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想的是你,我怎麼會知道?
他的動作是快的,沒兩分鐘就又出來。進了廚房幫忙拿碗筷盛粥。江光光也不阻止她,端了菜放在了餐桌上。
早餐是簡單的,就只有小米粥和幾碟小菜。她倒是煎了蛋的,不過只煎了一個,程容簡剛看上一眼,就被她夾到她自己的碗裡去了。
有小米粥喝就不錯了,程容簡自然不會挑剔,用勺子慢慢的吃起了粥來。
他的動作是比江光光要慢許多的,江光光吃完見他還慢吞吞的吃著,坐著等了會兒,眉頭就擰了起來,說道:「還要吃多久?」
程容簡就抬頭看向了她,她這下就站了起來,將體溫計擱在了一旁,說道:「吃了自己量量,要是燒還沒退就去醫院。」
他能忍,生病不生病只要他不說,她都是看不出來的。
程容簡這下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簡單的應了聲好。知道江光光剛才那會兒坐著是在等他。他的動作就加快了些。
他這下倒是挺聽江光光的吩咐的,吃過飯就把體溫量了。雖是吃了藥的,但體溫卻是沒有減下來的,反倒是升到了三十七度八。
江光光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看了看起來什麼事也沒有的程容簡,說道:「沒退,去醫院。」
程容簡這次沒再說沒事了,應了聲好。但卻站著沒有動。
江光光將體溫計收起來見他還在原地站著,不由得皺著眉頭看向了他,問道:「怎麼?」
程容簡的視線停留在了他身上,無奈的笑笑,說:「我一個人去嗎?一個人在醫院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了,你見醫院裡任何人都有人陪著的?」江光光說了這一句,到底還是忍了下去,說道:「阿北不是在這邊嗎?讓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程容簡就說道:「他有事,去忙去了。」像是怕江光光不相信似的,他又補充道:「真的。」
一副特別誠懇的樣兒。
江光光這下就沒吭聲兒了,轉身往臥室走去。這下倒是沒多大會兒就出來,對著程容簡說:「走吧。」
程容簡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來,溫柔的應了一聲好。
一路上江光光都是沒有說話的,到了醫院,醫院裡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她就讓程容簡在一旁坐著,她去排隊掛號。
來醫院其實是一項體力活,得跑這跑那的,還得處處排隊。有時候半天下來腿又疼又酸。
排了十幾分鐘的隊才將掛上號,門診是在三樓,人倒不是特別多,沒多大會兒就輪到了程容簡。
程容簡是悶不吭聲的。醫生問哪裡不舒服他也只是去看江光光,好像生病的是江光光一般。後邊兒是排著隊的,江光光多少是有些惱的,只得將發熱一直不退的事說了。
醫生拿了體溫計給程容簡量上,程容簡忽然說道:「我有點兒口渴,能不能去給倒杯熱水。」
這診室里是不提供熱水的,熱水在下邊兒的大廳里。他這事兒還真是挺多的,江光光想著他是發著燒的,口渴得快也正常。見他還量著體溫,就應了一句好。讓他在這兒等著,就往外面去了。
等著她回來的時候醫生已經開好了藥了,開了一張單子讓江光光去繳費,讓繳費回來將單子給護士,護士那邊會給程容簡拿藥。
江光光也沒多想,就應了一聲好。又到下邊兒去排隊繳費去了。
排著隊的時候程容簡就給她發了信息,讓她直接去病房裡,護士給他安排了床位。
江光光只看了看就將手機放回了衣兜里,繼續排隊了。
等把單子交給了護士,護士拿藥過來輸時。江光光遲疑了一下,問道:「不用再做其他的檢查嗎?」
他這發熱一直都沒有退,就輸藥會不會太簡單了點兒?
