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彼此關心
包廂門一開一合，季笙歌仰起頭，看清面前的男人後，喉嚨中那些即將出口的尖叫聲全被壓抑回去。她後背抵著門板，急速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你怎麼在這裡？」
這間休息室，緊鄰他們吃飯的包廂，季笙歌雙手下意識落向男人的肩膀，輕輕推了下，「你是不是喝醉了？」
閆豫雙臂撐開後，放在季笙歌身體兩側，他微微低著頭，被酒氣薰染過的一雙黑眸特別亮也特別深邃。他高大的身軀將懷裡的人牢牢禁錮在門板與他的胸膛之間，令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挪動餘地。
季笙歌見他不說話，目光直勾勾望著自己，心跳漸漸有些加快。她再次將雙手落在他的肩頭，這次稍稍用力推了下，「可以鬆開我嗎？」
大概看出他的醉意，季笙歌出口的聲音很輕很柔。可她的話音落下，非但沒有得到閆豫的鬆動，反而見他猛然低下頭。
休息室內原本就沒有開燈，只有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霓虹燈，將室內的光線點亮些許。季笙歌只看到眼前一黑，緊接著便是陌生的氣息逼近。
出於身體的本能，她立刻將臉偏過去，躲避開男人落下的親吻。閆豫俯下臉，原本想要吻住懷裡的人，但她一下子把臉扭開，他的薄唇只能沿著她的臉頰擦過，最後落在她的髮絲間。
「閆豫！」
懷裡的人聲音瞬間變的低沉，隱約間還有幾絲怒意和緊繃，「請你放開我！」
季笙歌抬高手臂，利用手肘的力度間隔開她與閆豫之間的距離。不過男人的力氣很大，而且他的身體又很健壯，不是她的力量能夠輕易推動的。
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還有漸漸僵硬的身體。閆豫深邃的雙眸眯了眯，他雙臂依舊撐在季笙歌身側，只是俯下的俊臉慢慢抬了起來。
「對不起。」
男人低低沉沉開口，聲音染上醉酒後的迷離，「對不起小丫頭，我以為是衛茵。」
聽到他的話，季笙歌心頭先是一緊，而後又重重的鬆口氣，道：「放手吧，請你先鬆開手。」
閆豫收回雙臂，高大頎長的身軀隨後也往後退開兩步，聲音低沉，「你沒事吧？」
「沒有。」身體不在被束縛，一下子讓季笙歌緊繃的情緒得到舒緩。她站直身體，藉由窗外照射進來的燈光低頭查看了下身上的衣服，確定沒有任何不妥後，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你喝了很多酒。」季笙歌伸手將休息室的燈打開，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有沒有很難受？」
閆豫轉身坐在窗前的沙發里，上半身往後靠下去，「嗯，我頭暈。」
因為剛剛那一幕，休息室內籠罩著一層尷尬的氣氛。季笙歌斂下眉，五指輕輕併攏後握著皮包帶子，「那你在這裡休息下吧，我去幫你買點醒酒藥。」
「好，謝謝。」閆豫的聲音聽起來很低，他後背緊緊靠著沙發，右手抬起手蓋住頭頂，能夠令人感覺出來他整個人都不怎麼舒服。
季笙歌沒有再多說，拎著包轉身走到門前。
「小丫頭。」
身後的男人再度開口，季笙歌手指拉住門把的動作隨著他的聲音停住。她沒有轉身，依舊保持背對他的姿勢。
「剛剛的事情……」閆豫目光微抬，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眸子直直望著她的背影，「剛剛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他已經接二連三的道歉，季笙歌抿了抿唇，但又不能說沒關係。她手腕微動，將門打開一道縫隙後，才回道：「我先去買醒酒藥了。」
話落，她直接拉開門出去，始終都沒有回頭。
吧嗒——
休息間的門輕輕合上，閆豫盯著眼前那道身影消失後，輪廓分明的五官一瞬間便隱藏在暗影中。他上半身再度倒向沙發，左手抬起後按住胃部。
走出休息間，季笙歌低頭一路走出盛唐大門。盛唐地處鬧市，四周商鋪林立，對面不遠處就有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
季笙歌站在斑馬線前，等到紅燈變綠。其實剛剛在休息間的那個瞬間，對於他們來說都很尷尬。尤其閆豫驟然輕壓下來的動作，始終在她眼前不斷反覆。
只是好在她及時躲閃開，而他也沒有再過分的舉動。
前方紅燈轉綠，季笙歌隨著人流走向馬路對面。今晚聚餐，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過來敬酒，閆豫確實喝了很多，他喝醉並不是裝的，而她也不應該把這件事想的太複雜。
