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八章:手段
門口是放了一杯水的,江光光朝著客廳看去,客廳里燈光幽幽,並沒有人。地上的酒瓶酒漬已經收拾乾淨了。
她站了那麼一瞬,才將地上的水杯拿了起來,也沒有去看隔壁,悄無聲息的關上了門。
將裝著水的杯子放在一旁,她才上了床。卻並沒有睡,就在黑暗中那麼抱著膝坐著。腦子在黑夜裡越來越清晰,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身體都快僵了,她才輕輕的躺在了床上。
阿北應該是很晚才回來的,她聽到有開門的聲音以及腳步聲,沒有起床去看。
周來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沒有給江光光打電話,直接便找到了程容簡住的院子裡來。
聽到敲門聲是阿北去開的門,看見外邊的周來,他就抿了抿唇,站著沒有動。
周來的臉上是並沒有表情的,往院子裡看了看,問道:「阿叡是不是在這兒?」
阿北沒有說話,只是就那麼冷冷的看著他。過了片刻,才淡淡的說:「稍等片刻。」
這就是沒有讓周來進去的意思了,周來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江光光今早是起得晚的,早些時候接到秦阿姨的電話說今早不能過來她才爬起來的。
手不能碰水,她就隨便的熬了些粥。大抵是因為沒怎麼睡的緣故,整個人沒精打采的。
經過昨晚的事,她是有些避著程容簡的。程容簡倒也識趣,簡單的洗漱之後便去了書房。
阿北叫她的時候她正沒精打采的攪著鍋里的粥,聽到說周來過來了她就拉了毛巾將手擦乾淨,然後悶不吭聲的出去了。
周來正在院子外邊抽菸,見到江光光出去就掐滅了菸頭。沉默了一下,說:「我過來接你。」
他應該是從郭數那邊得知江光光在這兒的。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剛要說話,一道低低沉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周警官既然來了,吃了早餐再走吧。」
江光光回過頭,程容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站在屋檐底下。這是昨晚之後兩人第一次打照面,他的臉皮一向挺厚。倒是看不出半分的不自在來。
江光光面無表情的,剛想要說話,站在院子外邊的周來就應了一聲好。將菸頭丟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走進了院子裡。
他一向都是不待見程容簡的,江光光壓根就沒想到他會答應。不由得愣了一下,說道:「那先進去坐坐。」
周來這下就點點頭,跟在她的後面進了屋子。
到了客廳里坐下,江光光就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進廚房裡看熬著的粥去了。
客廳里程容簡和周來各坐一方,程容簡的臉上是平靜的。而阿北對周來是充滿了戒備的。就在程容簡的身後一動不動的站著。
周來也不介意,端著茶杯喝著茶。客廳的氣氛是有些沉悶的,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程容簡才淡淡的笑笑,說:「周警官可是稀客。」
可不是,他竟然肯上門坐了。
周來就冷笑了一聲,抬頭看了程容簡一眼,說道:「難道程二爺是心虛了?」
程容簡臉上的笑容很淡,說道:「周警官說笑了,我沒什麼好心虛的。」微微的頓了頓。他低笑了一聲,看向了周來,說道:「周警官應該查了吧,我只是正經的生意人。」
周來捏住茶杯的手緊了緊,忽的也笑了起來,說道:「程二爺洗白的本事倒是一流的。不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人,只要做了虧心事,多少都會留下線索。」
程容簡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那就要看周警官的本事了。」
周來這下就冷笑了一聲。端起了茶杯繼續喝起了茶來。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好在江光光的粥已經熬好,將就著昨天秦阿姨帶來的小菜和煎蛋,倒可以勉強的吃上一頓。
吃早餐的時候誰也沒有說話,江光光倒是挺想緩和一下氣氛的,但她不如郭數那麼圓滑,壓根就找不到話題。
程容簡倒是時不時的給她夾菜,礙於周來在,她並沒有拒絕,只是那麼悶頭吃著。
一頓早餐還沒有吃完,阿北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大抵是因為提防著周來,他並沒有起身去外面接,而是直接就將電話接了起來。
不知道電話那端說了什麼,他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淡淡的嗯了一聲,很快站了起來,附在程容簡的耳邊說了聲什麼。
