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人質的生活
對於宮五來說,聊天比洗衣服幹活要輕快的多,所以她是很樂意跟占旭聊天的,聊天可以坐著,還有水果吃,她當然要逮到機會認認真真聊天了。
「……我弟弟比我小了十九歲,換你不鬱悶嗎?」宮五一臉惆悵的說:「要不是看在他長的白胖可愛的份上,我肯定要逮著機會就偷偷掐的他嗷嗷哭。反正比我小,他也沒辦法還手。」
占旭靠在竹屋的窗子邊,目光沉沉的看著她。
宮五正低頭,一邊說話,一邊使勁剝荔枝,剝完了一隻圓滾滾的白胖荔枝,一下塞到了嘴裡,髒兮兮的臉蛋一下被撐的鼓了起來,荔枝在嘴裡去殼,然後吐出來放在手心,她突然抬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猝不及防的對上占旭陰鬱的視線,她呲牙,捏著那粒荔枝核,問:「占先生,你說我把這個種下去,明年會不會發芽啊?」
占旭輕咳一聲,快速的移開視線,「咳,你可以試試。」
宮五身後把核放到她用紙折的正方形小盒子裡,低頭拿起另一個荔枝,繼續剝,說:「發芽也不成,等到結果子好久吧……」
「三年。」
宮五抬頭,一臉茫然:「什麼三年啊?」
「荔枝結果子,要三年。」占旭手裡端著一杯水,喝了一口,扭頭看向窗外,說:「那時候,你還在嗎?」
宮五一臉呆滯:「哎喲,總不至於三年後還沒人替我想辦法弄我回去吧?我的命也太苦了!」
占旭回頭看了她一眼,問:「如果愛德華不願意為你付贖金,你怎麼辦?」
宮五剝荔枝的手頓了頓,「不願意啊,就是捨不得他的設計稿……那,我能怎麼辦啊?我又咬不到他,又打不到他,我什麼辦法都沒有啊。」說完,她繼續把那個荔枝剝完塞到了嘴裡。
占旭看著她,「如果他不願意為你付贖金,也不願意拿出設計圖交換你,你還要回去找他?」
宮五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吃荔枝,「占先生你覺得我長了一副賤骨頭的模樣?他要是沒錢我不怪他,可他有錢卻捨不得,分明就是不在意我,我幹嘛還要回去找他?世上男人又沒死絕了。」
剝不開,張嘴使勁咬了一口,剝開繼續吃。
占旭點點頭:「我還以為女人都是那種死心塌地的類型。」
宮五對他挑了下眉,「占先生,你的思想還停留了五十年前,那時候的女人要是有提離婚的後果很嚴重。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占先生你的思想也要與時俱進才行啊,難道就沒有人教你多讀書嗎?」
說完,她又吐出一個荔枝核。
占旭回答:「沒有人教過我。」
宮五一邊吃一邊抬頭,隨口道:「你爸爸和媽媽沒告訴過你嗎?」
占旭笑,「我不知道他們長的什麼樣,只知道他們存在過。」
宮五吃東西的速度緩慢下來,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占先生,難道……你是孤兒?」
占旭慢吞吞的站直身體,走到桌子邊坐下,「孤兒?算是比較幸運的孤兒,好歹我有機會被人收養,而很多人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宮五咂咂嘴,「占先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占旭愣了下,然後他說:「也算萬幸中的不幸。」
宮五咔吧眼:「怎麼能這麼說呢?反正,在我看來呀,我覺得人活著就是幸運了,比如我吧,我媽生我的時候,已經跟我爸離婚,如果不是她太想我哥了,我肯定就成一團血水扔垃圾桶了。你說我幸運不幸運?我就覺得我挺幸運的,我能活到今天,多不容易啊!」她打量他一眼,說:「我就覺得占先生挺幸運的,長的又高又帥,又有本事,會賺錢,不比很多人活的好啊?怎麼不幸了?」
她等了一會,見他沒說話,抬頭一看,發現他正盯著她看,宮五呲牙:「占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啊!」
占旭移開眼,點頭:「嗯,很有道理。」
聊天時間結束,宮五被人帶著,從竹屋離開的時候,她情況的蹦躂著朝前走,一邊走,還一邊用她剛學沒多久的本地語言跟帶路的人說話,她嘻嘻哈哈的聲音時不時傳出去。
