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陪嫁股權
「虞小姐,真是好大的脾氣啊。」
虞宛驚訝的偏過頭,看到突然出現的顧老爺子後,臉色瞬間一白。
若是按照平時的慣例,顧鳴善今天不會來馬場巡視,所以馬場內的工作人員看到他過來,也都驚訝了下。
有工作人員上前,將剛剛打落在地的皮鞭撿起來,迅速收拾好。顧鳴善淡淡一瞥,眼神驟然變化。
大家都沒想到顧老爺子能過來,顧唯深安撫好雪球後,將韁繩遞給身邊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走到季笙歌身邊。
他一把將季笙歌拉到身邊,上下左右檢查過,確定她沒有受傷後,緊蹙的眉頭才鬆開。
顧載成見到老爺子現身,也是立刻小跑過來。只不過剛才虞宛表現的那一出,恰好被爺爺撞見,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顧爺爺。」虞宛調整好表情,重新又恢復溫婉的姿態,「您千萬別誤會,我是因為被雪球踢了一下,受驚才會發脾氣的。」
顧銘善雙手握著拐杖,依舊站在原地。他那雙沉穩精明的眼中,令人分辨不出半點情緒的起伏。虞宛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他滿滿的笑意,只可惜那抹笑卻與往日不同。
「雖然我最疼愛雪球,但正如虞小姐所說,它畢竟是頭畜生,既然犯了錯,嚇到虞小姐,那我這老頭子也是不護短,應該把雪球交由虞小姐處置。」
說話間,顧鳴善抬手一揮,立刻有工作人員牽著雪球上前,繼而將韁繩遞到虞宛面前,「虞小姐。」
雪球通體雪白,四肢健碩高大。工作人員牽著它過來時,雪球立刻搖晃身體,抖落全身的雪白毛髮。
虞宛被嚇得連連後退,幾步跑到顧載成身邊,臉色發白。其實她剛剛只是腦袋一熱,要是雪球真的發起脾氣,她可根本不是對手。
「爺爺。」顧載成見到虞宛害怕,立刻出聲想要袒護。
「你給我閉嘴!」顧鳴善沉下臉,抬頭盯著長孫顧載成都沒了好氣,「我在這裡同虞小姐說話,有你插嘴的地方嗎?」
顧載成被老爺子一吼,只能低下頭。他沉著臉站在邊上,眼底的神情逐漸陰霾下來。爺爺平時偏疼老三也就算了,如今連老三身邊的女人都疼起來了嗎?
「虞小姐。」見到顧老爺子遞來的眼神,工作人員又把韁繩朝著虞宛遞過去。
虞宛頓時變了臉色,搖頭往後倒退,「不,我不要。」
她眼眶漸漸發紅,咬著唇看向顧鳴善,「顧爺爺,您別生小宛的氣,剛剛的事情是我不好。」
「哼!」
顧鳴善面色慍怒,道:「要是我這老頭子晚來一步,虞小姐這會兒手裡的鞭子,要甩給誰了?」
話落,老爺子的眼神落向對面的季笙歌。
見到顧老爺子忽然看過來,季笙歌不敢迴避,只能目光對視。那一刻,她非但沒有覺得緊張,反而感受到絲絲暖意。
因為家庭的關係,她從小就沒有享受到父親的庇佑。以前有事她都是自己靠自己,可自從遇到顧唯深,她才慢慢明白,原來她也有可以依靠的人。
「我,我……」虞宛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她那點小心思,要在擺在顧鳴善眼前,顯然還是太嫩。
「哎。」顧鳴善突然嘆口氣,眼神有片刻的動容,「也許我這老頭子真的老了,眼神也不如以前亮了。」
老爺子這言外之意,顧唯深可是聽的明明白白。爺爺一直以來都挺喜歡虞宛,這會兒恐怕為虞宛刁蠻任性的脾氣真的動了氣。
只不過礙於顧虞兩家的關係,才始終給虞宛留著顏面。
輕輕敲了下手中的拐杖,顧鳴善又把目光落向麼孫,「還有你!」
頓了下,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說道:「顧唯深,我要是晚來一步,你是不是就看著季丫頭被人欺負?」
爺爺轉過來發飆,顧唯深頓時笑出聲,「爺爺,所以您來的太及時了!」
這種同爺爺一唱一和配合的場面,顧唯深自然應付的遊刃有餘。
「臭小子!」顧鳴善忍不住笑了聲,抬手朝季笙歌招招手,「季丫頭,你過來。」
季笙歌被點名,立刻抬腳走過去,「顧爺爺。」
「爺爺。」顧鳴善出聲糾正,笑眯眯盯著季笙歌,說道:「我們顧家未來的三少奶奶,怎麼還能喊我顧爺爺,記住了,以後要叫爺爺。」
季笙歌全身一怔,心底的情緒起伏很大。如今顧老爺子不過輕飄飄一句話,卻足以令她眼眶發熱。
她下意識側目,看向身後的男人,只見顧唯深彎起唇,朝她笑的一臉妖孽。
「爺爺,我記住了。」季笙歌從善如流的回答。
「乖。」
