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這該還回來的,遲早會連本帶利的都還回來
江光光一時沒動,沉默了一會兒,才看向了田鼠,抽了抽鼻子,問:「他們要多少錢?」
田鼠仍舊是一臉的茫然,囁嚅著說:「不知道,對方沒說,只讓我回來準備錢。」
大抵是羞愧的,他的聲音越說越小,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江光光。
江光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張略微蒼白的臉上很平靜。稍稍的頓了一下,說:「有沒有說讓在哪兒交錢?」
「這個說了。」田鼠急忙的說,「讓在東山的廢倉庫,八點過去,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見不到人,晚了後果自負。」
江光光沒吭聲兒,過了會兒,才說:「知道了。」她原本是轉身就要走的,頓了頓,看了看縮頭縮腦的田鼠,說:「你去老趙頭那邊等著,有消息了我就告訴你。」
「不不不,我還是和你一起。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他急急的說,大概是知道自己幫不上忙,話還沒說完一張黑臉就紅了起來。
江光光就沒說話兒了,沉默了一下,有些費力的說:「那些人,也許不是針對可樂的。你跟著我不安全。還是去老趙頭那兒,或者重新找個地方先躲躲。」
他一向都是膽小的,這下也不提跟了,縮了縮頭,說:「那我去老趙頭那兒,你要是有消息再給我打電話。」
江光光點點頭應了一聲好。田鼠這下一點兒也不再囉嗦了,轉身就飛快的往巷子裡而去,邊走還邊往四周看看。
江光光的心裡沉得厲害,也沒心情去管他。那邊既然沒開口說要多少錢,那要的,就不是錢。
如她所猜想的一樣,可樂是並沒有出老千的。興許,這後頭的人,就是衝著她來的。江光光閉了閉眼睛,她當初,就該離他們都遠遠的。她這條命。早在來這兒的時候她就已有了準備的,但她不能連累別人。
江光光站了會兒,雙手插進衣兜里,到路邊攔了車。一路上她都是閉著眼睛的,對方顯然是早有準備的。儘管知道對方的目的不是要錢,她也是得準備錢的。她不能讓可樂出一點兒事的。
她的腦海里就浮現出程容簡那張臉來,很快又被她否決了過去。開口讓前邊兒的司機去賭場。
江光光到賭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微黑了,才剛進門,就見石頭在和看場子的人說著什麼,她上前,等著石頭說完了。才揉了揉鼻尖兒,問:「南哥在嗎?」
石頭看了看時間,說:「南哥今天有事不能來。」
江光光的臉色是不太好的,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江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江光光沉默了一下,說:「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石頭搖搖頭,說:「不知道。南哥出去從來不用交代的。」他看著江光光,臉色微凝,認真的說:「江小姐,你要有什麼事兒就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上忙。」
上次陸孜柇的事兒,他是感激江光光的。那次,完全說得上是由他引起的,差點兒就釀成了大禍。他那麼的掉以輕心,如果阿南知道,他是得挨罰的。
現在已經不早了,就算是找到阿南,到東山倉庫那邊也肯定是來不及的。江光光點燃了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說:「你能給我弄一筆錢嗎?馬上就要。」
她的臉色是凝重的,石頭沒有推辭,也沒問要多少。立即就說:「你先去那邊等我,我馬上就過來。」
江光光點點頭應了句好,見石頭轉身,又低低的說:「暫時先誰都別說,等南哥回來,我再……」
她的話還沒說完,石頭就說:「好,你放心,我誰也不說。」
說完這話,他也不多廢話,轉身匆匆的往裡去了。
江光光就站到了一旁的角落裡抽著煙,等了大概有那麼五六分鐘,石頭就拎了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走了出來。到了江光光的面前,他就打開來,低低的問:「這些夠了麼?」
裡頭十幾萬是有的,江光光看了看,點點頭,伸手接過了箱子,對石頭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要走。
