞬的盯著季笙歌。四目相對，他們都從彼此的視線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笙笙。」閆豫過來時，這邊的騷動已經平息。他擔心的走上前，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沒事吧？」
「我沒事。」季笙歌斂下眉，收斂起剛剛的心情，並沒有多說什麼。
待她再次抬眸時，對面的男人已經離開。她抿了抿唇，想起不久前那一幕，心底微微有些感觸。
顧家的男人們，果然都是薄情的。
酒會結束時，季笙歌安排車子把商勤送回去。封汰中途就離開，人早已到家了。司機將商務車駛離酒店門前，路邊還有很多舉著商勤燈牌的粉絲們不願意離開。
閆豫走下台階時，恰好看到季笙歌站在酒店門前，「我送你回家吧。」
「左爾呢？你不要送她嗎？」
「我安排了其他人送。」
「哦。」季笙歌應了聲，沒有再說。她今晚沒有開車過來，這會兒時間晚了，叫車並不容易。
不久，閆豫把車停在公寓樓下。季笙歌解開安全帶，看向身邊的男人，「我先上去了，小心開車。」
閆豫點頭，隨口問句，「明天需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季笙歌擺擺手，道：「我自己開車，沒問題。」
「好。」閆豫沒在多說，很快將車開走。
季笙歌回到家後，已經十一點多。她換上身上的禮服，轉身去浴室洗澡。收拾好出來的時候，已經凌晨。
她有些餓，今晚這種場合，壓根沒有機會吃東西。到廚房煮了碗面，簡單快捷，填飽肚子後，時鐘已經指向凌晨一點半。
又是熬到深夜的一天，季笙歌忽然感覺沒有睡意。她捧著水杯站在窗前，靜靜望著小區內亮起的景觀燈，神情透著一股黯然。
今晚夏朝露站在陽台前的那一幕畫面，始終在她眼前徘徊。也不知道她這會兒情況如何，有沒有繼續哭鬧？！
牆上的指針滴滴答答走著，季笙歌再度回過神時，已然凌晨兩點多。她強迫自己回到臥室，關上床頭燈，靜靜躺在床上。
哪怕還沒有睡意，這樣躺著總是好的。最近這段時間，說不出因為太忙還是太緊張，她晚上常常失眠，有時候睜眼到凌晨三四點鐘才能等來睡意。
這樣的日子並不好過，晚上休息不好，她白天工作的時候精神也會不集中。
翌日早上，季笙歌準時來到公司上班。昨晚睡眠質量不好，她早上連喝兩杯咖啡才提起精神。
中午休息時，秘書將午餐送到她的辦公室。下周封汰的新戲就要進組，她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壓根沒有時間去餐廳吃飯。
「您還需要什麼嗎？」秘書站在辦公桌前，禮貌的詢問。
季笙歌搖搖頭，很快想起什麼又叫住秘書，「露姐來公司了嗎？」
「沒有。」秘書如實回答：「夏總監請了一天病假。」
「病假？」季笙歌皺眉，想起昨晚夏朝露那副醉酒的模樣，不禁撇撇嘴。吃過午飯後，她又忙到三點多，然後把剩下的事情交給葉蓁，便開車離開公司。
從人事部那裡拿到夏朝露的地址，季笙歌打算去看看她。大概三十多分鐘後，她開車來到一處環境優雅的別墅區。
一棟三層樓的別墅前，季笙歌將車停下。她拎著包下來後，禁不住往四周打量一番，市中心這樣的地段買套別墅可是價值不菲。
難怪這些年夏朝露在圈子裡素來以『愛錢』著稱，季笙歌笑了笑，抬腳跨上別墅的台階，按了門鈴。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過後，有傭人將門打開，「小姐，請問您找誰？」
「夏朝露在家嗎？」
「您找大小姐？」傭人說了句稍等，便轉身進去匯報。幾分鐘後，走來一位年紀輕輕，但氣質出眾的的女孩子，「您好，請問您找我大姐有事嗎？」
季笙歌眨了眨眼，心想這女孩子是夏朝露的妹妹？她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眉眼間確實同夏朝露有相似。