顧鳴善點點頭,終於鬆口氣。
始終站在邊上的虞宛,這會兒唇色已經慘白。她狠狠咬著下唇,心中那把嫉妒的火焰早已將她燒的生不如死。
「好了,你們還不把雪球帶回去?」顧載成適時出來化解,馬場的工作人員見到顧老爺子沒有反對,這才牽過雪球離開。
經過顧老爺子這一鬧,虞宛的氣勢瞬間湮滅,連同顧載成都受到牽連。
「爺爺,這會兒太陽曬,不然您去屋裡休息一會兒?」顧載成笑著走過來,想要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顧鳴善挑了挑眉,到底顧載成是顧家的長孫,他總要給自己的孫子留幾分面子。老爺子大手一揮,道:「我身子乏了,這就回家去,你們繼續玩吧。」
撂下這句話,顧老爺子轉身向著馬場外面走去。顧載成想要跟隨,但被老爺子留下。
顧唯深牽過季笙歌的手,跟隨顧老爺子走出馬場。
眼見他們一起離開,顧載成神情瞬間陰霾下來。他抿著唇,看向臉色慘白的虞宛,不禁沉聲道:「小宛,我送你回家吧。」
虞宛早就想離開這裡,聽到顧載成這麼說,立刻點頭。
馬場外,司機的車子早已等候多時,顧唯深將車門打開後,攙扶著爺爺上車,同時吩咐司機要慢慢開車。
「三兒。」顧鳴善降下車窗,將麼孫叫道車門前。
「爺爺,您說。」
顧唯深彎腰站在車前,只聽顧老爺子說道:「這兩天你就安排個時間吧,讓季家的人過來一趟,咱們把訂婚的事情定下來。」
「好。」顧唯深眼底掠過一絲竊喜,隨後他站起身,眼見司機將車開走。
男人回過神,幽暗深邃的目光望向距離他不遠的那道身影后,緩緩邁步走了過去。
「聽到爺爺說的話了嗎?」
「嗯,聽到了。」季笙歌上前半步,輕輕將頭靠著顧唯深的肩膀。
懷裡的人貓兒一樣溫順,顧唯深薄唇微揚,掌心落在她的腰間揉了揉,「開心嗎?」
季笙歌斂去眼底的濕意,用力點點頭,「開心。」
今天有顧老爺子這句話,季笙歌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能夠放下一半。顧唯深低頭在她發間親了下,道:「時間你來安排。」
「好。」季笙歌彎起唇,只覺得這刻心底甜如蜜。
午後,嚴如端著甜品,來到二樓書房。她推門進去時,顧長引正坐在書桌後,桌上放著個本子。
只不過見她進來,顧長引便抬手將本子合上,「有事?」
「我吩咐廚房燉了甜品,拿來給你嘗嘗。」嚴如走到桌前,將盤中的甜品放在桌面上。
顧長引拉開書桌抽屜,將本子放進去。他掀開白瓷盅的蓋子,拿起勺子嘗了嘗燉煮火候十足的甜品,微微點頭,「不錯。」
嚴如含笑坐在丈夫身邊,道:「最近天氣暖和了,適合溫補,以後我每天都會吩咐廚房,給你燉一盅甜品。」
顧長引平時工作很忙,一個月能在家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嚴如這些年細心打理家務,照顧幼子老夫,對於妻子的辛苦,顧長引心中充滿感激,「好。」
窗外的暖陽徐徐落在桌角,嚴如目光落向身邊的男人,見他鬢角雖已能辨出幾絲白髮,但五官容顏卻依舊如當年的英俊。
她心底微動,不禁垂下目光,「三兒的婚事,你有什麼想法?」
顧長引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你有別的想法?」
「沒有。」嚴如微微含笑,道:「三兒是我心尖的一塊肉,只要他能開心快樂,我都會答應。」
聞言,顧長引偏過頭,深邃的雙眸落在妻子面頰,聲音低沉,「如果載成同虞宛聯姻,你也沒有意見嗎?」
聽他這麼問,嚴如不禁笑了笑,「以寧這孩子的性格,自幼就是不爭。既然他不想參與過多,那我也會尊重他的意見。畢竟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要是我們更加干涉過多,也未必是好事。」
顧載成雖是長子,但身份地位在顧家卻有些尷尬。顧長引對於長子,心中難免存著幾分愧疚,畢竟都是他的兒子,他希望孩子們個個都能好。
「老爺。」有傭人敲門後進來,道:「老爺子回來了,叫您下去。」
顧長引站起身,嚴如隨著丈夫一起下樓。
「爸。」
顧長引走到客廳的沙發前,見父親面色不對勁,「您這是怎麼了?」
顧老爺子冷哼聲,將馬場的事情大致說了幾句。
嚴如見老爺子動氣,立刻吩咐傭人去端一碗甜品出來,「爸,您先吃點甜品。」
頓了下,她又笑道:「小宛那孩子也是嬌生慣養,被虞家寵壞的。」
「哎。」顧鳴善長長嘆了口氣,轉而看向兒子兒媳,「我已經跟三兒說過了,讓他儘快安排季家的人過來,把訂婚的事情早點定下來。」