石頭遲疑了一下,說:「江小姐,你要說放心得下,就讓我和你一起去吧。說不定到時候我能幫得上點兒忙也說不定。」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我跟在南哥的身邊也有好幾年了,這道上的人多半都是認識我的,看在南哥的份上,三分面子兩分面子一般人肯定是會給的。」
他一臉的嚴肅,說完不等江光光回答,就上前了一步,拿過了她手中的箱子,看了看時間,說:「不早了,我開車送你過去。」
他說的是有道理的,江光光沒客氣,應了句好。
車子很快就駛出了賭場,石頭看了看江光光,問:「江小姐,我們去哪兒?」
已經是七點了,現在過去時間也差不多。江光光就告訴了石頭地兒。
石頭一點兒也吧驚訝,沉聲說:「那邊有些亂,我對地形還算是熟悉,江小姐你待會兒不要亂走,跟著我。」
他倒是一點兒也不囉嗦,也沒問江光光是什麼事兒。江光光就應了句好。看向了窗外。這一去她是沒什麼把握的……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江光光微微的有些恍惚。出了大路,去東山那邊的路變得窄了起來。這邊原來是廠區,後來全搬了,就變得有些兒陰森森的了。路長久失修,有些兒崎嶇不平的。
江光光收回了看著窗外的目光,揉了揉鼻子,低低的說:「待會兒要是有什麼事,你將裡邊兒的人帶出來離開就是,不用管我。」
她的語氣是很認真的,石頭完全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稍稍的愣了愣,看了看那箱子,說:「沒事兒,只要是求財,都好說。待會兒讓我去談,要是有什麼事兒到時候再說。」
江光光沉默了下來,過了會兒,才說:「把你身上帶的東西給我,待會兒你就別下車了。在外面接應就行。」
「江小姐……」石頭還想說什麼,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江光光打斷,她笑笑,說:「你相信我,逃跑一向是我的強項。你要跟著進去,如果真有什麼事兒,就全得折進去了。」
她說著往山上看了看,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根本就不見半點兒光亮。也不知道對方是在哪兒。那麼頓了一下,她接著說:「車找個隱蔽的地方停著。」
石頭遲疑了一下,應了一句好。把身上帶著的傢伙給了江光光,一臉凝重的說:「我和你一起上山,到時候我就在外面埋伏著接應你們。要是有什麼事兒,你就鳴槍。」
江光光就應了一聲好。石頭對這邊是很熟悉的。很快就將車駛到邊兒上的小巷子裡,熄了火,拎著東西下了車。
四周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兒聲音。石頭看了看時間,壓低了聲音問:「約的時間是幾點?現在馬上就八點了。」
「就八點。」江光光回答。
石頭嗯了一聲,往山上看了看,說:「先上去。」
兩人也沒有用手電筒,就那麼摸索著往上走。到了一半,江光光就停了下來,說:「就在這兒等著。」
四周都是沒有亮光的,壓根就不知道那些人在哪兒。更不知道。可樂是否真的是在這兒。現在以靜制動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了。
石頭應了一聲好。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離八點還有幾分鐘時,最頂上終於亮起了光來。江光光從石頭的手中接過東西,低低的說:「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就行。」
她說完也不廢話,拎著東西往山上走了。一個人,她這下也不用再顧忌什麼,打起了手電筒。
離燈亮的倉庫還有好幾百米遠,就有人站在上邊兒大聲的呵斥:「是誰?」
江光光沒回答,就揚了揚手中的箱子。有手電筒光朝著她掃了過來,不知道是在商量還是怎麼的。過了那麼兩三分鐘,上面才有聲音傳了過來:「上來。」
江光光一步步的走著,上面的人好似已經不耐煩,催促道:「快點兒。」
江光光並沒有走快,就那麼慢慢兒的。到了廢倉庫門口,那接她的人又用手電筒往下面掃了掃,這才不耐煩的說:「進去。」
潮濕的霉味兒廢料的味兒夾雜在一起,和記憶里的味道重合在了一起,江光光的臉色有些白了起來。
那人立即又伸手去要拿江光光手中的箱子,說:「給我。」
江光光拎著沒有動,淡淡兒的說:「我要先見到人。」
那人扯了一把。沒能扯動,冷笑了一聲,說:「行,那就先讓你見見人。」
他說著就帶著江光光往裡走去,兩邊兒是碼得高高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燈光潮濕而幽暗。可樂被人用繩子吊著,表面上並沒有受傷。
倉庫里很安靜,除了守著可樂的大漢之外就只有跟在江光光身邊的男人。這倆人,都是江光光不認識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可樂被吊的時間應該有些久了,看到江光光。剛剛想說話,江光光身邊的男人就說:「現在人你也見著了,東西也該我驗驗了。」
