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請你,放他一條生路
江光光這下倒是哼笑了一聲,自己站了起來。酒精依舊還是在身體裡殘留著的,她走路仍舊是飄忽的。郭數趕緊的扶住了她,等著她坐進了車裡,這才給鍾馨打電話,說是她醉了,今晚不回去了。
鍾馨這下倒是有些憂心忡忡的,又問醉得嚴不嚴重。郭數一一的回答了,她這才放心下來,又說了好些客套的話,拜託郭數照顧她。
郭數應了下來,她才放心的掛了電話。
郭數並沒有帶著江光光去開房,而是直接帶著她去了郭氏旗下的酒店,將她帶到酒店給他留的房間裡。
江光光之前那會兒是擔心自己的眼睛腫的,但洗好了澡,郭數才將冰塊找了回來,她就已經睡著了。
郭數多少是有些兒無奈的,只得叫了值班的董經理過來。讓她給她敷眼睛。江光光這雙眼睛要是不敷,明兒回去鍾馨要是見著了,八成會以為他欺負她了。
董經理一向是很擅長處理這些事兒的,恭恭敬敬的應了下來。心裡卻是好奇得很的,他們的郭總一向都是清心寡欲的,這次倒是肯自找麻煩了。
江光光喝了酒原本就燥熱,冰袋的冰涼是讓她舒服許多的。除了開始揮了幾下之外,接下來倒是動也沒有動,任由著董經理給她敷著。
郭數是一直都沒有離開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在一旁那麼看著。看了那麼一會兒,他才站到了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他忙起來的時候多半是在這邊住的,東西倒是齊全得很,也不用人準備什麼。這會兒他也不去洗澡,就那麼等著董經理。
敷到一半是董經理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下邊兒打來的。說是一醉酒的客人在鬧事,讓她去處理。
房間裡靜得很,郭數顯然也是聽到了的。就走到了床邊,接過了董經理手中的冰袋,說道:「去忙吧,我來。」
他說著,已將冰袋貼在了江光光那紅腫的眼睛上。動作比董經理還溫柔幾分。
董經理微微的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那我先去了。」
出了房間,她才鬆了口氣兒。臉上的笑容更是擴大,看來這下郭總這鐵樹總算是要開花了。
郭數照顧人是沒什麼經驗的。又敷了那麼久才停了下來。他在隔壁是留了房間的,給江光光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這才輕輕的關上門出去了。
第二天江光光醒來的時候眼睛仍舊是有些微腫的,不過比起昨晚來已經好了許多。
她依稀是記得些事兒的,不由得撫額呻吟了一聲。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意思見到郭數了,胡亂的洗漱了一番便匆匆的下了樓。
直到到了大堂里,才給郭數發了簡訊,告訴他自己走了,末尾又鄭重的加了謝謝兩個字。
她發簡訊的時候一直是低著頭的,等著將手機放進衣兜里時,一眼就看到了停好了拿著車鑰匙過來的程容簡。他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壓得低低的。
他竟然是住在這邊的。江光光就愣了愣。
她看到程容簡的同時,程容簡也是看到了她的。程容簡也微微的怔了一下。
江光光很快收回了視線來,像是沒看到他似的繼續往前走,想去攔車。
程容簡很快就走到了她的身邊,也沒有問她怎麼會在這邊,只是低聲的說:「我送你。」
江光光忽然的就想起了昨晚郭數所說的丁郡青的生意上遇上了麻煩的事兒來,她微微的有那麼些恍惚,隨即說道:「不用,我打車就行。」
這邊的的士是很多的,這會兒已經有了一輛駛了過來。裡邊兒的客人下了車,江光光就坐進去關了車門,對司機說了地址。
江光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路上都是看著窗外的。她這一天沒有再去老宅子那邊,晚些時候才給郭數打了電話,請他找人過去收拾。
郭數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讓人收拾了,心裡雖是疑惑的,但還是什麼都沒有問,馬上就答應了下來。
江光光這天沒有再出去,就在家裡陪著小傢伙玩。等著晚上霍重筠回來,她才說了她要回去一趟的事兒。並說了將小傢伙留在這邊麻煩他們照顧,她處理完事兒就回來。
霍重筠是知道她的性格的,她不願意說的事兒,就算是問了她也不會說的。沉吟了一下,說道:「鬧鬧我會替你照顧好,只是你要回去,你要自己去和你媽媽說。」