聞言,顧長引不禁同妻子交換個眼神,兩人都明白,這會兒老爺子已經心意堅定下來。
「對了,長引啊,你明天讓榮傑過來一趟。」
「您找他有事?」
顧鳴善點頭,道:「有件事,我要當著他的面說一說。」
「好,我會通知他。」
「嗯。」
老爺子又交代幾句話後,便起身上了樓。
傍晚,季笙歌處理好環錦的事情,便打車回到季家。她付了車費,幾步跨上別墅的台階,走上前。
叮咚!
傭人將門打開,見到門外的人,霎時恭敬地說道:「大小姐回來了。」
季笙歌點點頭,邁步走進去,「爸爸回來了嗎?」
「回來了。」傭人如實回答,同時拿出乾淨的拖鞋擺好,等著季笙歌換好後,又把她的鞋子整齊碼放。
自從顧唯深轟動全城的求婚場面後,不但季閒對於季笙歌的態度徹底改變,就連這家裡小小的傭人,都態度大變。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季笙歌看慣人情,並沒放在心上。
「喲,笙歌回來了。」方雲佩正坐在沙發里吃水果,見到進門的人,不自覺往她身後看過去,「你一個人回來的?三少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季笙歌勾了勾唇,道:「沒有,我回來找爸爸有事。」
「笙歌回來了!」傭人上樓通知,季閒很快就下了樓。
「爸爸。」
方雲佩親熱的走上前,拉住季笙歌的手,道:「既然回來就在家吃晚飯,阿姨這就是吩咐廚房準備你喜歡的菜。」
季笙歌見到他們一個個這幅過於熱情的模樣,不得不壓下心底的厭惡,「不用了,我只是有些話,要對爸爸說。」
「找我有事?」季閒大步走來。
季笙歌點頭,瞥眼方雲佩那張礙眼的臉,立刻皺眉,「爸爸,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好,那我們去書房說話。」季閒一口答應,季笙歌沒在耽擱,轉身跟著他上了樓。
方雲佩硬生生被晾在一邊,臉色霎時有些難看。
「太太。」傭人走到她身邊,方雲佩冷哼聲,才道:「去準備點水果過來。」
「是。」
傭人轉身去準備,方雲佩不禁冷笑聲,她倒是要聽聽,季笙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樓上書房內,季笙歌端坐在書桌前的椅子內,神情平靜。
季閒倒了杯水遞給她,笑眯眯問道:「有什麼話要對爸爸說,還不能讓你阿姨聽?」
輕輕捧著水杯,季笙歌目光內斂,「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三少說,讓你們這兩天就去顧家吃頓飯,順便把我們訂婚的日子定下來。」
「什麼?!」
季閒咻的站起身,手腳都興奮地不住揮舞,「這麼大的事情,還沒什麼?」
他繞著書桌轉悠一圈,又回到季笙歌面前,「笙歌啊,你趕緊告訴爸爸,咱們去顧家吃飯要準備什麼禮物,我要記下來,千萬不能虧了禮數。」
眼見季閒拿出個本子打開,握筆就要開寫。季笙歌笑了笑,伸手按住他打開的本子,聲音一沉,「爸爸,在去顧家之前,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你儘管提。」季閒這會兒心情出奇的好。
「我想要一份陪嫁。」
聞言,季閒緩緩抬起臉,目光望向女兒,「傻孩子,你能嫁到顧家,爸爸自然要給你一份風風光光的陪嫁。」
這話季閒說的雖有些肉疼,但想起日後季家同顧家就是親家,他整個人瞬間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全身的汗毛孔都跟著激動。
方雲佩端著果盤,一步步走到書房前。書房的門沒有關嚴,她正要敲門進去,卻聽到裡面的人開口。
「爸爸,我想要的陪嫁,是環錦的股權。」
「你說什麼?」季閒臉色一怔,繼而瞪大眼睛。
季笙歌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表情,她淡淡笑了笑,手指輕撫杯沿,笑道:「環錦是爸爸的心血,也是季家的根本,我對金銀珠寶那些東西都不敢興趣,只想以後能好好經營環錦,幫爸爸把環錦永遠的傳承下去。」
「這個,這個……」季閒撓撓頭,下意識咽了下口水。他倒是沒有想到,笙歌開口就能找他要環錦的股權。
書房門外,方雲佩臉色徒然一白。她端著果盤的五指收緊,直到後背上的青筋凸起。這個死丫頭,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環錦這裡來了!
