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秦九洲:不想成人之美;芳華,越挫就要越勇
韓啟政去找秦九洲,一進他公司的辦公室,就往地板上栽了去。
秦九洲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侄兒在自己面前摔了一個結實,急忙扔下手上正在看的文件,過去將人扶去,卻發現他在發高燒,身上燙得不得了,心裡不由得一驚。
這小子之所以從小會被慣著,主要原因,他是早產兒。
是的,阿政從剛剛一生下來身體就不怎麼好,幾次險些夭折了去,一次次的發高燒回回能把家裡人鬧一個雞飛狗跳。
為了保住這小子的命,家裡沒少花心思在這上頭。
他呀,七八歲的時候還在時不時發燒,身體嬌貴的不得了。這萬一不順心了,一哭一鬧,體溫就能鬧騰上來。
為了能讓他好好養病,家裡對他的處理方式是:散養,不逼著,凡事順著,就盼著等他發育了,將身體裡的毛病全給帶了去。
所以,他是家裡最無法無天的二世祖,每個人都讓著他。
後來,隨著慢慢長大,發病的頻率漸漸就小了,這些年,他已經很少聽到他高燒不退的消息。
「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身上還這麼燙,不行,得去醫院讓大夫瞧瞧。」
秦九洲想打電話把阿中叫來。
可韓啟政把手機搶了,搖頭,虛弱的拒絕:「不去。」
「為什麼?」
秦九洲皺眉,摸他的額頭,焦燙焦燙的,他是好些年沒遇上他這樣了,心時不免起了擔憂:
「都燒成這樣子了,你還想鬧什麼彆扭?韓啟政,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可他還是一徑搖頭,態度很堅決:
「小叔叔,我要是一進醫院,家裡頭的人肯定都得驚動。這要是萬一讓我爸媽知道我在寧市闖了這麼大一個禍,那麼,我和芳華的事,真的就懸之又懸了。
「小叔叔,就讓我在這裡睡一睡吧!你自己不就是一個現成的大夫麼?直接給我配點藥吃吃就好。沒事的,我現在已經不比小時候了。只要燒一退,我就回北市。
「芳華說要冷靜,那我就給她時間冷靜。爸媽那邊,我得去安撫好。再不能生半點事出來了。我要好好的熬過這一年。
「我要娶她的,一定要娶到她。小叔叔,你不知道我有多愛她,我多害怕失去她……」
這小子,也不知怎麼的,抓著他的手,一再的陳述他愛芳華,還哭了,稀哩嘩啦的,淚流滿面的,就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唉,他還和小時候一樣。
那時他但凡有得不到什麼東西時,就跑來和他哭訴,裝可憐,搏他同情,哄他幫著想辦法,然後,他坐享其成。
秦九洲聽著,看著,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昨兒個,芳華在他面前哭,今天換這小子哭,真是要折磨死他了。
在這些個侄女侄兒當中,他是最慣著阿政的,他總覺得這小子活得比他舒服多了,因為身體問題,誰也不敢欺負他,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不用藏著掖著裝著。
他呢,他不一樣。
從家族方面來說,他是家裡最小的長輩,得有長輩的樣子,不能和晚輩一般見識,得處處讓著他們,管著他們。
從個人生活學習能力上面來講,他的腦子比別人活,智商比別人高。
是的,讀書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容易,而生活中沒有值得他太過期待的人和事,可令他做事有衝勁。人生的每一步都按著他預先設計好的方向在走,平淡的生活,沒有大驚大喜大的起伏,他覺得特別的沒成就感,漸漸的,就少年老成了。
可這種滋味並不好,太寂寞。
人有七情六慾,就該高興的時候笑,不高興的時候發脾氣,遇到挫折時會失落迷茫,受到驚嚇時會害怕……人就該擁有各種情緒。可他沒有,總是表現的異常冷靜。
哦,不,最近,他的情緒波動比較大,也出現了某些焦躁與不安——因為芳華,那個女孩,能擾亂他的心境,挑動他的慾念,讓他控制不住的去想她,牽掛她。
而這個女孩,也正是讓阿政現在在他面前痛哭流泣的主因。
說真的,他真見不得這小子哭,大約是因為長輩意識太強了,又和他走的最近,但凡他遇事,他都會幫忙。
他看得出來,他對芳華是真的用情很深。
古人云:君子當有成人之美。
可他都已經忍著不去有所作為了,還想讓他怎麼樣?
難不成,他該精心策劃一件事情,直接讓這倆孩子把證領了,硬是將這生米煮成熟飯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願意去做,還是有法子的。
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再說了,這小子這脾性,要是不好好改改,就算把人娶進來了,又能怎麼樣?
整不好,婚內還會雞飛蛋打,到時,難道還要讓他去收拾爛攤子?