這麼想著，季笙歌覺得心裡舒服不少。她很快走進藥店，直接來到前台，「請問，有沒有醒酒藥？」
「有。」
櫃檯面上擺放著三種醒酒藥，季笙歌對那些東西並不了解，只問道：「哪種是醉後服用的？」
「這種。」店員推過來一盒白色包裝的藥品，季笙歌拿起來看了看，便直接付了款，轉身準備離開。
可她剛走沒有幾步，又折身回來，「不好意思，我還有買一種酒前服用的，有沒有效果好的？」
店員又從櫃檯內取出一種醒酒藥，笑道：「這種聽說不錯，但要在喝酒前二十分鐘內服用，這樣對肝臟才能有保護作用，就是價格高一點兒。」
季笙歌拿起藥瓶看過說明書，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開，「好，我要這種。」
「好的。」
須臾，季笙歌結好帳走出藥店，拎著手裡的袋子回到盛唐。電梯停在八樓，她走出來時，恰好看到迎面過來的衛茵。
「衛姐。」
衛茵沿著前方走廊過來，顯然正在找人，見到季笙歌從電梯出來，不禁詫異的問：「你出去了嗎？」
季笙歌點點頭，道：「我去幫閆豫大哥買了些醒酒藥，他喝多了。」
「你看到閆豫了嗎？他在哪裡？」
朝前方的休息室指了指，季笙歌如實道：「他在休息室，衛姐，你把醒酒藥給他拿過去吧。」
頓了下，她又拉住衛茵，笑了笑，「時間不早了，我想先回家了。」
衛茵接過她遞來的東西，眼神在她臉上掃了圈，「要不要我找人送你？」
「不用。」季笙歌立刻擺擺手，「我一會兒安排司機過來接商勤回去，我自己打車就好，你不用擔心我，照顧好閆豫大哥吧。」
「那好。」衛茵應了聲，也沒有同季笙歌再多說，心急的朝著休息室的方向過去。
眼見衛茵打開休息室的門進去，季笙歌方才鬆口氣。她低頭看眼時間，想了想，拿出手機給顧唯深發了條微信。
季笙歌：我可以走了，停車場等你？
很快的功夫，男人的微信回復過來：好，等我十分鐘。
季笙歌將手機放回皮包中，轉身往電梯方向走。可她還沒走到電梯，便被從側面衝過來的一道人影撞到，差點把她撞倒。
「對不起。」
腳上的高跟鞋並不算太高，所以季笙歌才勉強穩住，沒有摔倒。她一手扶著身側的牆壁站直身體，抬眼看到眼前撞向她的女孩子，神情不對勁。
「你怎麼了？」
面前的女孩子長發披散，看上去神色極為慌張。她身上只穿著一件乳白色的裹身裙，露出兩條纖細勻稱的美腿。
「我……」
那個女孩緊咬下唇，不斷往身後搜索。她忽然上前抓住季笙歌的手腕，面色蒼白，「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
「發生了什麼事情？」季笙歌沉下臉。
女孩子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那張過於稚嫩的臉龐染著深深的恐懼，「我被人騙了，我不想賣身，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在雲江市，盛唐屬於高級場所，平時能來這裡吃飯的人物，基本也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那些名流。男人們談生意，手段層出不窮，在酒桌上送個女人討好，似乎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按理說，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季笙歌應該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見，直接轉身離開。
畢竟如今的社會，人心複雜，她無法判斷這個與她剛剛相識不過一分鐘的女孩子，是不是說的真話？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離開。
可望著眼前女孩子那雙水潤靈動的眼睛，還有她眼底蘊含的水光與恐懼，季笙歌莫名覺得心軟。也許她此時此刻的眼神，有某個瞬間，與她自己很像。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也有多少害怕恐懼的時候，但每一次，她的身邊都沒有任何人可以倚靠，而她每一次想要度過難關，也都只能靠自己。
「你要我怎麼救你？」
「帶我離開這裡。」那個女孩子盯著季笙歌手中的磁卡，凡是來盛唐吃飯的客人都會有樓層電梯的磁卡，只有刷過磁卡電梯才能上到指定樓層。
正因為盛唐有如此嚴格的控制系統，才能保證來這裡用餐或者談事的客人們，擁有絕對的隱私和安全性。