因為長期照顧鬧鬧的緣故,江光光對這發熱不退是緊張的。
那護士倒是溫柔的,看了程容簡一眼,笑笑,說:「醫生說不用就應該不用,家屬要是實在不放心,也可以要求醫生開單子檢查。不過病人只是在發熱階段,並非是高燒,不是什麼大問題。」
江光光就點點頭,向護士說了聲謝謝。
那護士就說不客氣,又讓江光光盯著點兒,今天的病人比較多,他們忙不過來。藥要是沒了就要提前去叫他們。
江光光一一的應了下來,等著護士走了,這才說道:「要是有不舒服的就告訴我,我去叫醫生。」
她說著也不看程容簡,就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機來。
她這樣兒是一副不打算說話的樣兒,程容簡倒也識趣的沒有去打擾她,閉上眼睛假寐。
這邊雖是兩個床位,但對面的床上卻並沒有人。房間裡就安靜極了。
藥水輸得很慢,江光光時不時的看上那麼一眼。也不再看手機,發起了呆來。
過了那麼許久,她才抬頭去看程容簡。程容簡是閉著眼睛的,呼吸均勻,應該是睡著了。
他那麼安靜的時候,眉梢的那道疤痕看起來更是猙獰。江光光微微的有那麼些失神。
現在看著只是一道傷疤,可那疤痕要是再往下一些,眼睛就要毀了。江光光的手指就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過了那麼一兩分鐘,她才收回了視線,看了看時間,站到了床邊兒上,伸手去摸程容簡的額頭,試試燒有沒有退。
她原本以為程容簡是睡著的,但誰知道她的手才剛放到了他的額頭上,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的一雙眸子幽深,就那麼凝視著她。江光光是嚇了一大跳的,很快將手收了回來,鎮定的說:「我看看有沒有退燒。」
額頭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手的溫度。程容簡就嗯了一聲,他自己也摸了摸額頭,說道:「一會兒應該就能退下去。」
江光光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問道:「你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程容簡就說了句不用,知道她是不喜歡呆在醫院的,就看了看藥水瓶,說道:「你要呆著不舒服就出去走走吧,藥應該還要輸會兒,一會兒完了我自己會叫護士。」
江光光是有那麼些許的壓抑的,又抬頭看了看藥水瓶。見確實還有會兒才輸得完,就點頭應了句好,出去了。
到了走廊上,她就輕輕的吁了口氣兒。程容簡眉心的猙獰的傷口像是刻入了腦海中一般,揮之不去。
她就緊緊的閉了閉眼睛,然後往走廊窗戶口的位置走了過去。窗戶外面正是醫院的入口處,時不時的有人來來往往的。
陽光稀稀薄薄的,灑落在水泥地上。江光光抬頭看了看,是刺眼的,她下意識的就將眼睛眯了起來。
她很快收回了視線來。看向了另一旁的綠化小道旁。那兒有病人在曬著太陽,石凳上三三倆倆的坐了人。
她正要收回視線時,坐在對面石凳上的一個戴著灰白色帽子的微胖的中年男人突然就抬頭朝著窗口這邊看了過來。
那張臉完全是陌生的,但江光光莫名的就有一種熟悉之感,覺得像是在哪兒見到過似的。她正要去看個仔細時,那男子已經低下了頭。灰白的帽檐嚴嚴實實的遮住了臉,完全看不到。
這種熟悉之感只存在了那麼短短的幾十秒,江光光也沒再去打量,又站了那麼會兒,才回病房。
離病房門口還有那麼一半的距離。電光火石間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陸孜柇給她的那張照片上的臉來。相片上的人雖然比剛才那個男人要瘦些,但眼睛卻是非常像的。
江光光幾乎是拔腿就往電梯跑,她的運氣是好的,下樓的電梯門正好打開,她立即就擠了進去。
從樓上到綠化草地,不倒五分鐘,但她到的時候,那個位置上早已是人去樓空。
江光光立即四處看了起來,但壓根就沒有剛才那人的身影。也就是,那人應該是在她離開窗邊的時候就已離開了。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讓人走很遠或是藏起來了。
江光光的心裡沉甸甸的,上了樓就拿出了手機來給老鐵打電話。老鐵倒是很快就接了起來,剛叫了一聲江小姐,江光光就問道:「陸孜柇住在哪兒你知道嗎?」說到這兒她怕老鐵不知道陸孜柇是誰,又耐著性子的補充道說:「就那晚在巷子裡截住的人。」
老鐵就沉吟了一下,說:「不知道,上次我們的人跟他到一條黑巷子就將人給跟丟了。」
是了,陸孜柇哪裡是那麼好跟的。
江光光就沒說話了,電話那端的老鐵不知道她怎麼會問起陸孜柇來,就問道:「江小姐,有事嗎?」
江光光並沒有告訴他剛才的事兒,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想找他問點兒事情。」
電話那端的老鐵急沉吟了起來,說:「我再出去打聽打聽,有消息了馬上告訴您。」
江光光就應了一聲好,說了句勞煩了,這才掛斷了電話。
她這麼一耽擱,回病房的時候程容簡的藥水剛好快要輸完。她就去叫了護士。
她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護士過來換藥她就去了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這長得像的人是挺多的,如果她下去,那人還在,她是不敢確定那人就是陸孜柇給的那相片上的人的。但下去那人就走了,她反倒是多了幾分懷疑。
就算是巧合的她走那人也走,但也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而已,怎麼會那麼快就沒有影兒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程謹言,那麼。他怎麼會在醫院。是跟著他們來的,還是真的只是碰巧過來?