江光光沒有去看可樂,將箱子打開來。那大漢只掃了一眼,臉色一變,就冷笑了一聲,說:「你他媽是在玩我們?就這點兒東西也想將我們兄弟打發了?」
江光光是知道這趟不會順利的,她的臉色沒變,說:「您說個數,我也好有準備。」
她的語氣很平靜,那大漢伸腳踢了踢箱子。輕蔑的說:「這兒吧,也只夠值一個手指頭。你應該慶幸,河馬讓我們自己處理。我們兄弟只要錢,你應該知道上次在程二爺的場子裡出老千的那位,直接就掉了一隻手。這得看看,你覺得他的手能值多少錢了。如果只有那麼點兒,就給他留一個指頭好了。」
他這口氣還真是夠大的,擺明了就是在為難她。被吊著的可樂急了起來,喘著氣兒說:「滾吧你,我可樂敢做敢當,用不著一女人來管。」
他的話音剛落,看著他的那大漢就抽起了一鞭子,啪的一下就甩往他的身上。可樂一聲不吭的,江光光的臉色卻是一白,像是那鞭子是抽在她身上似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她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的汗兒來,她竭力的讓自己鎮定著,看向了長長得倉庫後邊兒,帶有些漠然的說:「請陸少出來吧。」
她的臉色雖是白得厲害,卻是面無表情的。
她的話音剛落,陸孜柇就帶著人從碼得高高的箱子後面走了出來,漫不經心的說:「你倒是挺聰明的。」
剛到倉庫時。她就覺著有些不對勁的。再看到了鞭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除了陸孜柇,誰還會用這種方式,喚醒她那些不願意去面對的回憶。
「陸少過獎了。我已經來了,請陸少把人放下吧。」江光光的語氣是冷漠的,看也沒去看陸孜柇。
陸孜柇的嘴角勾了勾,漫不經心的說:「你是來了,但這放人麼,放不放,就由不得你來說了。你聰明得很,我也不和你繞彎子。咱們倆來玩一局怎麼樣?你要是贏了。我就讓他,還有地上那都讓你帶走。」
他說著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接著又說,「要是輸了麼,很簡單,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就是了。怎麼樣?爺這耐性有限得很,給你三分鐘考慮,可得考慮好了。」
可樂在他的手中,他這哪是在徵求她的意見,這壓根就由不得她。
「光光……」不用想也知道陸孜柇不安好心的,可樂立即就要阻止。話還沒說出口,陸孜柇就淡淡兒的說:「把嘴塞起來,爺這耳朵,一向聽不得鬼哭狼嚎。」
他的人立即就將可樂的嘴給塞了起來。
陸孜柇點著一支煙抽了起來,也不急,似笑非笑的看向江光光,眼睛時不時的看一下時間。
江光光的好字還沒說出口,倉庫的大門就被人打開來。程容簡披著大衣,指間夾了一支煙,在人的簇擁之下走了進來。他有些兒漫不經心的,掃了陸孜柇一眼,說:「陸少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她哪有夠得上格陪你玩。怎麼的也得我來陪。」
程容簡有些似笑非笑的,說著撣了撣手中的菸灰。
他來得沒有一點兒預兆,悄無聲息的。陸孜柇知道自己外邊兒的人肯定已經被解決掉了的。他的臉上半分不悅也沒有,反倒是笑了笑,掃了江光光一眼,說:「二爺大駕光臨,可真是太難得。」
程容簡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抽了一口煙,慢騰騰的說:「陸少想要玩,再遠我也得陪著,不是麼?」
「那我可得好好的謝謝二爺的好意了。」陸孜柇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似笑非笑來。
程容簡沒說話,看了看被吊著的可樂。撣了撣手中的菸灰,說:「既然要玩,先把人放下來。這群人,包括我在內都任由陸少處置。我要是贏了麼,很簡單,我只要陸少放了他。」
程容簡的臉上一片兒淡淡的。
陸孜柇看向了他,摸了摸下巴,笑得似是而非的,說:「聽起來這條件挺不錯的。」
他說著揚了揚手,他身後的人上前將可樂給放了下來。這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要和程容簡玩玩。
程容簡一點兒也不急,又問道:「陸少想玩什麼?」他漫不經心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把陸孜柇放眼裡。
陸孜柇拍了拍手掌,慢條斯理的說:「二爺果然夠爽快,我就喜歡和二爺這種人打交道。」頓了頓,他接著說:「二爺什麼大場面都見過,我們就來玩點兒簡單的。就扔色子怎麼樣,誰的點兒大,誰就算贏。一局定輸贏。」