是了,才來那麼幾天就要回去。鍾馨未必會答應的。這點兒江光光是知道的。但她回去是勢在必行的,她就笑笑,應了一聲好。
雖是說會告訴鍾馨,但江光光卻並沒有馬上說。這幾天的時間就陪著鍾馨陪著小傢伙四處的逛。
小傢伙和霍饒已經玩熟了,只是以前哥哥叫順口了,老是忘記要叫霍饒舅舅,常常一張口就是哥哥哥哥的叫著。任由著江光光提醒糾正也沒用。
大抵是因為要離開,看著小傢伙的時候江光光的心裡是有些惆悵的。比往常要縱容許多。
她這幾天常常都是有些恍惚的,怕被鍾馨發覺她的異樣,她不得不打起了精神來。
夜裡她又開始失眠,有時候借著微弱的燈光一看小傢伙就是半宿。每每閉上眼睛,腦子裡都是清醒得很的。不,應該說是清醒而空蕩蕩的。
程容簡不知道是回去了還是怎麼的,這幾天都沒有見到人。他一向都是神通廣大的,來個偶遇壓根就不是什麼事。
隨著離開的時間越近,江光光就越是平靜。抽了個時間把要回去的事兒和鍾馨說了。
鍾馨確實是反對的,在聽到江光光會將鬧鬧留下之後她好歹還是鬆了口。江光光對鬧鬧的疼愛她是看見了的。她也不擔心女兒這次再玩失蹤。
江光光這下總算是鬆了口氣。
離開之前江光光給郭數打了電話,說是請他吃飯。從那天醉酒之後郭數就沒見過她了,聽到她請吃飯倒是馬上就應了下來。
江光光最近都比較閒,到的時候還沒到。她倒也沒有要包間,就在大堂靠窗的地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讓侍應生拿了菜單給她,她慢慢的研究起來。
比起她郭數是忙的,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他坐下江光光就將點來墊肚子的點心推到他的面前,並給他倒了一杯溫茶。
那天她其實並沒有醉透的。只是在借著酒精的作用發酒瘋罷了。所以這會兒看到郭數多少是有些兒不自在的。
郭數是有些兒訝異她的殷勤的,將外套隨手擱在一旁,笑了笑,問道:「來多久了?」
江光光就唔了一聲,慢悠悠的說:「也沒來多久。這邊夜景挺不錯的。」
這地兒還是鍾馨家裡的阿姨推薦的,還真是挺不錯的。
郭數就點點頭,說:「臨時有點兒事耽擱了。」
江光光就說了聲沒事,將菜單推到了他的面前,說:「看看。你都喜歡吃什麼?」
郭數笑了笑,看了她一眼,說:「我不挑食的。」好歹是江光光請客,他倒也沒有推辭,象徵性的點了兩個菜。然後將菜單推給了江光光示意她點。
江光光早就研究這菜單半天了,馬上就麻溜的點了菜,然後叫了侍應生過來。
這時候已經不早了,郭數確實是有些餓的。他吃了一塊糕點喝了一口茶就將碟子推回了江光光的面前,示意她吃。
反正也沒事做。江光光就拿著慢慢的吃了起來。和郭數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來。
她也不說請郭數吃飯是什麼事,天南地北的侃了起來。她是很難得那麼健談的,郭數就笑眯眯的聽著。
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清亮的眼眸彎得像是月牙似的,好看得很。大抵是因為她很少那麼笑,郭數微微的有那麼些失神。
人並不是很多,菜沒多大會兒就上來。江光光這才停止了說話,吃起了東西來。
說是她請郭數吃飯,但郭數吃得並不是很多。他對這兒應該是熟的,江光光今晚點的菜不少,他時不時的給她布著菜,告訴她什麼好吃。
飯菜吃了一半,穿著職業裝的丁郡青就和一群人從門口走了進來。郭數和江光光坐的位置挺顯眼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她微微的頓了那麼一頓,和身邊的下屬打了招呼,就朝著郭數和江光光走了過去。
郭數和江光光正說著話,聽到丁郡青叫郭總,他就抬起了頭。他的眉心不易察覺的那麼皺了一下,隨即微笑著客套的打招呼:「丁總。」
可不,丁郡青現在是名副其實的道丁總。在家的時候是什麼都不懂眾星捧月般的嬌嬌小姐,經歷了一次婚姻之後,倒是自強了起來。
丁郡青的視線停留在了江光光的身上,微笑著叫了一聲江小姐。
她不再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兒,笑得出來了,那事情應該是已經解決了。江光光就淡淡的笑了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丁郡青大抵是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的,客套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他們一行十來人,原本是以為會要包間的。但卻並沒有,就在離江光光和郭數不遠的地兒坐了下來。