「姐姐，我不是壞人！」女孩子雙手緊緊拽住季笙歌的胳膊，仿佛她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那些人很快就會發現我沒有在洗手間，求你帶我出去，只要把我帶出這家餐廳就可以了。」
季笙歌深吸口氣，拿起磁卡走進電梯，同時朝那個女孩子說道：「快點兒進來吧，還磨蹭什麼。」
聞言，女孩立刻抬腳跑進電梯。
不多時候，電梯停在一樓。季笙歌瞥眼身邊瑟瑟發抖的女孩，又看眼大廳四周的服務生，便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披在她的肩頭。
「姐姐，我……」女孩子似乎想要推諉，卻被季笙歌按住手背，「別動，你先穿著，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聽到她的話，女孩瞬間低下頭，變的格外乖巧。
眼角餘光瞥見她的動作，季笙歌不禁勾了勾唇，倒是挺聰明的一個女孩子。她幾步走到前台，將磁卡交還後，便帶著女孩迅速走出盛唐大門。
衛茵推開休息室的門進去時，閆豫上半身靠在柔軟的沙發里，雙眸微微合上，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聽到開門聲，他咻的抬起臉，卻在看到進來的人後，眼底明顯暗淡下去。
「她呢？」閆豫壓低聲音開口。
衛茵握緊手中的藥盒，緩緩朝他走來，「笙歌把醒酒藥給我了，說她先回家了。」
「回家？」閆豫輕念這兩個字，嘴角一點點挽起，「她要回哪個家？」
「阿豫。」衛茵走到他的身邊坐下，語氣沉寂下來，「你明明知道的，她已經和顧唯深在一起了。」
「那又怎麼樣？」閆豫偏過頭，兩道銳利的眼眸直射向衛茵。
望著他的眼神，衛茵心尖不由緊縮了下。她雙手緊緊握著那盒醒酒藥，努力保持臉上的神情平靜，「我清楚你對笙歌的感情，但是她和顧唯深在一起，說不定真的可以阻止顧虞兩家的聯姻。」
衛茵小心觀察身邊男人的情緒，道：「阿豫，你不能感情用事。」
男人猛地抬起手，用力將掌心按向胃部。
「怎麼了？」衛茵將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立刻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胃不好，今晚又喝這麼多酒，當然受不了。」
話音落下，衛茵立刻打開皮包，拿出手機打給司機，吩咐司機將車開過來。
拿起邊上的外套，衛茵迅速給閆豫穿上，然後攙扶他站起身，帶著他走出休息室，「我們先去醫院，我已經讓司機把車開過來了。」
閆豫臉色很難看，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任由衛茵將他攙扶進電梯，兩人行色匆匆的離開。
沿著盛唐大門往左，就是停車場。季笙歌一直將女孩帶到停車場內，才停下腳步，「好了，你從前面的小門出去，就是後面的街口，那裡很繁華，人多車也多。」
女孩順著季笙歌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街口的紅藍燈。她感激的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紅，「姐姐，謝謝你。」
說話間，她把自己身上披著的大衣取下來，交還給季笙歌。
季笙歌也沒有同她客氣，直接拿回自己的衣服穿上。女孩縮起肩膀，那雙明亮水潤的眼眸定定染上幾分笑意。
「那我先走了。」
「等等。」
女孩詫異的回過身，卻見季笙歌打開皮包，拿出五百元錢遞過來，「我們萍水相逢一場，也是緣分。我不想多問，你也不要多說，這裡有點錢你拿著，回家總要路費。」
相比身體一陣陣泛起的寒意，女孩卻覺得心底熱熱的。她用力咬著下唇，顫巍巍抬起手，接過季笙歌手中的紅色鈔票。
「謝謝。」
季笙歌沒有再說什麼，眼見她拿過錢，轉身快步離開。
前方夜色漸濃，那抹白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口。季笙歌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到身後傳來男人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下一刻，她整個人便被扯進一具熟悉的懷抱中，「等了很久？」
季笙歌抬起臉，望著眼前男人那張好看的臉，微微一笑，「沒有，我也是剛到。」
顧唯深看眼她微紅的鼻尖，伸手圈住她的腰，立刻將她帶進車裡。顧銳發動引擎，迅速將車開出停車場。
回到西府名都，季笙歌換好拖鞋進去時，發現嘿哈已經洗過澡，正舒舒服服躺在它的小窩中，睡得美滋滋。