江光光的腦子是有些亂糟糟的,在洗手間裡站了好會兒,這才出去。
護士已經給程容簡換上藥水走了,只有程容簡在床上躺著。江光光看了看那藥水就倒了一杯水給他。然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到底還是有些不安的,坐了會兒就看向了正喝水的程容簡,問道:「阿北去哪兒了?」
程容簡沒想到她還會問起阿北來,微微的怔了一下,隨即微微的垂下頭,說道:「他有點兒事情要處理。去了一趟鄰市。應該明天中午就能回來。」
江光光就點點頭,沒再說話兒了。
接下來的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到了中午江光光出去給程容簡買了飯,但並未再看到那個身影。
輸完液回院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江光光是有些兒心神不寧的。拿了塊口香糖坐在屋檐底下的石階上坐著嚼。
她自從去了醫院之後就有些不對勁的,程容簡就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江光光看了他一眼,就說了句沒什麼。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所有的事兒,都是獨自藏在心裡的。大抵是,從未想過要依靠任何一個人。
程容簡看著她的側臉,一時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開口說道:「晚飯我來做吧。」
吃人的住人的,總不好什麼都不做。
江光光掃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有那麼些呆呆的。坐了那麼大概一刻鐘,才站了起來往廚房走去。
陸孜柇是傍晚時分過來的,他依舊是上次見到他時的那身打扮,手裡倒是拎了些水果,吊兒郎當的。跟來串門的似的。
他有些兒懶洋洋的,見到江光光就將手中的水果遞給她,靠在了牆邊而上,問道:「說吧,讓他們找我幹什麼?」
老鐵沒打電話過來,那就證明他們是沒好著他的,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他們在找他。
從沿河出來的人,都是不容小覷的。人落魄了,不代表就沒本事了。江光光也沒去問他怎麼知道她找他的,語氣平靜的說道:「如果你那相片上的人真的是現在的程謹言,我想……我今天應該是見到了。」
陸孜柇去抽菸的動作就頓了頓,眼中浮現出戾氣來。看向了江光光,問道:「在哪兒見到的?」
「醫院。」江光光回答道。她倒是沒有隱瞞,將當時的情形說了。
陸孜柇這下沒說話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頓了那麼一下,他往院子裡看了看,視線重新回到了江光光的身上,似笑非笑的問道:「聽說程二爺過來了。」
他這話並不是在問程容簡,而是帶著別的意思的,是在問江光光,程容簡既然已經過來了。她為什麼還找上他。讓程容簡出手不是更好麼?
