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槍聲,就在她的耳畔。
還沒見過懷孕的女人能營養不良到這份上,大半夜被送來醫院,也沒個家裡人跟著,真是可憐……
「孩子,我的孩子……」
傅胭怎麼能安心躺著?她急出了一頭的冷汗,手掌貼在小腹上,眼眶裡的淚,已經滾滾而下攖。
護士小姐調了一下輸液速度,安撫她道:「孩子還好,只是你再這樣糟踐身體,那可就不好說了。」
「真的?償」
傅胭只覺得一顆心倏然落入了肚中,她虛軟無力的躺下去,額上冷汗涔涔而落,繃著的那一根弦斷開,她才覺得整個人近乎脫力了一樣,連指尖都抬不起來。
「當然是真的,只是,你的家人呢?你這樣子總要有人照顧才行……」
護士小姐很好心的詢問,傅胭卻緩緩垂了眼帘:「麻煩您幫我找一個護工好嗎?只需要一天就行……」
「一天?」
「我下午就出院。」
「你的身體需要靜養,至少也要在醫院觀察三天的。」
傅胭搖搖頭:「我還有事,不能住院……」
護士小姐看她這般堅持,只得鬆口:「那我得去問你的主治醫生。」
「那麻煩你了。」
傅胭看著護士小姐出去,方才疲倦的閉了眼睛。
昨日的一幕幕,又在眼前不斷的浮現,她未料到她自己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在看到他的身邊出現了其他女人的時候。
也許不是鹿晚歌,是別人,她也會失控抓狂。
傅胭只覺得心裡有一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是不是,是不是她對容承僅已經……
傅胭倏然睜大了眼睛,不,她不愛他,她也不會愛上他……
可她這麼難過是因為什麼?
如果她壓根不在乎他,她怎麼會有這樣難受的情緒?
離了婚,他身邊有了別人,她該高興才對啊,難道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
傅胭覺得自己的心,亂成了一團麻,手機在枕邊嗡嗡的震,她好一會兒才察覺到,拿起一看,卻是那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閃動。
傅胭整個人有細微的暈眩,她捏著手機,定了定神,在稍許平靜之後,按下了接聽鍵。
「你在哪家醫院?」
他的聲音那麼清晰的傳來,每一個字每一個音調,都激盪著她的耳膜,她的舌頭仿佛打了結,嗓子似乎也被堵上了,鼻腔里酸的難受,只有眼淚,無聲的一行一行往下落。
她忽然那麼想念曾經,她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樣子。
從來不用委屈,想怎樣,就怎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不是像現在,他們之間好像有那麼深不可逾越的鴻溝,至親至疏夫妻,怨不得古人這樣說。
「傅小姐,雖然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是,夫妻一場,我也答應過傅先生……」
他聽著那端的沉默,她的呼吸那麼淺,他幾乎要屏息凝神才能聽得到,他不知道她在哪裡,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在接到方晴電話時,他沒有猶豫就動了身。
也許如他剛才說的那樣,因為夫妻一場,因為他對傅睿明的承諾,他不會對她身在困境坐視不理。
可這一句話,卻像是最後的一記重錘,狠狠把傅胭心底最後的一絲希冀給敲的粉碎。
「容先生。」
她忽然平靜的開了口,二十一歲的簡單人生里,她第一次這樣入骨的冷靜。
「既然已經離婚了,那就不要再有任何牽扯。」
「我很好,多謝您的關心,但是,我並不需要。」
長久的沉默,沉默,傅胭攥著手機的掌心全是細細密密的汗。
她看著窗外,太陽升的很高,從繁茂的枝葉之間搖搖晃晃的灑下碎金子一樣的光芒,走廊里有護士和病人交談的聲音,這是世俗平常的人生,可與她來說,卻是那樣遙遠。
「好。」
他回了簡單的一個字,掛斷了電話。
輕輕的聲響,像是叩動在她的心上,傅胭茫然的握著手機,就那樣半靠在床上看著窗外。
她知道,她和容承僅之間,就此結束了。
他靠在車邊,一根接一根的抽菸,他想笑自己的愚蠢,想笑自己多管閒事,想笑自己自找沒趣,可到最後,所有苦澀的笑,都變成了指間不斷的煙。
