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相戀,分離,墮落,然後分離,永生忘卻。
傅胭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然後,將一捧潔白的花束丟進了江水中。
爸爸,媽媽,你們放心吧,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再不會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風大,不要再生病了。攖」
容承僅不知何時走過來,伸手,把她攬入自己懷中償。
傅胭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不想其他,不管太多,至少這一刻,在他身邊,她的心竟是安定的。
「肇事的那個司機,和爸媽是有過節,還是只是意外?」
坐上車後,傅胭詢問容承僅。
「就看目前我們查出來的線索,確實只是一場意外,那個人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十四歲的妹妹相依為命,也算能幹,前些年掙了錢,在老家蓋了房子也買了車子,後來,老一套,迷上了賭博,房子賣了,錢也賠光了,妹妹跟著輟學,他受不了這打擊,整日買醉,這才出了事。」
傅胭心裡是恨那個人的,因為他,她這個溫暖和睦的家庭頃刻之間就分崩離析了,可恨過之後,卻又覺得淒涼。
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溫暖的家,那個十四歲的女孩兒呢?
無父無母,唯一的哥哥出事故死了,房子被賣了,欠了一屁股債,她將來怎麼辦?
傅胭自然不是同情心泛濫,只是,想到這些,不免生出了一點同病相憐的心酸來。
「那個小姑娘,在哥哥出事撞死了人之後,把自己身上僅存的最後一點錢——大約也是哥哥在欠了債之後悄悄留給她的,拜託警察給了我,一萬二千三百塊,應該是她身上全部的錢了。」
傅胭倒是吃了一驚:「那她怎麼辦呢?她哥哥罪該萬死,可這個小姑娘,這么小的年紀,卻有這樣的心境,傅胭不免更覺得心憐。」
容承僅搖搖頭:「沒有她的消息了,聽她的遠房親戚說,小姑娘安葬了哥哥之後就收拾行李出去打工了。」
傅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
為什麼要去賭博呢,賭博和吸毒,是她最抗拒也最不會同情的兩類人,毀了多少家庭,毀了多少人的未來和幸福?
美國,十二月二十日,中雪。
秦鈺渾渾噩噩中醒來,模糊的視線里忽然映出來一張宜喜宜嗔的小臉。
秀氣的眉,靈透的眼眸,笑起來頰邊若隱若現的梨渦,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是她,是他的胭胭。
秦鈺知道這是夢,他不願意醒來,再一次的閉上了眼睛。
徐珊在他耳畔輕輕的喚:「秦鈺,秦鈺……早餐做好了……」
聲音也是她的,他早已爛熟於心的。
「胭胭……」
秦鈺消瘦蒼白的面容上泛出滿足的笑來,真好,從前做夢夢到她,她總是不理他的,可這一次,她竟然喊了他的名字。
徐珊愣了一下,眼底有一抹失落的情緒飛快滑過,可不過片刻,她就自嘲的一笑。
難受什麼呢,在你第一天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不就知道了你只是個可憐的替身,要把這個一樣可憐的男人給拖入地獄裡去的嗎?
徐珊笑了笑,再一次伸手輕輕拉著他的手臂喚他起床:「秦鈺,該起床了……」
半個小時後。
瘦的五官無法立體的男人面色麻木的坐在餐桌前,嫻熟的拿起一根針管扎在自己的手臂上。
徐珊背過身去站在窗子邊,屋子裡暖氣足,她只穿了單薄襯衣,捲起的袖管下,露出一截蒼白細瘦的手臂,密布的全是針眼。
三個月前,她被人搶劫,秦鈺路過救了她。
那是深夜,她沒地方去,因著這張和某人肖似三分的臉,秦鈺一時心軟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的房子很大,安置她不成問題。
後來他們才知道,他們是一個學校的,她是他同系的師妹。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性格,秦鈺因此待她一直都很好,可卻也保持著足夠的距離,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可愛的小師妹看待。
再後來,她的生日聚餐上,她給酒醉的他,注射了海洛因。
秦鈺沒經過這些,不知自己是染上了毒品,沒有絲毫的防備,她在他的身邊,抓住一切的機會讓他的毒癮越來越深。
一個月後,他就和所有的癮君子一樣,毒癮犯了,就什麼都顧不上,什麼都忘記了。
兩個月後,他甚至連給某個人回覆郵件,都忘記的乾乾淨淨。
偶爾清醒的時候,他會痛苦,會掙扎,會逼著她把自己綁起來想要試圖戒掉毒癮。
可這一切,不過全都是徒勞。
她又不是那個他心愛的她,怎麼會盡心盡力的幫他呢?