婚姻的是自己的,得靠自己去經營,別人根本使不上力的。
戀愛也是自己的,怎麼維繫兩個人的感情,只能憑自己的本事來。
所以,他不會再同情他。
結婚不是小事,得擔起作為一個男人必須要擔的責任,不是哭哭鬧鬧就能把問題丟給別人,讓別人來操心的,只要他一日沒完全長大,就一日沒資格娶人家。
他不想芳華活活被他糟踏了。
因為,他會心疼的。
是的,在阿政和芳華之間,他的心,偏向芳華。
*
因為遇上一點事,就自暴自棄,從來不是芳華的作風。
從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是:越挫,就要越勇,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生活可以負我,我不能為難自己。
這種性格,是打小養成的。
芳華小的時候,因為一場事故,眼睛差點瞎掉。
那時,她曾一度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
看了多個醫生,最終的結論是:「得換眼角膜……」
那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帶給了她各種鮮艷的色彩享受,每個人見到小芳華,都會嘆贊:
「哎喲,這眼睛,真大,真黑,烏溜溜的,靈性十足的……真是太漂亮了……」
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因為那個事故,看不到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了。
是的,那時候,她望出去的人和物,永遠只看到一個模糊的灰朦朦的輪廓,且是每況愈下。
如果不好好治,還有可能永遠陷在黑暗當中,從此成為臉孔上一對沒什麼用處的裝飾品。
這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一旦失去眼睛,她就成了一個沒用的殘廢,會成為家裡最大的負擔,她的人生也會就此慘澹無光。
家裡人都希望可以把她的眼睛治好。
可是在這個器官捐獻還這麼保守的年代當中,普通人想要換眼角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時,爸爸愁,媽媽愁,哥哥愁,妹妹也愁,不僅愁眼角膜,更愁手術費——那絕不是一筆小數目,與他們這樣一個普通家庭來說,不管治還是不治,壓力都是巨大的。
芳華是一個很乖巧美好的孩子,不想家裡人擔憂,小小的她想了又想,最後抱著媽媽爸爸冷靜的表示要放棄治療:
「爸爸,媽媽,咱不做手術了。看不見沒關係的,我還能聽你們說話,一樣的不是嗎?眼角膜這種東西,得到的機率太小。我們不要為了這小機率,折騰的全家上下沒好日子過。我認命。我真的認命。」
那時,她就已經很懂事了,身體上的痛,看不見東西的不便,讓她時不時摔著,永遠的黑暗,叫她很無助,但為了寬慰家裡人,她表現的很堅強,很樂觀。
住院的那段日子,她一直笑,從不鬧,醫院的醫生護士都說:「這是我們接診過最可愛的小病人。」
其實,她嘴上是這麼說,可心裡是盼望可以重獲光明的。
看不見的世界,她沒辦法像正常人那樣欣賞萬物,更沒辦法讀書寫字,也不能學彈鋼琴了,在那樣一個越來越黑暗的陌生世界裡,她是那麼的不適應。
可她不想哭,也不想鬧,她不想爸媽傷心難受,她的心態一直保持的很好。
有個不知道長什麼模樣的大哥哥曾贊過她:
「二妞,你樂觀的就像一顆熱力十足的小太陽,我得向你學習。你比我強多了。」
現在的她,受了高等教育這麼多年,心志是成熟的,抗壓力比起兒時自是要強大多多了,所以,即便心裡再如何難過,總會走出來的。
為此,她沒有在家多待,吹乾頭髮,換了衣裳,就去了光影。
在光影門口,她遇上了邵東坡的奧迪正從裡頭出來,和她錯身而過時,他停下來,探出了頭:
「咦,芳華,你來了啊,手機怎麼一直打不通?」
「不好意思,邵先生,手機……丟弄了。」
芳華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已近中午。她這班,上的也太任性了點。
「那就趕緊買一個去,找你一上午呢……」
「真是對不起……您找我有事嗎?」
「事情倒是沒有……哎,你……真沒事吧……眼睛紅紅的,哭過?家裡又出什麼事了?」
邵東坡那眼睛可尖了,一早就發現她神情不對勁兒,暗自琢磨著,這小姑娘今兒個上午沒來,手機也打不通,十有八~九,那視頻的事,是鬧到她這邊了。
這不,剛剛他才和老秦通過電話,那闖禍的小祖宗正在他那邊吊點滴呢,看來事情很複雜啊!
「沒事,睡得不好。」
她摸了摸自己那臉蛋,其實睡的還是滿好的,只是被阿政這麼一鬧,心情差了點。
「那就補覺去。不用來上班。反正蔚編的腳也崴了,都沒來,直接在家養著呢,沒個五六天是好不了的……所以,公司也沒什麼事,你呀可以去休息好了再來。對了,買手機的錢可以到公司報銷的。兩千塊以內,都能報的。這是公司福利。回頭過來直接找我簽字就行了……」
芳華有點接不上話:「……」
她是真的真的不明白,這個邵東坡怎麼就這麼照顧她?
那麼,邵東坡是怎麼想的呢?
只要這小仙女和韓啟政分了,老秦肯定會有所行動,他當然得事先和她搞好關係啦,說不定就是未來老闆娘了,他還在琢磨要怎麼推波助瀾才是最合適的呢……
*
彼時,城市的另一個地方。
一個眼鏡男正在向他的BOSS稟告:「先生,那個季北勛最近又在調查秦太太的死亡事件了。好像還找到了新線索。」
那個男人一邊處理文件一邊勾了勾那性感的唇角:「線索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只是想把遊戲玩的更精彩一點而已。現在你要做的事,密切關注那個小姑娘。只要確診懷孕,就把那團火給我挑起來……」
他笑得迷人,心裡愉快的想著:到時,阿洲,我看你還怎麼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