嗓子是撕裂火燒一樣的疼,他燒了三天,還未痊癒,此刻病情仍在反覆,而又開了將近一夜的車,身體上的煎熬,似乎他這樣鋼鐵般的人,都要熬不住。
他上車,返回郾城。
護工中午給傅胭送了飯菜過來,她沒有胃口,卻依然強撐著吃了一小半。
下午的時候,她沉沉的睡了一覺,再醒來時,身上就有了力氣,傅胭等到這一瓶點滴輸完,就下了床,執意去辦了出院手續。
她在責任書上簽了字,離開醫院。
想要去看一看外公外婆,卻又怕他們看到她這樣子會擔心,外公久病纏身,外婆也年紀大了,他們上次打來電話時說,舅舅想讓他們去國外休養,家裡親戚大多都在國外,出去了也熱鬧。
傅胭也贊成,爸媽不在了,外公他們在國內,也沒什麼牽掛。
從前放心不下她,可現在,她也要走了。
傅胭訂了酒店,在江城逗留了三天。
最後一夜,她又去墓園看爸媽。
天氣晴好,蒼穹上掛滿了星子,晚風柔軟安靜,傅胭坐在墓碑前,就絮絮的和爸媽說著話。
她到很久之後,還記得那一個美好的晚上,她到很久之後,還記得那一晚第一次看到徐晉回時,她幾乎嚇的魂飛魄散的可笑模樣。
他像是從墳地里爬出來的一隻惡鬼,在她將鬢邊一朵小小的白菊摘下來,放在父母墓碑前,預備告別離開的時候,他沾滿了鮮血的手掌忽然扼住了她細瘦的脖頸。
「別動,也別喊,否則,我要你的命!」
耳畔傳來一道男人沙啞的嗓音,而扼住她脖頸的手指,漸漸收緊,傅胭鼻端全是濃重的血腥味,她心跳的極快,似乎快要飛出體外了,她不敢動,也不敢喊,幾乎喘不過來氣,求生的本能,讓她只能使勁的點頭。
「送我出去。」
那男人的聲音更沉了一分,傅胭只感覺扼住自己的那一隻手掌好似微微鬆開了一些,她此刻竟是難得的腦筋轉動的飛快,這麼濃重的血腥味,他大約受了很重的傷,而現在,他力氣漸漸耗盡,她就該抓住這個機會求得逃生的可能。
傅胭說不出話,只能又一次點頭。
那男人一手扼住她的頸子,另一手似乎拿著一把手槍,他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沉重如山,傅胭幾乎連一步都挪不動。
就在這時,傅胭感覺到脖子上的力道又鬆了一些,她一咬牙,手肘忽然往後重重一撞,那男人悶哼一聲,手上力道一松,傅胭低頭在他臂上用力一咬,她感覺到自己脫離了桎梏,身體裡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撒腿就向著守墓人的住處狂奔,可只跑出去了幾步,一聲悶悶的槍聲忽地響起,傅胭腳邊不遠處的水泥地上,火光迸射,她嚇的一聲尖叫,腿卻軟了,抱著頭蹲下來,再不敢動。
可這一聲槍響後,身後再沒了動靜。
傅胭抱著頭蹲在那裡,好半天才試探著動了動身子,夜色寂靜的怕人,仿佛剛才那一切,根本未曾發生過。
可守墓人卻拿著手電往這邊跑過來,傅胭漸漸回過神,大著膽子站起來,回頭看去。
那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還是活。
「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守墓的老人氣喘吁吁的過來,看傅胭安然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問道。
傅胭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個高大身影,老人湊過去一看,直嚇的大差點跌倒:「報,報警吧……」
傅胭卻往前走了幾步,她彎下腰,手指顫抖著湊到他鼻端,還有細微的呼吸。
她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脫口說了一句:「先打120吧……」
她說完,低頭又看了那個人一眼,月光如洗,明亮的將地面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晰,他的臉上有血污,只隱約能看到一雙飛揚的長眉,烏黑,濃密。
傅胭想,倘若他是個好人,那麼她送他去醫院,也算救了他一命。
倘若他是惡人,那麼他也該看在她救他一命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憑直覺,傅胭猜測這個男人的背景不一般,為今之計,既然他們已經捲入這場是非中,她只能這樣為自己和守墓的老人,爭取一條活路。
---題外話---徐晉回是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