為了那一筆錢,她能做的就是讓他越陷越深,然後徹底的遺忘中國的那個女孩兒。
「秦鈺,你這幾天注射的劑量越來越大了,再這樣下去……」
徐珊轉過身來,話還沒說完,他就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隨手拿起錢夾,扔過去一沓美金:「又不是沒錢,怎麼,我還玩不起這個?」
徐珊抱了抱雙臂:「秦鈺,你不想戒掉嗎?」
他怎麼不想,他試了無數次,可每一次都功虧一簣。
毒癮發作起來,實在太痛苦太難受,就像是被無數螞蟻啃噬著自己的骨髓一樣,他恨不得死過去。
最初的時候,他靠想著她念著她來撐,到最後,想著她也沒有用了。
在毒品面前,傅胭那個人,好像也不頂用了。
秦鈺自嘲的一笑,美國大麻泛濫,吸毒的年輕人不知多少,他從來潔身自好,這一次真不知在哪裡著了道,甚至,還連累了徐珊。
他毒癮發作,涕淚橫流,哭鬧著摔東西的時候,是她哭著抱著他,說,秦鈺我和你一起戒。
她給自己注射了海洛因,她抽.搐著,打著滾兒,把自己的頭往牆上撞,後來,漸漸的,沉醉了,放棄了,兩個人越陷越深,終究無法自拔。
徐珊把那一沓鈔票拿起來,默不作聲的轉身出了餐廳。
秦鈺坐在沙發上,窗子外灰濛濛的一片,飛雪連天,蒼茫一片。
他盯著手機上郵箱裡那一封郵件,把自己坐成了雕塑。
他不再回復她郵件的第四十天,她說,秦鈺,再見了。
她不會等他了,她不會等他三年,不會等他回國,不會等他帶走她了。
秦鈺面色蒼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很久之後,電話響起來。
秦母的聲音有些倉惶的從聽筒里傳來:「秦鈺……你,你小舅舅和傅胭,他們,原來早就領證了啊……」
秦鈺聽到耳邊有什麼東西一點點的碎裂的聲音,像是輕薄的羽毛緩慢的落了下來,像是琉璃的表層一點點的崩裂,他不能動,手指頭變的僵硬了,心窩裡卻溢著麻木的疼。
秦母又說了什麼,他仿佛全都聽不到,耳邊漸漸的變成一片的金戈鐵馬轟鳴。
領證了,領證了啊。
如果胭胭不願意,他們怎麼能領證呢?
她愛上他了吧?一定是。
小舅舅那樣的人物,時日久了,她怎麼會不動心呢?
「秦鈺,秦鈺你在聽嗎?媽媽很擔心你,我過幾日去美國看你吧……」
「媽……」
秦鈺感覺自己的嘴唇仿佛粘連住了一樣,好一會兒,他才費力的發出聲音:「不用了媽,我還沒和你說呢,我和女朋友正要去義大利度假……後天就出發,等我回來再去看你們……」
他茫茫然的掛斷了電話,像是一具只有空殼的木偶,僵硬的走到露台上去。
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下來,他的頭髮,雙肩,很快就落了厚厚的一層。
「啊——」
他悽厲的大喊了一聲,雙膝一軟,緩緩的跪坐在了雪地上。
胭胭,我的胭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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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一日,郾城,江邊別墅。
「容叔叔,你看到我的,那個,那個……」
裹著大大浴袍的嬌嫩小人兒,有些不安的將浴室拉開一條縫,被熱水氤氳的嫣紅的雙頰,霧氣蒸騰的眼瞳含著波光有些羞赧的看著他。
她真是夠笨的,進來洗澡,竟然把內.衣忘到外面沙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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