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最完美的狀態一定屬於路人甲
藍喬讓開了房門。
慕挽走了進去。濃郁的煙味衝進了鼻腔,讓她本就有些乾渴的喉嚨有些發癢,她努力的想忍住咳嗽,一張臉漲的通紅卻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猛地咳了出來。
她的動靜有些大,藍喬眼眸微動,閃過一絲笑意,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窗戶,慕挽打開了門,空氣對流了,清新冷冽的空氣一下子涌了進來,讓人打了個寒顫的同時,洗刷著人的身軀。
慕挽感覺好受了許多,默默的跟藍喬一起把其他的窗戶也打開。
藍喬將桌子上還在燃燒的煙摁滅在的琥珀色的透明菸灰缸里,助理識趣的將菸灰缸端了出去收拾。
藍喬看著清麗的慕挽,低聲說了一句:「抱歉!「
慕挽笑了一下,遞給藍喬一杯白開水。「喝點水,你嗓子有點兒啞了。「
水杯的暖意驅走了一些心裡的寒冷,藍喬的面容有了一絲勃勃生氣,她喝水潤了潤嗓子。「讓你費心了。「
「沒什麼。」慕挽手上麻溜的收拾著屋子,房間裡的百合花已經蔫了,她在茶几下面找見了一把剪刀,把花的下端斜斜的剪掉了一部分,將花瓶清洗乾淨,放了乾淨的水進去,重新擺在桌子上。
藍喬沉默了一會兒,也動手將房間裡凌亂的衣服收進了衣櫃。
慕挽笑了一下,心情愉悅了一些,她將藍喬的床鋪好,把掉在床尾的狗熊擺在床的中間,擺出來睡覺的造型,整個房間看起來可愛了許多,又在床頭櫃裡發現了一整條煙。
藍喬餘光瞥見,整理衣服的手停頓了一下,心裡有了一絲慌亂,有點兒像做錯事情的小孩。
慕挽將煙原封不動的放回抽屜,臉上沒有一點點嫌棄厭惡的表情,藍喬的心又放鬆了下來。她狀似無意的問道:「打算在這邊住幾天?」
慕挽停了手,思索了一下,說道:「還沒有決定,這段時間事情並不多,可能會多住一段時間。」
藍喬微微垂了眸,臉上的神色晦澀難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猜透了慕挽的真實想法。
兩個人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整個房間終於煥然一新。運動了一番之後,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藍喬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忽然覺得日子沒那麼難熬了。「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吃東西,餓嗎?」
「餓了!「慕挽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來的決定本就是匆匆忙忙定下的,又聯繫了那麼多人,說明了自己的去向,回去又急著收拾東西,其實根本就沒有時間吃飯。因為是晚上的飛機,飛機上已經不提供飯,只給了一個麵包,和一瓶水。
助理一直在外面聽著兩人說話,適時的插了一句:「藍姐,慕小姐,飯已經準備好了,你們下來吃飯,還是我端進來?」
藍喬看了看自己依舊有些烏煙瘴氣的房子,心中有了一些遺憾。她一直希望有一天能邀請慕挽來自己的家裡坐坐,在她的想像中,自己的家一定乾淨整潔,寬敞明亮,有著新鮮漂亮的花卉和莊嚴肅穆的雕像,無論如何,都一定是以最完美的姿態,準備著迎接自己愛慕的人到來。
但是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就是這麼大,最完美的狀態一定屬於路人甲,而不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去樓下的餐廳吃!」藍喬有些悻悻的說道,助理悄悄鬆了一口氣,願意吃東西就是一個好消息,看來把慕小姐叫來果然是對的。
餐廳。
為了感謝慕挽的到來這一頓飯做得非常的豐盛,藍家的大廚非常給力,慕挽連吃了兩碗飯才停下來,有一種非常富足的感覺。