程容簡倒是面色如常,將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說道:「周警官慢用。」
他說著就起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阿北也隨之跟了進去。
書房的門很快被關上,江光光的心裡有那麼些不安,她的直覺告訴她,應該是出事了。
周來的眸色沉沉,往書房的方向掃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
那兩人走了,江光光和周來之間依舊是沒有話說的。過了那麼會兒,周來才開口說道:「阿叡,回帝都去,這邊有我。」
他握著勺子的手有那麼些僵,昨天的事兒,到現在想起來,他都是後怕的。他無法去想像,她要是真出了什麼事……
他明明說過的,他要替她報仇的。但一晃那麼幾年過去了,他非但沒能兌現他的諾言,反倒是又讓她置身於危險之中。
江光光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聽到這話回過神來,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在,他不會再出來。」
是了。程謹言的目標是她,她要是不在,程謹言肯定是不會出來的。
他善於喬裝打扮,他們現在連他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更別提說找他了。
周來的拳頭握得緊緊的,許久之後才挫敗的將拳頭鬆開。他知道江光光說得是有理的,她不在,程謹言不會再出來。
他已經讓人封鎖了這兒的車站,但這一招,是沒什麼用的。這附近。不是沒有郭數和程容簡的人,程謹言都能找到機會下手,只能說明,他比他們想像的狡猾了許多。
這話題就沒再繼續下去了,江光光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書房的門依舊是緊閉著的,也不知道是出什麼事了。
她默默的將碗裡的粥吃完,這才問周來:「你什麼時候回去?」
周來的身體就僵了僵,過了那麼幾十秒,才回答道:「等你安全了。我就回去。」
江光光就想起了郭數說的話來,想說什麼的,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說:「我沒事,昨天只是意外。」
她說得是輕描淡寫的,見周來吃完飯,就站起來將碗收拾了,然後對周來說:「走吧。」
周來就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說道:「我去外面等你。」
這就是避嫌的意思了。江光光還沒說話,他就往外面走去了。
書房的隔音效果是好的,外面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江光光站了會兒。走了過去,輕輕的敲了敲門。
門倒是很快就打開,阿北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大抵以為她是找程容簡的,就讓到了一邊,讓她進去。
江光光沒有進去,也沒往裡邊兒看,說道:「我先回去了。」
阿北這下就看向了站在窗邊的程容簡,程容簡顯然也是聽到了她說話了的,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應了一句好。
江光光這下沒再說話,嗯了一聲就離開了。
阿北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側頭去看程容簡。程容簡是有些疲累的,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去揉眉心。
阿北沉默了一下,問道:「要不要把姓周的支開?」
程容簡這下就沒說話了,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周來倒是挺有手段的,竟然找了人查了他那邊的生意。大抵是想從他的生意里找出些蛛絲馬跡來。他倒是挺厲害的,短短的時間內竟然就找到了他的根源在哪兒。
明明是想周來的,他卻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來。他揉著眉心的手微微的頓了頓。說道:「讓阿凱帶著苟三過來。」
阿北不知道他怎麼的就想起了讓阿凱和苟三,不過什麼都沒有問,恭恭敬敬的應了句是。
程容簡頓了一下,又說道:「去重新找個鐘點工過來,飯菜給那邊也送上一份。」
她吃不慣外賣,周來又在她那邊,她八成是要自己動手的。
阿北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就點頭應了句好。他正要轉身,程容簡又說道:「鐘點工來了讓她來我這兒拿菜譜。阿南那邊讓他穩住,該做什麼做什麼,隨便他怎麼查。」