「爸爸。」季笙歌抬起臉,清澈見底的眸中隱約有什麼閃過,「環錦的股權就是我要的陪嫁。我之所以想要這些股權,也不是為了我自己。顧家的門庭有多高,你肯定也清楚。以後我要是成為顧家的三少奶奶,難免被人說三道四。有環錦的股權傍身,我掙回來的,不也是季家的面子嗎?」
「你說的有理,可是……」
「爸,你若是捨不得那些股權,那我就不嫁了,免得以後被人欺負。」
「別別別!」季閒咻的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季笙歌面前,「笙歌啊,這麼大的事情,你讓爸爸想一想,行嗎?」
「三少說,讓我們儘快過去吃飯。」季笙歌微微施壓。
季閒蹙起眉,道:「這樣吧,爸爸明天給你答覆。」
「好。」
季笙歌一口答應,她來時的路上就已經想好。按照季閒這樣的算計,他肯定不能馬上答應。不過有顧家這座大山擺在眼前,他肯定會點頭。
環錦的股權雖然重要,但能成為顧家三少老丈人的這個誘惑,只怕會更大。
不久,季笙歌走下樓。
客廳的沙發前,方雲佩正在喝茶,見她下樓,神色依舊,「你們父女倆這麼快就談完了嗎?」
她起身過來,笑道:「留下吃飯吧。」
季笙歌拎著手中的皮包,伸手挽起散下的碎發,「阿姨,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你說。」
「我媽媽,當年是因為生下我,產後抑鬱才去世的嗎?」
方雲佩臉色一怔,隨後尷尬的應道:「是啊,你媽媽去世後,你爸爸還難過很久呢。」
呵。
難過很久?
季笙歌紅唇微勾,看著方雲佩這張偽善的嘴臉,心中只覺得嘲諷噁心,「阿姨不也生過孩子嗎?怎麼你沒有產後抑鬱?」
「笙歌,你這話什麼意思?」方雲佩臉色變了變。
深吸口氣,季笙歌臉上的笑容如常,「沒什麼意思,只是好奇,隨口問問。」
「大小姐,車子準備好了。」
傭人過來提醒,季笙歌收回落在方雲佩身上的目光,轉身走出別墅大門。
眼見季笙歌離開,方雲佩發白的唇色才慢慢恢復過來。她轉身回到沙發里坐下,整個人卻感覺不安起來。
為什麼她總覺得,季笙歌哪裡有些不對勁?
須臾,司機將車發動起來。季笙歌坐在后座,神色還算平靜。
包里的手機響起來,季笙歌看到號碼,陰鬱的眉頭才舒展開,「餵。」
「你回家了,需要我去接你嗎?」顧唯深的聲音隔著話筒暖暖傳來。
「不用了,爸爸有司機送我回去。」
「和你爸爸談的怎麼樣?」
「挺好的。」季笙歌握著手機,眼見身後那棟漸漸遠去的別墅,眉眼清冷。
「我等你回來吃飯。」
「好。」
掛斷電話,季笙歌將手機放回皮包,倏然鬆了口氣。
天色漸沉,道路兩邊的燈光依次亮起。季笙歌背靠座椅,望著那一盞盞染著黃暈的路燈,鼻尖微微泛酸。
談婚婚假,算是人生大事。如果媽媽還在,一定會很開心。
她苦笑著垂下臉,眼神暗淡無光。只可惜,這是她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