可是這些飯對於藍喬來說卻已經是吃膩了的,她吃了兩筷子,便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慕挽吃。
慕挽默嘆一聲:「飯菜不合口味嗎?」
「我不餓!」
藍喬是真的沒胃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即便她努力的想調節,但是依然陷入一種抑鬱的情緒難以自拔,如果不是慕挽來了,她依舊不會走出房門一步,在房間裡吸著煙,脫離了現實幹擾,自由清靜,畢竟世界那麼大,她唯一能呆的也就是自己的房間了。
慕挽沒有勸她多吃幾口,而是默默的將自己的飯吃完了,放下碗筷說道:「我給你下碗面,你吃嗎?」
「……」藍喬有些詫異的抬起頭。
「你知道我的手藝不太好,也就只會番茄蛋面,如果你吃的話,我就給你下一點。」慕挽認真的看著藍喬,語氣並不算勸說,只是像詢問朋友那樣的問一句而已。
藍喬閉上眼睛,回味起了上一次吃慕挽做的番茄蛋面的滋味,有一些淡淡的溫馨在胸口蕩漾,那種感覺似乎還不錯。「吃!」
慕挽笑了,忽然心理平衡了,原來大名鼎鼎的學霸居然這麼孩子氣,不想吃自家大廚炒的菜,反而想吃白水煮麵。
她進了廚房,麻溜的收拾好了蔥花,雞蛋,西紅柿,大廚還想給她幫忙,慕挽拒絕了,她也只會做點家常飯,家常飯需要自己動手才有味道。
她將蔥細細的切了,又將雞蛋打勻,鍋里熱油,將蔥花炒熟,加了一些調味料和切好的西紅柿,翻炒均勻之後,倒入了水,等水開了之後又下麵條。
麵條也是自己做的手擀麵,難得這一次她超水平發揮,擀的面薄厚均勻,切成了旗花面下進去,等到面熟了,快出鍋的時候將蛋均勻的澆了進去,又撒了一些韭菜,香菜,加了精鹽調味,一碗香噴噴的番茄蛋面就出爐了。
藍喬立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慕挽做著這些事情,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可是心情卻莫名的舒服了許多。人和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真正默契的人面前話語反而是多餘的,看到有一個人為自己操心費勁,那種感覺就足以支撐起暗淡的人生。
她聞著鍋里飄出來的香味,竟然覺得自己餓了,等慕挽盛飯出來時,藍喬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將面吹涼,一口熱面下肚,一股暖意從胃裡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整個人都暖了過來。
她吃飯的動作很文雅,但是速度卻不慢,很快就將一大碗麵條吃到了肚子裡面,並且感覺意猶未盡。
吃完之後,眼眸里便多了一些人間氣息,而不是像剛才滿滿的衰敗,仿佛冰封千里,白雪瀰漫。
吃飽坐在沙發上,慕挽又為她端上了一杯薑茶,這是慕挽剛才用生薑和茶葉一起煮的,又加了一些紅糖,喝起來口感甜中帶一些辣,喝到肚子裡,胃暖洋洋的,非常的舒服。
秋冬的日子裡,來一碗薑茶,最合適不過。最重要的是,當心情不愉悅的時候,吃一點甜食,心情立刻就會好了起來。
人生唯愛與美食不可辜負,甜食更是箇中翹楚。
藍喬端起來喝了一口,那種新奇別致的滋味讓她心裡的苦澀都少了許多。她眸色複雜的看著慕挽,從來沒有想過堂堂的慕氏千金小姐有一天會為了一個人洗手做羹湯,而且還會煮這樣的薑茶。
慕挽似乎猜透了她心裡的想法,笑道:「我也只會做這兩樣,等到明天你要再吃別的東西我就做不出來了。只能今天秀一下,都是紙老虎,經不起推敲的。」
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她能拿得出手的,今天就已經全部拿出來了,等到明天恐怕就要出糗了。
藍喬唇角揚起一絲笑容,她很喜歡和慕挽聊天,慕挽把所有的底牌都擺在別人的面前,根本就不需要人去猜測。「薑茶很好喝!」
「我以前肚子疼的時候,我媽媽經常就會煮給我喝。」
「你會肚子疼?」藍喬好奇的問了一句。
「嗯,來大姨媽的時候痛的死去活來的。」慕挽漫不經心的說著,繼而又有些好奇。「難道你來的時候不疼嗎?」
藍喬搖了搖頭,心裏面忽然有些想笑,她怎麼跟慕挽討論起大姨媽的事情了?
