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抱著她,可她念著的,卻是別的男人的名字。
可在打開輸入框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放棄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容太太,她,早已嫁給了別的男人啊。
傅胭從電腦前起身,茫茫然的回到床上,她躺下來,把自己放在溫暖的被子裡,裹的嚴嚴實實。
她整個人仍在抽.搐,顫抖,每一寸肌肉都在痙.攣,疼痛償。
溫暖把她整個人都包覆起來,該是讓人舒服的狀態,可她一直都在瑟瑟顫抖。
她以為她已經一點點的忘卻了。
可此時此刻,她和秦鈺之間所發生的一切,竟然全都一一浮現在腦中。
不是已忘卻,而是,不敢念起。
愛到最深最濃的時候,硬生生的把緊握的手分開。
她恨過他,怨過他,一個人在夜裡哭了一場又一場,可她從來不敢承認,她的心裡依然無法忘記他。
她刻意不再想起那個名字,刻意的把他們的曾經模糊掉。
她在容承僅的身邊笑著鬧著,她享受著他的縱容和呵護,她依靠著他,拼命的從他身上汲取她想要的溫暖,她以為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那些傷全都能撫平了。
可是,一旦回憶被撕開一個缺口,她被那無窮無盡的過往和傷痛吞沒的時候,她方才驚醒。
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無可取代的,從來,不能被替代。
譬如容承僅之於秦鈺。
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像是愛著秦鈺那樣熱烈的愛著另外的男人了。
永遠,永遠都不能。
她無法飛蛾撲火一樣奉獻出自己的全部,她也無法把自己的整顆心都拿出來給別人。
她所有青春的熱烈,她所有對愛情的憧憬和渴望,全都無所保留的給了秦鈺。
再不能給別的人了。
傅胭緩緩的閉上眼睛,她知道的,容承僅真的對她很好很好。
她每一次遇到困境的時候,都是他毫不猶豫的牽著她的手給她依靠。
他把他能給她的一切,都毫不吝嗇的給了她,可她所能回報的,大約永遠都只是這個容太太的身份。
可是如今,就連這個身份,她也想要收回了。
她知道她虧欠了他很多很多,可人沒有辦法騙自己的心。
她在容承僅的面前可以肆無忌憚的笑,可她的眼淚,永遠都給了秦鈺。
容承僅找到傅胭的時候,她已經燒的人事不省。
大雪漫天,幾乎將來路阻斷,他抱著她,那麼緊的抱著她,將她貼在自己的心口,他迎著風雪向前走,每一步,走的迅疾卻又穩健。
她的鼻息滾燙,卻很淺,像是隨時都可以消失一樣。
容磊快步的跟在他身後,竭力的想要撐傘幫他擋著雪。
可那些雪片,卻依然飛舞著凌亂著,卷了他一身,唯有傅胭,被他牢牢護在胸口,用他的大衣緊緊裹著,他為她擋去了全部的風雪。
風聲呼嘯,宛若鬼哭。
可那蕭瑟的風聲中,傅胭清淺的夢囈那麼清晰的傳來。
「秦鈺,秦鈺……帶我走,帶我走……」
一聲一聲,連綿不絕。
容承僅的步子倏然踉蹌,容磊慌地上前扶住他。
可他依舊抱著她,緊緊抱著,那一踉蹌,不免就顯得狼狽。
「七少……」
容磊輕輕喚了一聲,容承僅緩緩回過頭來,他的臉容被飛雪繚繞的模糊,清晰深刻的五官上,每一道紋路上都刻著錐心的痛,可他卻在笑。
容磊眼眶一酸,他趕緊別過臉去,再不敢看他此刻的臉色。
「我是不是做錯了?容磊,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他近乎呢喃一般詢問,容磊只覺得心如刀絞,可更深更複雜的一種情緒,卻在他的心頭盤旋。
容承僅想要問的,卻也是他想要問自己的。
他咬著牙,猩紅著一雙眼眸望著面前鋪天蓋地的飛雪。
容遠慘死那一年,他才只有十五歲。
那一夜也是這樣大的雪,一模一樣,他畢生,都忘不了。
烏黑的槍口舉起來的時候,藏在暗處的他,看的分明,將容遠推出去的那個人,是誰。
容磊咬著牙關,咬的太緊,緊到他的口腔里滿是血腥的味道。
他僵硬的輕喃:「七少,您沒錯,太太她,總會知道您的心意……」
容承僅卻再也沒有開口。