「三少，您回來了。」
新來的鐘點工阿姨過來打招呼，顧唯深脫掉外套後點點頭，朝季笙歌介紹，「她是尤阿姨，以後負責家裡的打掃還有晚餐。」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從顧銳身上轉了圈，又落向季笙歌，「以後家裡有事，你們都交給尤阿姨就可以了。」
「哦。」季笙歌低低應了聲，隨後朝鐘點工阿姨打招呼，「尤阿姨，您好。」
「季小姐是吧，」尤阿姨大概四十多歲，個子中等，但人長得白白淨淨，眉目慈善。她上前半步，朝著季笙歌笑眯眯的問道：「季小姐喜歡什麼口味的晚餐？」
「我都可以。」季笙歌回了句。
顧唯深今晚喝的不少，這會兒有些頭暈，他轉身上了樓，先去洗澡。因為顧唯深平時很挑剔，注意事項不少，顧銳耐心的一一叮囑尤阿姨。
那些事情都不需要季笙歌操心，她處理好嘿哈的事情，也上了樓。
臥室的浴室內亮著燈，還有水聲傳來。季笙歌坐在床邊，這會兒整個人放鬆下來，就開始回憶今晚的事情。
想到那個女孩時，她心頭微微一動，不禁撅起嘴巴。
哎。
要不然人家說，衝動並不是件好事。她今晚也不知道怎麼了，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她甚至都不清楚，那個女孩到底有沒有騙她？又或者她是不是居心不良？
她竟然就那麼大腦一熱，把人帶出盛唐。
「唔。」
臉頰忽然一痛，她驚訝的抬眸，顧唯深已經伸手在她左邊臉頰輕輕掐了下，「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入神？」
「沒有啊。」季笙歌敷衍的笑了笑，壓抑住心底的異樣情緒，「我正在想明天的幾場戲，有什麼地方還沒有準備好。」
顧唯深掀開被子，轉身躺下。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這會兒洗過澡，身上還有淡淡的酒氣。季笙歌俯下臉，盯著他的臉色看了看，問道：「怎麼樣？有沒有胃痛？」
「沒有。」顧唯深一手圈住她的腰，瞬間將她整個人拉到身上，「我哪有那麼弱？喝幾杯酒就會胃痛？」
好吧，他不弱！
「去洗澡。」男人低沉撩人的嗓音落在耳邊，季笙歌后頸一緊，心想都這樣了，他還想著那啥那啥？
她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嘴巴不敢反駁，只好跳下床，一溜煙跑進浴室。
等到季笙歌洗完澡，吹乾頭髮出來時，她卻意外的發現，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睡著了。也許今晚他真的喝了不少酒，人側躺在枕頭上，雙眸緊緊合上。
季笙歌半跪在床邊，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確定他真的睡著後，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輕手輕腳走出臥室，她又跑去看看嘿哈，見到小傢伙同樣睡得很安穩後，她才又回到臥室。
臥室內只開著一盞床頭燈，季笙歌關上門進來，正準備上床時，忽然響起什麼，又跑到桌前，將她的皮包打開。
拿出從藥店買來的醒酒藥，季笙歌看眼床上睡著的男人，然後在便簽紙上寫了幾行字，撕下後貼在藥盒上。
她盯著手裡的藥盒，又想到顧銳那張冰山臉，立刻搖搖頭。她才不想跟那個冰山酷拽顧銳說話呢！
想來想去，季笙歌腦袋靈光一閃，笑眯眯站起身，走到衣櫃前，將貼著便簽紙的藥盒塞到顧唯深大衣的口袋裡。
嗯，這樣就好啦，省的她不好意思，也省的那個男人嫌棄，要是他當著她的面前把藥盒丟掉，那她不是太沒面子了嗎？
掀開被子上了床，季笙歌關掉床頭燈，躺在床的另外一邊。身側的男人呼吸均勻，她鼓著腮幫子湊近了下，剛要躲閃開，卻被男人抬起的手臂圈住腰，瞬間將她扯到懷裡。
「喂！」
季笙歌還以為他醒來，嚇得全身一個激靈。可身邊的男人只是無意中的動作，將她拉到懷裡後，就沒有再動。
不過男人手臂的力度很大，季笙歌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並不可能。她只好任由他摟著，把臉貼在他的心口位置。
那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迴蕩在耳邊，季笙歌聽著聽著，漸漸心安，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眼皮愈加沉重，她很快也閉上眼睛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