她在回憶里搜索了一下,的確想起來,慕挽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會請假,請假的藉口是生病,原來是姨媽疼啊!
慕挽露出羨慕的神色,「我一直以為每一個女生來姨媽的時候都會很疼的,結果上了大學的時候才知道,整個宿舍里就我一個是例外,其他的人都不疼。」
藍喬更加想笑了,她眸色憐惜的看著慕挽。慕挽好像總是霉運附體,可是慕挽卻像一枝凌霄花,無論生活如何壓迫,總是不會彎了自己的脊樑。她心中一動問道:「那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怎麼過來的?
慕挽眼眸中露出了回憶的神色,她一直以為自己把那些苦難的歲月記得挺清楚的,但是真正要回憶的時候卻發現都只是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原來人真的挺善於遺忘的,可是為什麼有些人就是忘不掉呢?
「那段時間也不算特別難熬吧!」慕挽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其實就是不停的賣東西,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賣了出去,搬家,看人的白眼,聽別人冷眼嘲諷,還有不停的被債主討上門來催債,記得比較清楚的是有一年大過年的,家裡面除了米,就是一把青菜,我媽湊活著做了一頓炒米飯,結果討債的人上門來了,本來以為我們家一定是錦衣玉食,躲起來吃好吃的,一看了桌子上的年夜飯,掉頭就走了。藍喬,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怎麼想的嗎?」
「怎麼想的?」藍喬心裏面湧起了一絲酸澀的情緒,大概是恨死了那個人,厭倦了那樣的生活吧?
慕挽抬頭平靜的看著她的眸子,眼眸中無喜無悲。「那時候我覺得那個人真的是個大善人,因為爸爸已經去賣血了,結果體檢不合格被拒絕,那一天,如果那個人繼續逼債,可能我爸爸會從樓上跳了下去,所以……我挺感謝他的。」
慕挽靜靜的說著這些事情,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平靜,可是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卻覺得手指分外的冰冷,她趕緊捧起薑茶喝了一口,暖洋洋的滋味在胃裡散開,手指熱乎了一些,心裡才舒服了。
藍喬低下頭,默默的捧著自己的薑茶,掩住眼眸中的傷心難過。「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種因得果,事情從來都是這樣的,慕氏的倒塌是多種原因造成的,你和我都挽救不了。有些事情必然來臨,不管願不願意,它就是發生了。」
慕挽說到這裡停頓了,她並沒有給藍喬灌雞湯,完全沒有必要。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懂得太多的道理,但有時候還是要不懂道理一些,那樣痛苦才會少一些。
藍喬低著頭說道:「知道慕氏倒閉之後我就去找過你,不過沒有找到。」
「那時候我很自卑,一個人都不想聯繫,雖然知道你不是那種勢利的人,不過是我自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其實外在條件對一個人的影響挺大的,雖然沒有跟你們聯繫,但是我也並沒有交到什麼朋友,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大概也就是那樣吧。」
「我把自己封閉起來,以為這樣能好過一些,但後來才發現,浪費了好幾年美好的時光,大學的光陰也虛度了,現在想起來有一些後悔,如果有後悔藥,讓我重新回到過去,我一定努力讓自己活得精彩一些。一定去參加學校的活動,舞會,一定上台去好好的表演節目,參加幾個社團,跟別人辯論一下,說不定還要好好談一場戀愛,為自己註定夭折的愛情哭一場,現在想想沒有叛逆一下,真的是一件遺憾的事。」
慕挽敘敘叨叨自顧自的說著,藍喬靜靜的聽著,兩個人相隔了多年的時光,就在這樣的敘述中,拉近了許多。
慕挽第一次將自己的心路歷程完完整整的敘述了出來,積壓在心裡多年的頹唐之氣也隨之散發了出來,整個人因此變得更加的溫潤通達。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在沙發上坐著聊著,最後頭靠著頭就那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