郭數哪裡想到吃個飯都會遇到丁郡青,下意識的就看向江光光。但江光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兒,就沒再說什麼了,繼續吃起了飯來。
大抵是東西挺合胃口的,江光光是吃得挺多的。吃完東西要走時她起身去結帳,然後去了洗手間。
才剛洗了手,丁郡青就拎著包從外邊兒走了進來。江光光的動作就頓了頓。
丁郡青將包放到了一邊,側頭溫婉的看了看江光光,微笑著打招呼:「江小姐巧。」
是挺巧的,江光光這會兒總算是明白他們為什麼不進包間了,她就笑了笑,也說了聲巧。
大抵是江光光見江光光並不驚訝,丁郡青並沒有繞彎子,頓了一下,開口說道:「我過來,是想找江小姐談談。」
江光光就抬頭看行了她,臉上的笑容淡淡的。說:「我並不認為我有什麼可和丁小姐談的。」
她並不客氣,語氣裡帶了那麼幾分的冷漠。
丁郡青並不介意,微微的笑笑,說:「江小姐沒什麼可和我談的,但我卻是早就想見見江小姐了。」
原來是早有預謀的,看來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江光光這下就不說話了,等著丁郡青繼續說下去。
丁郡青回身將洗手間的門關上,這才看向了江光光,說道:「江小姐應該知道。我阿簡,在一起很多年過。」
江光光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諷來,淡淡的說道:「丁小姐特地找我,難道就是要告訴我這個?」
丁郡青這下就笑了笑,說:「當然不是。」她說著頓了一下,看向了江光光,說道:「阿簡以前的時候並不是現在這樣子,挺冷的。因為長得好看,走哪兒都有女孩子捧著,所以,對女孩子,一向都是粗魯不客氣的。」
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笑容來,接著說道:「江小姐是不是覺得他挺溫柔的?他所有的溫柔,所有的體貼,都是和我在一起之後才有的。如果不是他去了沿河,我和他,也不會分開。」
江光光就笑了笑,直視著她那雙漂亮的眸子,說道:「丁小姐是特地過來炫耀的嗎?」
她臉上的表情變也未變一下,還是那麼的淡漠。
丁郡青就搖搖頭,微笑著說,「當然不是,我和江小姐都已經不是十幾歲的人了。早過了炫耀的年紀了。如江小姐所見,我現在不過是棄婦而已,哪有什麼資格炫耀。」微微的頓了頓,她微微的低了低頭,然後又抬起頭來看向了江光光,說道:「我過來,是想拜託江小姐,放阿簡一條生路。」
她說完,不等江光光說話,她就接著又說道:「阿簡那幾年過得有多不容易,江小姐肯定不知道。江小姐應該是看到他臉上的那條疤痕了吧,那條疤痕,就是在沿河的動亂的時候留下的。當然,那樣的情況下,留下的,當然不只是那一條疤痕。阿簡,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
她的聲音完全稱得上是溫柔,江光光卻入墜冰窖一般的,渾身冰冷得厲害。關於程容簡的那幾年,她是下意識的阻止自己去問去想的。
甚至是下意識的麻痹自己,他的那幾年,和往常沒有什麼不一樣。但現在丁郡青提起,無疑是在阻止她再自欺欺人。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外邊兒有人在敲洗手間的門,她也像是未聽到似的。就那麼恍恍惚惚的站著。
丁郡青同樣也是未去開門的,稍稍的頓了頓就繼續說道:「我知道阿簡肯定是不會告訴江小姐這些的,就由我來做這個惡人。江小姐和程謹言的事情我多少有些耳聞,也知道,阿簡最近在查程謹言的行蹤。我想拜託江小姐,阿簡他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想希望江小姐不要將她拖進你自己的事情里。我不希望再看到阿簡再受傷。畢竟,人不是每次都有好運氣的,他已經受了夠多的苦,餘生,我希望他能平平靜靜的生活,再也沒有那些勾心鬥角,血雨腥風。」
丁郡青的語氣是很認真的,臉上的表情同樣是誠懇真摯的。江光光甚至無力去反駁或是解釋什麼。
她希望程容簡能好好的,這沒什麼不對的。
丁郡青像是陷入了往昔的回憶里似的,接著又說道:「江小姐應該不知道,阿簡去沿河那地方。是替他哥哥程舒惟去的……是迫不得已的。那時候的阿簡……」