阿北就點了點頭,很快出去了。
程容簡昨晚幾乎是一整晚未睡,頭有那麼些疼。他正準備抽菸來緩緩,阿北又過來了。
這次他沒有進書房,而是在門口說道:「二爺,醫生過來了。」
程容簡這幾天一直都是輸著液的,聽到這話就點了點頭,說了句馬上來就站了起來。
醫生早把藥箱放在一旁了,程容簡坐下他就熟練的將紗布解開。只是紗布才剛解開一圈,裡邊兒的紗布就出現了點點的紅。
醫生飛快的將紗布全拆開,見傷口並沒有裂開,這才鬆了口氣兒,說道:「程先生,傷口還沒癒合,您暫時不能用力。」
程容簡就看了看那沾了血跡的紗布,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這血跡是什麼時候沾染上的。應該是昨晚的時候……那時候他是用了力的。不過,那時候……他並沒有感到疼。
他微微的就有那麼些失神。
江光光和周來是找不到什麼話說的,一路都是沉默著的。大抵是這種沉默太讓人尷尬,她就問起了羅姨和周來的父親的身體來。
周來便一一的回答了,想起了那個和程容簡有血緣關係的小傢伙來,他的心裡悶悶的,想問什麼的,卻終究沒有開口。
回到院子裡江光光就自在了許多,葡萄架上的葡萄有些已經成熟了,她就拿了竹篾編的小籃子來,用剪刀剪了成熟放在籃子裡,清洗乾淨讓周來吃。
這葡萄是挺甜的,小傢伙就非常喜歡吃。去年葡萄成熟的時候他多數時候都是在這葡萄架下打轉的。
江光光是沒有吃的,將葡萄給了周來便打掃起了院子來。周來看著她的背影,恍恍惚惚的,他不知道,他們……怎麼就到了今天的模樣了。
那時候,她和他在一起,明明是有說不完的話的。許久以前的場景一點點的浮現在腦海里,那麼的清晰。清晰得,像是從未改變過似的。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慢慢的回過神來。在突然之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拿著籃子的手微微的僵了僵。他慢慢的收回了視線。
中午這邊的飯菜是阿北送過來的,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將將著飯菜的食盒遞給江光光便離開了。
飯菜是才剛做好的。還熱氣騰騰的。江光光也沒客氣,擺上了才讓周來坐下吃。
周來是有些悶悶的,看了看江光光的手,問道:「還疼嗎?」
江光光也不知道他怎麼就想起問她的手,就搖搖頭,說了句沒事。
周來這下就不說話了,過了會兒,才說道:「晚飯我來做。」
江光光拿著筷子的手就頓了頓,倒也沒有說什麼,點點頭應了一句好。
只是周來到底還是沒有做成晚飯。下午就被一通電話給叫走了。他一走,阿北便過來了,說是程容簡還輸著液的,他要出去一趟,請她過去幫忙看著。
江光光倒也沒有多想,關了門便跟著他過去了。
他倒是沒有騙她,程容簡確實是輸著液的。只是,他並非是睡著的,而是坐著的。
江光光倒是沒有吭聲,兀自坐了下來。
阿北很快便離開,屋子裡變得靜悄悄的,隔了那麼會兒,程容簡忽然開口問道:「要不要下棋?」
江光光就頭也不抬的說了句不下。
程容簡這下就沒吭聲了,江光光原本以為他會罷休了的。誰知道並沒有,他站了起來,用受傷了的手拿了掛著的藥水瓶。
江光光眼角的餘光瞥到他的動作,到底還是站了起來,說道:「要什麼我給你拿。」
程容簡的動作就頓了頓,說道:「坐著挺無聊的,我去拿棋過來……自己下。」
江光光是挺無語的,到底還是問道:「棋在哪兒?」
程容簡這下安分了下來,說道:「在書房的書桌上。」
江光光這下就沒吭聲兒了,往書房的方向去了。她很快便將棋拿了出來,遞給了程容簡。
程容簡客氣的說了聲謝謝,然後自顧自的將棋擺了起來。
江光光這下沒有再去管他,看起了電視來。誰知道過了沒多大會兒,程容簡就叫了一聲阿叡。
他的聲音是挺正經的,江光光以為他是有事,抬頭向他看去。
程容簡的那張俊臉上同樣是正正經經的,說道:「坐著挺無聊的,陪我下棋好不好?」
他的視線停留在江光光的臉上,江光光還沒有說話,他又接著說道:「昨晚是我不好,你大人大量,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的語氣溫柔得很的,一副無辜極了的樣兒。
提起昨晚,江光光的臉上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她知道程容簡八成是故意的,不由得咬了咬牙。不吭聲也不去看他。
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程容簡磨人的功夫了,每隔那麼會兒,他便會溫溫柔柔的叫一聲阿叡。
他是故意的,阿叡兩個字從他的口中出來,纏綿悱惻,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一般。
讓人不自覺的紅了臉。
饒是江光光再有定力,也抵不過那麼肉麻的攻勢。只得低低的警告道:「別叫了。」