「我是露姐的同事，聽說她今天請了病假，我來看看。」季笙歌如實回答。
聽到季笙歌的答覆，那女孩子立刻將門徹底打開，道：「請進。」
「謝謝。」
這套別墅有三層，一樓是會客區和餐廳。季笙歌坐在白色真皮沙發里，不斷打量這套房子的設計。
洛可可風格的主題，精緻、細膩，反覆。四周擺設的家具多以白色為主，不少鎏金勾勒的點綴，頓時令整個大廳看起來富麗堂皇。
先前那個女孩子端著茶點過來，把紅茶放在季笙歌面前，「請喝茶。」
「謝謝。」季笙歌接過茶杯，那個女孩子好奇的盯著季笙歌看了幾眼，然後才問道：「小姐貴姓？」
「我姓季，季笙歌。」
聞言，那女孩子柔柔一笑，隨後也自報姓名，「我叫夏瓊，在家裡排行老二，家裡還有大姐和小弟。」
原來夏朝露還有妹妹和弟弟，季笙歌心中難免生出幾分羨慕。夏瓊長相秀氣，雖沒有夏朝露的明艷奪目，但也屬於小家碧玉型。
夏瓊坐在沙發中同季笙歌說話時，聲音溫婉，神態得體，她雙手垂放在腿間，坐姿筆直，儼然受到過嚴格的家教。
「我大姐還沒起床，我已經讓傭人上樓去叫了，還請季小姐稍等一等。」夏瓊端起茶壺，柔聲解釋。
季笙歌擺擺手，道：「不急，我有時間等。」
英式紅茶的味道極好，季笙歌吃了涼快點心，不禁彎起唇，「這點心真好吃，外面店鋪賣的都沒有這種味道。」
聽到她的話，夏瓊頓時笑道：「這是我自己烤的，外面沒有賣的。」
「夏小姐還是烘焙呀？」
「會的。」夏瓊勾了勾唇，「我平時在家沒事做，就會設計一些裝修，閒暇時間也會烤些點心給大姐和小弟吃。」
「這套的裝修是你自己設計的麼？」
「是啊。」夏瓊臉色微微有些緊張，盯著季笙歌的神情變了變，「季小姐覺得怎麼樣？」
「好漂亮！」季笙歌豎起大拇指，夏瓊這才鬆口氣，白皙的臉頰飄上一抹紅暈。
隨後她們又聊了下大學在哪裡就讀，學的什麼專業，還有什麼情緒愛好。季笙歌暗暗吃了一驚，原來露姐的妹妹竟然是個女學霸啊。
只不過夏瓊好像平時並不怎麼與人接觸，聊天的時候，可以看到她神情有些拘謹。每次說話時，也都透著緊張。
不多時候，傭人下樓來匯報，「二小姐，大小姐醒了，說請她的朋友上樓。」
夏瓊點頭，急忙起身道：「季小姐，我帶你上去吧。」
「有勞二小姐了。」
「不會。」
須臾，夏瓊帶著季笙歌來到二樓。這層樓總共有三個房間，其中有兩間是臥室，一間書房。
再往上還有三樓，季笙歌只抬眼敲了敲，並沒仔細看。不過乍一看還是能夠看出來，三樓裝修風格偏冷硬，應該是給男孩子居住的空間。
走到中間的臥室門前，夏瓊敲了敲門後，才帶著季笙歌進去。
「笙歌。」靠坐在床頭的夏朝露還穿著白色真絲睡衣，這會兒看到季笙歌進來，頓時生出幾絲笑意，「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生病了，我過來看看。」
夏朝露撇撇嘴，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沒事，就是頭疼。」
「大姐，肚子餓麼？」夏瓊走上前，習慣性伸手輕按夏朝露的額頭兩邊，幫她緩解宿醉後的不是感覺。
「不餓。」夏朝露吐了口氣，輕輕閉上眼睛享受妹妹良好的手法。很快的功夫，她就覺得頭沒有那麼痛了。
傭人端來一杯溫熱的牛奶，夏瓊把杯子放到夏朝露手中，耐心叮囑，「先把牛奶喝了，我下去準備晚餐。大姐想吃什麼？」
「唔。」夏朝露捧著牛奶杯，一副不要問我的表情。
「牛肉火鍋？」夏瓊含笑問床上的人，夏朝露瞬間猛點頭，「好，就吃牛肉火鍋，今晚小陽也回來，他肯定能吃兩碗飯。」
「好。」
須臾，夏瓊識相的離開。她出去時，還貼心的將門關上。
季笙歌坐在沙發里，能夠看到看得出她們姐妹感情很好。心中難掩的那份羨慕再次一閃而過，夏瓊聰慧懂事，又貼心溫柔，有個這樣的妹妹多好。
見對面的人愣神不說話，夏朝露下床走到她身邊坐下，問道：「來找我有事嗎？」