他抱著傅胭,任憑漫天的飛雪,把他整個人籠罩起來。
宛若一樽再無生機的雕像。
傅胭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三天。
她的燒,退了又燒起來,反反覆覆,病情未曾有絲毫好轉。
醫生說,是她潛意識裡在逃避一切,她不想醒過來,再嚴重一點來說,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容承僅守了三天。
他無論對她說什麼,她都不肯醒來。
時斷時續的,她會叫著秦鈺的名字,而更多的時候,她會在昏迷中不停喚著爸爸媽媽。
容承僅把那個裝著她父母骨灰的小小玉瓶帶到了醫院,放在她的枕畔。
不知是不是她感應到了,那一夜,她睡的很安穩。
容承僅在走廊里抽了一夜的煙,容磊清晨趕到醫院的時候,幾乎被他的樣子給嚇到了:「七少,您……」
容承僅雙眼通紅,滿是血絲,一身的煙味兒,襯衫也皺了起來,他擰著眉,把手裡的煙抽完。
許久,容磊聽到他的聲音飄渺的響起來:「容磊,你去美國,你去,把秦鈺接回來吧。」
容磊一怔,眉心不由得一跳:「七少……您這是要做什麼?」
容承僅只是搖搖頭:「你按我的吩咐做吧。」
傅胭一直這樣下去,終究還是他先退讓心軟。
如果她真的永遠不再醒來,他就是霸占著她,又有什麼意思。
她想要見秦鈺,他滿足她。
可也,僅此而已。
傅胭昏迷的第五日黃昏。
郾城雪停,第二日就是除夕。
中國人最看重的新年,也是最喜慶的日子,家家團圓,滿城紅色。
離開中國大半年的秦鈺,重又踏上了這一片土地。
他瘦的幾乎脫了形,雙腮深深的凹陷下去,顴骨聳了起來,雙眼無神,膚色蒼白,任是誰都能一眼瞧出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癮君子。
容磊見到秦鈺那一刻,幾乎都不敢認。
秦鈺去了美國之後,容承僅就再也未曾讓人留意過秦鈺的消息。
但容磊知道,秦鈺的母親和容承僅是時有聯絡的,而傳來的消息,也一直都是秦鈺在美國很好,念書很用功,導師很器重。
怕是直到現在,秦家的雙親,還不知道只不過大半年時間,秦鈺身上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
容磊不由有些唏噓。
他找到秦鈺的時候,秦鈺只對他說了一句:「不要讓我父母知道我的事兒。」
容磊沒有回答,這些事,他做不得主,一切,還要看容承僅的意思。
秦鈺去醫院的時候,容承僅不在,容磊把他送到傅胭病房就離開了。
寂靜無人的監控室里,容承僅手裡夾著一支煙,安靜的看著屏幕上的畫面。
秦鈺緩緩的走到傅胭的床邊,坐下來,他伸出手,他的手抖的很厲害,好一會兒,才抬起來,輕輕放在了傅胭的額上。
容承僅看到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是在喊傅胭的名字。
他抬起手,將煙送到唇間,深深的吸了一口。
秦鈺在喚傅胭,一聲一聲,他握著她的手,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一晃神之間,容承僅只感覺自己在看最惡俗的狗血言情劇,他是那個無惡不作棒打鴛鴦的壞人,而這一對多災多難的小情侶終於能夠見面……多麼的催人淚下。
他起身走了出去。
傅胭昏昏沉沉之間,仿佛聽到秦鈺在喚她的名字。
她以為那是夢境,更不願意醒來。
可手上傳來緊握的力度,微涼的觸感陌生卻又熟悉,她覺得疼,又覺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渾渾噩噩中出了一身的冷汗,卻是一下子驚醒,坐了起來。
「胭胭……」
秦鈺又驚又喜,失控之下,伸手把她緊緊抱入了懷中。
傅胭一時之間,卻分不出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她呆呆坐著,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了病房裡的光線,她的視線一點點清晰起來,卻在看清楚了面前那張臉的時候,忽然又變成了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