占旭站在竹屋的窗口邊,沉默的看著宮五一蹦一跳往下走的背影,而後轉身回到桌子邊,盯著面前的圖紙,突然伸手,直接把面前的圖揉成一團,狠狠砸了出去,紙團砸在竹牆上,安靜的掉在角落。
他當然知道,他設計不出與眾不同的槍枝,他沒有受過正統的訓練,沒有進過一天校門,他的語言優勢來源於身邊的環境,他所了解的知識完全來自於黑煞。他和愛德華不同,也沒有愛德華得天獨厚的生活環境,他所在的環境,只能稱為可以生存,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投機得來。
占旭當然知道道上人對他的評價和輕視,那是他們不懂他為了生存的手段。
黑煞把控著一切,他不管占旭做什麼,要求只有一個,賺錢。
如果賺不來錢,占旭的存在也就沒有必要。
占旭知道自己對於黑煞的價值就是賺錢,所以他要千方百計賺錢,賺更多的錢讓他滿意。
那是他義父,是他師父,是帶他脫離老鼠窩的天神,是讓他不用為了半個饅頭跟同伴打的頭破血流的再生父母。
他從一千多個孤兒里挑選了他,教授他一切,把他培養成最頂級的殺手,他要回報,要反哺,黑煞給與的一切都是恩賜,他唯有不停的賺錢才能對得起黑煞給予的一切。
在知道愛德華公爵之前,占旭對自己的一切都很滿意,但是當他遇到愛德華後,發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震驚於對方新奇的思路,獨具一格的見解,他的設計總有出人意料的地方,嚴謹、細心,他對待設計的態度堪比製造優美的藝術品,愛德華身上所具備的一切東西,都是占旭無法企及的。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設計可以是像愛德華那樣做的,原來玩槍也可以玩成藝術品,他開始有意無意的關注,想要知道對方最新的設計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地方……他也逐漸發現,愛德華的聲名似乎越來越大,無形中他被人灌上頂級槍械設計師的名頭……
明明他出道更早,明明他也製造出了那麼多的槍枝,偏偏愛德華在世界上那麼多年輕的槍械設計師中跨入頂級行列。
占旭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妒忌那位公爵,絕對不會,他只覺得不公平,絕對對方的運氣更好,又或者是對方的身份更具有優勢。
可即便他嘴上不承認,占旭也清楚的知道,愛德華公爵的設計是獨一無二的。
而他的眼界和見解,決定了他達不到對方的水平。
從最初的不服和相爭,到如今生搬硬造,占旭從也經歷了最初的忐忑羞愧到坦然處之。
那個女孩說的對呀,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他都活不了了,還談什麼羞恥之心?
最近兩天,宮五覺得自己的活好像輕鬆不少,最關鍵的是,她做的事越來越少,因為她三五不時的被占旭叫過去說話,所以那些女人很少給她布置活,她每次回來都是跟那個女孩一起幹活的。
見她回來,女孩看了她一眼:「你……你天天去見占旭,是幹什麼了?」
宮五回答:「說話呀。」
女孩愣了下:「說話?」
宮五點頭:「嗯,就是說話。我琢磨著他好像挺孤單的,都沒人跟他說話,所以專門把我找過去說話,當然,還因為我是人質,八成是想要從我嘴裡多套些東西出去。」
女孩問:「那你說啦?」
宮五點點頭:「當然說啦。我又不傻,我是個人質,我要一點用都沒有,這個人質不就沒價值了?所以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想不到的下次再說,在別人的地盤上,當然是人家說什麼我都得配合啦。」
女孩想想,覺得她說的也對,問:「要是都說完了呢?是不是你的利用價值就小了?」
宮五咔吧眼:「怎麼會?都說完了,他也就知道我的價值,就可以提要求談判啦!我是給他提供重要線索的重要人物呀!」
女孩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宮五每天跑去跟占旭說話的時間越來越多,最後她就完全不用幹活還有水果吃。