「沒有。」季笙歌笑笑，「昨晚你離開就會後，我有擔心，所以就跑過來看看。」
聞言，夏朝露捂著腦袋哀嚎一聲，沮喪的叫道：「昨晚我是不是很丟人？」
「呃……」季笙歌抬手摸了摸鼻子，開口安慰，「還好吧。」
「真的還好？」夏朝露狐疑的問，「那你說說，我昨晚都做過什麼？」
半響，季笙歌把昨晚的畫面一五一十描述出來後，夏朝露驚的一口血差點被吐出來，「我差點跳樓？還跑到顧以寧面前？」
「對。」季笙歌淡定補刀。
「啊啊啊啊啊啊——」夏朝露咬著唇，「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她連說三句，隨後想起什麼，臉色瞬間大變，「昨晚顧以寧挽著董妙妙離開，壓根沒有搭理我？他還說，他不認識我？」
「……對。」季笙歌猶豫了下，然後才點頭。有些事情，她總要去面對，與其自欺欺人，不如直面點破。
「靠！」夏朝露氣的跳到沙發里，雙手挽起袖子，罵道：「顧以寧這個混蛋，竟然敢讓我真丟臉？！」
昨晚她喝了不少酒，有些畫面都記不清了。但她隱約記得，她好像摔倒在地，可憐巴巴的瞪著面前的男人。但他非但沒有伸手，反而還摟著別的女人離開。
好你個顧以寧，你有種啊！
夏朝露心底的小火苗蹭蹭上漲，她回想起董妙妙那種純情無害的臉蛋，不禁冷笑三聲。敢跟她搶男人是嗎？！
「咳咳。」季笙歌看到夏朝露臉色一會兒陰一會兒晴，有些擔心的問了句，「露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好著呢。」夏朝露深吸口氣，轉身跑到梳妝鏡前照了照，問道：「笙歌，我老了嗎？」
「不老。」季笙歌起身走過去，目光從夏朝露的臉頰掃過，「你的皮膚很好。」
「那就好。」夏朝露對著鏡子笑了笑，眼底深處划過一絲黯然。無論她在人前如何逞強，但面對自己的時候，她終究有些底氣不足。
六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滿臉膠原蛋白的夏朝露。而顧以寧，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肆意任由她無法無天胡鬧的男人。
離開夏家時，已經傍晚。夏瓊準備好一包自己烤制的點心，帶給季笙歌吃。夏朝露站在門前，依依不捨的挽留，「不留下吃晚飯嗎？我妹妹廚藝很好。」
季笙歌砸砸嘴，道：「下次吧，我晚上還要回去準備東西。」
「好吧，路上小心開車。」
打開車門，季笙歌坐進車裡後，又朝夏朝露揮揮手，「露姐，明天見。」
「嗯，明天見。」
開車回到家，差不多七點鐘。季笙歌拎著手中的點心，心裡已經在盤算什麼時候要去夏朝露接蹭頓飯。她離開的時候，夏瓊正在廚房裡煮牛肉火鍋，濃郁的香氣差點令她流口水。要不是晚上還要回來準備封汰進組的東西，她真就厚臉皮留在那裡吃飯了。
哎，露姐還是幸福的呀，每天都有家人的陪伴。不像她，無論多晚回家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無依無靠。
叮！
電梯門打開，季笙歌走出來時，心情還有點沉悶。她打開皮包把鑰匙取出來，再次抬眸時，卻整個人驚訝的怔在原地。
前方門前，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影屹立良久。聽到她的腳步聲，顧唯深微微側過臉，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瞬間逼入她的眼底。
季笙歌大腦有片刻的空白，一時間忘記所有動作，也沒有開口說話。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出現在她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