她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那張美麗的臉上的表情變得恍惚了起來。
江光光的眉心隱隱的作痛著,後面丁郡青說些什麼她都沒有聽見,直到衣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她在洗手間裡是呆了好半天的,電話是郭數打來的。江光光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這才將電話接了起來,告訴郭數自己馬上出去。
出去的時候郭數已經在外邊兒等著了,他是看著丁郡青從洗手間裡出去淡淡。就低低的問道:「沒事吧?」
江光光就擠出了笑容來,笑了笑,說:「沒事。」
她渾身的力氣像是抽空了一般,疲憊得厲害。沒有再回位置上,和郭數一起往外面走去。
等到了外邊的街道上,她才輕輕的開口說道:「我打算回去了。」
郭數是已經猜到了的,並不驚訝。聲音沉沉的說:「我和你一起過去。」
江光光就搖搖頭,臉色蒼白的笑笑,說:「不用,你忙你的。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真的。你要實在不放心,你手底下,身手比你好的人應該挺多的,找幾個人陪我過去就是了。」
她是清楚的,她要是獨自回去,郭數肯定是不會允許的。
如丁郡青所說,那是她自己的事兒。程謹言是不擇手段的人,她並不願意讓人牽扯進去。只要郭數不過去,她有的是辦法將他讓她帶過去的人支開。
郭數就應了一聲好,也沒說自己去還是不去,問道:「打算什麼時候走?」
江光光忽然就有那麼些恍惚,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說道:「明天,我已經和霍叔我媽媽都說好了,鬧鬧暫時留在這邊。」
留在這邊,比呆在她的身邊是安全很多的。
郭數就點了點頭,氣氛莫名的就有那麼些凝重。郭數幾次三番是想說什麼的。但話到了嘴邊,卻是沒有說出口。
兩人就那麼靜靜的在路邊站了好會兒,郭數才開口問道:「丁郡青和你說什麼了?」
她出來之後就有那麼些不對勁的,臉色不好,整個人是在不經意之間是有些恍惚的。
江光光就笑笑,說:「沒說什麼。」大抵是怕郭數再問下去,她又玩笑般的說道:「你什麼時候那麼八卦了?」
郭數微微的有那麼些無奈,說道:「我不是八卦。丁郡青……不簡單的。這幾年在圈子裡挺出名的,她說的話你信三分之一就行了。」
江光光的腦子裡就浮現出丁郡青說的那些話來,有疼痛慢慢的擴散開來。明明是長段長段的話,但她的腦子裡,卻是連每一個字都清晰的記得的。她閉了閉眼睛,擠出了笑容來,說:「我知道。」
說到這兒,她微微的頓了頓,抬頭看向了郭數,忽然低低的問道:「這幾年,你知道程容簡是怎麼過來的嗎?」
不用想郭數也知道丁郡青找江光光肯定是因為程容簡。除了程容簡,她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交集。
聽到江光光問這話,他稍稍的怔了怔,說道:「不知道。」他並不清楚丁郡青到底都說了些什麼,沉吟了一下,說道:「但據我所知,程容簡……應該是保存了些實力的。並非像我們所想像的那般。」
程容簡不傻,如果真的沒有任何的事情,為人魚肉,他不可能會獨自一人就到帝都來。帝都不是別的地方,這他是清楚的。
程容簡那些年隱藏得好,郭數確實是不知道他那幾年到底是怎麼樣。他也曾隱約的向衰敗下來程家的那些子弟打聽過,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是死了的。
程家的人,到現在,都是不知道程容簡還活著的。如果不是實力還在,怎麼可能會隱藏得那麼好。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可說。就那麼站了會兒,江光光才開口道:「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郭數哪能讓她獨自回去,說道:「我送你。」
江光光卻朝著他揮揮手,笑笑,說:「沒事,我自己能回去。」微微的頓了頓,她接著說:「我想自己走走。」
她說著不等郭數再回答,就邁開了腳步朝前走去。
她的身影是孤寂而單薄的,郭數在原地站著,終究還是沒有跟上去。
江光光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走了許久,才在河邊停了下來。她恍恍惚惚的看著河對岸的燈火,再次的想起了丁郡青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