江光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輕描淡寫的說道:「這不是他的事。」
陸孜柇就那麼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似的。過了那麼會兒,才緩緩的吸了一口煙,說道:「你見著他不奇怪,他過來的目的就是你,見著那是遲早的事兒。」
他說著就微微的低垂下頭,撣了撣手中的菸灰。
江光光知道他說的沒錯,程謹言過來的目的是她,那麼,就算是要出手,也肯定是要先做準備的。她見到他,這並不奇怪。
說到底,還是她不夠鎮定。
她一時就沒有說話,陸孜柇不知道在想什麼,等著一支煙快抽完了,這才說道:「最近沒事多出去逛逛。」微微的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一個人。」
說到這兒,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冷笑來,說:「不像王八那麼躲著了倒也是好事,誰有耐心到處去挖他的窩。他既然已經開始行動了,那肯定還會再出現。」
江光光是知道他的意思的,是要她引程謹言出來。她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會兒,說道:「今天那會兒我追出去了,會不會已經打草驚蛇了?」
如果當時的時候,程謹言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附近的。那他肯定是看到她下去了的。
當時她並沒有想太多,雖然她並未去程謹言之前坐的那個位置,但她匆匆下去的樣兒。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人的。
陸孜柇就掃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忘記他最擅長的是什麼了麼?他最擅長的,是喬裝打扮。你今天見到的,不過是他其中的一副樣子而已。所以,小心你身邊的所有陌生的人,無論男女。」
是了,程謹言最擅長的是喬裝打扮。他既然連陸孜柇都能騙得過,自然不會擔心會被認出,重新換一身打扮就是了。
江光光這下就沒再說話了,陸孜柇有些不耐的掐滅了手中的菸頭,說道:「你自己最近小心點兒,出門隨身攜帶防身的東西。」微微的頓了頓,他又說道:「那幾人別讓跟著你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是厲害的,自然是看不上老鐵他們這種半吊子的。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陸孜柇又飛快的拿出了一張紙來寫了一個號碼遞給她,說道:「有事打這個電話。」
他大概是有事,說完就直接走了。
江光光在巷子裡站了好會兒,這才回到屋子裡去。程容簡下午回來時就在睡覺,屋子裡靜悄悄的。江光光也沒有開燈。就那麼靠著門站著。
站了那麼一會兒,她剛要開燈,一道聲音就響了起來,問道:「在那站著幹什麼?」
江光光就回了句沒幹什麼,伸手將燈打開。程容簡是站在客房門口的,身上穿著上次留在這兒的睡衣。衣服有些兒皺皺的。
江光光也沒去看他,上前倒了一杯水,這才淡淡的問道:「你打算在這兒住多久?」
她這就有些逐客的意思了。
程容簡的身影頓了頓,伸手在額頭上抹了抹,說道:「今天你也聽到醫生說了,讓好好休息靜養,怎麼也得等身體完全康復了。」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語氣非常的認真。
不得不說,他倒是挺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藉口的。
江光光沒說話兒,過了那么半響,才說道:「明天阿北回來就讓他替你找地兒,我一個人習慣了,你在這兒我不習慣。」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同樣也是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的。說完這話,不待程容簡說什麼,就去洗澡去了。
留下程容簡在原地站著,久久的沒有動。過了那麼會兒,他抽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
江光光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程容簡竟然是在浴室門口站著的,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煙味,顯然是剛抽過煙。
江光光見著他在牆邊靠著是嚇了一跳的,以為他是要上洗手間,倒也沒吭聲,腳步頓了頓就往外走。
誰知道才剛走出兩步,手腕就被人給緊緊的拽住了。她多少是有些惱的,抬頭向程容簡看去。程容簡的一雙眼眸深不見底,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一般。她幾乎不敢與他對視,剛要掙扎開,她就被程容簡給緊緊拽入了懷裡。
她的臉埋在了他的胸膛上,他身上的味兒越發的清晰,明明是已經過去那麼幾年的,但所有的溫度,所有的味道,卻都是一模一樣的。熟悉而又陌生。
江光光在忽然之間就恍惚了起來,疼痛也隨之侵襲而來。
江光光幾乎是立即就回過了神來,條件反射的使勁兒的就要掙扎開。
但她越是掙扎,程容簡卻越是將她摟得緊緊的。那麼喃喃的說道:「阿叡,我很想你,你感覺不到嗎?」
他的聲音是澀得厲害的,微帶著暗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江光光聽。
他抱得太緊,勒得江光光渾身發疼。但胸腔里傳出的疼痛卻比身體上的疼痛更是清晰尖銳無數倍。在那麼一瞬間,許許多多的畫面在腦海里閃過。
江光光就閉緊了眼睛,沒有再去掙扎,任由他那麼抱著,語氣淡得不能再淡的說:「想的是你。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她的語氣里是沒有任何波瀾的,程容簡那抱緊她的手微微的僵了僵。許久之後,他才慢慢的鬆開了她。
江光光的臉上同樣是平靜的,一雙眸子平靜無波,淡漠到了極致。仿佛,他也不過是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似的。
每個細胞里都叫囂著疼痛,程容簡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頰的,但最後後退了一步,聲音暗啞的說了句對不起。
客廳里是死一般的寂靜,江光光沒有去看他,說了句明天阿北回來找到地兒就出去的話,轉身回了臥室里。
她的手機在床頭嗚嗚的震動,她也沒有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