陸孜柇看著程容簡,語氣里是帶了點兒挑釁的。扔色子這玩法,是再簡單不過的了。放在這事兒上,倒是有些像遊戲了。
他原本以為程容簡怎麼都得好好考慮考慮的,誰知道他竟然想也不想的就應了一句好。
陸孜柇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立即就吩咐身後的人:「拿色子過來。」
東西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立即就有人將色子拿了來。陸孜柇卻沒急著開始,掃了程容簡一眼,才說:「二爺想好了嗎?現在還能反悔。」
他的語氣裡帶了點兒的譏諷。
程容簡不為所動,嘴角勾了勾,說:「開始吧。」
他並沒有被激怒。
陸孜柇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說:「二爺這膽色,我可佩服得很。」可不是,他知道他落在他手裡是什麼下場的,竟然還有這份淡定。
他的話說完。兩個指頭一捏,直接兒的就將色子仍在了地上。是六個點兒。
陸孜柇的眉頭就挑了挑,看向了程容簡。程容簡身後的人立即就上前將色子撿了起來,擦得乾乾淨淨的,這才遞給了程容簡。
程容簡看也未看一眼,直接就仍在了地上。同樣是六點。
陸孜柇的嘴角就勾了勾,說:「二爺好手法。」
他說著示意他的人將色子撿了起來,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才扔了下去。這次的點兒沒有上次大,是五點。
這點數也算是挺大的,陸孜柇就看向了程容簡。說:「二爺請吧。」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了色子上,程容簡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見陸孜柇也是看著色子的,他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陸少以為,我能扔幾點?」
陸孜柇大抵是沒有想到他還能有這種閒情逸緻,唇角勾了勾,說:「我說了可不算數。」微微的頓了頓,他又皮笑肉不笑的說:「二爺難道是,想後悔了?」
「我沒什麼可後悔的,倒是陸少,那麼大費周章的……」程容簡似笑非笑的就掃了他一眼,有些兒意味深長的。
說完這話,他也不廢話,將手中的色子扔了下去。一時間倉庫里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息,當看到色子上的數字是六時,江光光能聽到自己鬆了口氣兒。
陸孜柇的臉色則是大變,眼底陰惻惻的一片。而程容簡一如既往的淡定,仿佛早已知道結果如此。他也沒有一點兒得意,掃了陸孜柇一眼,淡淡的說:「陸少說話,還算數?」
陸孜柇的臉色很快恢復,漫不經心的說:「二爺放心。這點兒事我還輸得起。」他倒是乾脆利落得很,說完這話,揚揚下巴,示意給可樂鬆綁。
他雖是乾脆,但氣氛卻是莫名的緊張了起來。程容簡身後的人都暗暗的警戒著,江光光的手指也落到了匕首之上。
陸孜柇這下倒是淡定得很,慢條斯理的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程容簡身後的人,說:「二爺的人好像有些緊張。」
程容簡的視線落在鬆綁的兩人身上,慢條斯理的說:「只要陸少不緊張就是了。」
是了,外面的人都被程容簡的人解決掉了,程容簡帶了多少人,陸孜柇是不知道的。走出這倉庫,會不會有其他的情況,這同樣是未知的。
陸孜柇的眼底有些陰惻惻的,面上卻是半點兒也未變,唇角勾了勾,說:「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他的話音落下,那兩人已經給可樂鬆綁完。被綁的時間久了,他的身體是麻木的,連站穩也困難。
江光光迅速的上前,扶住了他。阿凱也上前。搭了一把手。
程容簡看向了陸孜柇,撣了撣手中的菸灰,慢騰騰的說:「我剛才來的時候,聽到陸少好像有什麼問的。陸少那麼費盡周折的,我一向喜歡成人之美。陸少要想問什麼就問,我都可以回答。」
微微的頓了一下,他唇勾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接著說:「包括刀疤在哪兒。」
他的語氣是淡淡的,但這字裡行間,都是帶了譏諷的。在嘲笑陸孜柇的無能。被手下給背叛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還連人都不知道在哪兒。
陸孜柇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一字一句的說:「不勞煩二爺了。這該還回來的,他遲早有一天,會連本帶利的,都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