程容簡無辜的看著她,微微笑著說:「我無聊,總得找點兒事做。你要陪我下棋,我就不叫了。」
他還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江光光暗暗的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坐了過去,和他下起棋來。
程容簡下棋是假,有意吃豆腐倒是真。冰涼的手指時不時的會去觸碰到江光光的手。
他是有分寸得很的,並不會多停留,只那麼短短的一下就會移開,仿佛是不經意的一般。
他這次倒是學乖了,下棋便下棋,絲毫不提過去的事兒。氣氛到底還算是融洽。
江光光其實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的,他卻是有分寸得很,放水也放得很有技巧。一盤棋倒是下了許久。
江光光下棋還是跟著她爺爺學的,自從爺爺過世後,她幾乎是沒碰過棋的。剛開始下的時候是有些生疏的,到底還是漸漸的找回了感覺,下完了一盤,也不說不下,又繼續下了起來。
阿北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人靜靜的下棋的樣子,江光光的表情是很認真的,而程容簡那張英俊的臉上一直是帶著的點點的笑意的,不用問也知道是心情不錯。
阿北原本是要進去的,這下腳步就頓住了,悄悄的退了出去。站到了屋檐底下抽起了煙來,輕輕的吁了口氣兒。
晚會兒他的人帶了鐘點工過來。他才將人帶去了廚房。
這會兒江光光正皺著眉頭看著棋盤上的棋,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又低頭去研究棋去了。
江光光這一個下午的時間都用在了下棋上,中途替程容簡拔了針。直到叫吃飯了,她起來時,才發現外面竟然已經黑了。
棋還沒下完的,程容簡也不去動棋盤,柔聲的說道:「吃完飯再下。」
反正也沒事做,江光光就點點頭,兩人一起去了餐桌旁。鐘點工做完飯就離開了。屋子裡就只剩下阿北和他們兩人。
吃飯的時候程容簡時不時的給江光光布著菜,礙於阿北在,江光光倒是沒有說什麼,一一的都吃了。
這樣的情景就像是幻覺一般的,程容簡從頭至尾都是輕輕的,像是怕稍微大聲點兒,這一切就不復存在了一般。
待到吃完了飯,江光光便起身去收拾碗筷。等著出來的時候程容簡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些西瓜和葡萄擺在小几上。
她的腳步就微微的頓了頓。程容簡則是指了指棋盤,說:「繼續把這一局下完,待會兒給周……警官打電話,要是他不回來,就在這邊睡吧。」
是了,周來接到電話之後便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的。
昨晚就是在這邊住的,江光光也沒有推辭,就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程容簡是很體貼的,下那麼會兒就會提醒江光光吃水果。葡萄有些兒酸,江光光是偏愛西瓜些的,多半時候都是去吃西瓜。
程容簡就索性將西瓜推到了她的手邊,讓她拿的時候方便些。
這一局棋下得要稍微久些,等著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這下不用江光光說什麼程容簡就將棋盤收了起來,對江光光說,「打電話吧,要是他回來我讓阿北送你回去。」
江光光就點點頭,拿出手機來給周來打了電話。但電話卻是沒打通的,周來的手機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江光光的眉頭就皺了皺,程容簡在一旁看著,不動聲色的問道:「打不通嗎?那就發條簡訊告訴他你在這邊。要是回來了讓他給你打電話。」
周來那時候走得是急匆匆的,江光光就點了點頭,給周來發了一條簡訊。
等她將手機擱下時,程容簡已在洗手間那邊了。叫她過去洗漱。
兩人之間現在的相處是有些微妙的,江光光就走了過去。程容簡這下則是回房間裡去了。
待到進了洗手間,江光光才發現她的牙刷上竟然是擠好了牙膏的。毛巾也是拿下來放在一旁的。
她就那麼看了看,這才開始洗漱。
這時候也還早,是睡不著的。她洗漱完就看起了電視來。程容簡洗漱回來就倒了一杯紅酒給她,說到:「不是睡不著麼,喝點兒助眠。」
看到酒,江光光不可遏制的就又想起了昨晚來。不由得黑了臉。
程容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就低低的笑了一聲,認認真真的說:「喝吧,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麼,昨晚我不也什麼都沒做麼?」
他的聲音是低低沉沉的,在寂靜的空間裡多多少少是帶了些曖昧的。一雙眼眸是看著江光光的,仿佛江光光要是不喝就是她心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