「占先生,你天天除了盤算賺錢,就沒有別的愛好啦?」宮五彎腰站在水盆旁邊,正用水往臉上洗,她身上穿的是那個女孩的衣服,衣服很乾淨,臉蛋卻髒的跟小花狗似得,占旭終於厭煩了對著一個花貓臉說話,讓她給洗了。
因為有事沒事聊聊天說說話,宮五明顯放鬆不好,當然,她活動的範圍也比之前寬鬆,宮五還真沒有逃走的打算,人生地不熟,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最關鍵的是連語言都不通,她也沒絕望到要鋌而走險,最關鍵現在占旭跟她是沒扯破臉皮,萬一她逃跑被捉回來,兩人之間努力維持的良好關係因此破裂,到時候她的日子就難過了。
別看這大山有山有水的,宮五自己觀察過,絕對比燕大寶當時所在的位置玄乎,這山裡有什麼野獸她不清楚,植物她也不認識,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完全不知道,她真要逃了,說不準就死山里了。
這裡有吃有喝有玩,只需要跟占旭聊天,她幹嘛犯傻逃跑呀。
頂了將近十天的小花臉終於洗乾淨了,洗乾淨也沒有多白,畢竟被曬了這麼長時間,膚色不如以前白嫩。
不過,就算這樣,還是讓人驚艷了一把,宮五用手抹臉上的水珠,冷不丁一塊毛巾遞了過來,她伸手拿過來擦臉:「謝謝占先生。」
「我沒什麼愛好。」占旭站在旁邊,半靠著竹牆上,「愛好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太奢侈。
宮五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是發現了,像你們這麼厲害的人,其實小時候活的都很辛苦。」
「哦?」占旭問:「小五身邊,還有誰也是這樣的?」
宮五擦完了,把毛巾掛上,小臉因為剛碰了水顯得水嫩嫩的,臉周圍的頭髮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她也沒管,自己低頭揉搓著手,說:「還有小寶哥啊!雖然我覺得你們這樣不是很好,不過,我一想到你們年紀輕輕就不用很辛苦的賺錢,而我還在上學,賺錢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我就覺得還是先苦後甜的好。」
占旭開口:「我也不覺得這樣好,不過,很多事由不得我。」
宮五斜了他一眼,說:「怎麼由不得你啊?你又不是小孩子,成年了,你就獨立啦!何況你是孤兒呀,我媽是我親媽,我十八歲以後她還管不了我呢,你義父還不是親的,你又不是爸寶娃,怎麼由不得你來著?」
「什麼是爸寶娃?」
「爸寶娃就是離不開爸爸的娃娃呀!」宮五笑嘻嘻的說:「占先生你看啊,你又高又帥,又有本事,最關鍵的是你自己還有本事賺錢,不像我,吃飯錢還得我媽給呢,我覺得你多幸福啊!」
占旭沉默了一陣,臉上的表情有短暫的發怔,好一會過後,他才說:「我有責任。」
宮五隨口應道:「責任這個東西也分大小,只要不是不負責的,盡了責任就好呀。要是因為責任兩個字,把自己壓死這就不值得了。再說了,你義父老了,你養你義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人家養大你培養你不容易,但是你不能因為責任就讓自己活的沒一點笑容,多沒意思啊?」
占旭問:「我沒有笑過?」
宮五抬頭,對他一笑,呲牙:「你笑過啊,不過笑的不好看,真正笑的人,就算不好看,也很燦爛呀,可是占先生你呢?你一個人獨占那麼大的太陽,笑的還不燦爛呀!」
占旭盯著她,微微眯著眼,眼神中帶著一種奇異的光芒,看的宮五心頭一陣奇怪,「我說錯啦?」
占旭突然開口:「我今天給愛德華提了條件,我要他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設計稿,以及他珍藏的槍枝,我挑選了最經典的三支。」
宮五眨眼,問:「小寶哥同意啦?」
占旭笑了笑,說:「他說他要考慮。」
宮五低頭努了下嘴,點點頭:「要是有消息占先生你要告訴我呀,我覺得我雖然是你讓人抓過來的,不過我覺得我們倆已經成朋友了。」
占旭點頭:「好。」
他抬頭問:「要打球嗎?」
宮五立馬站起來:「好呀!那我們今天要賭球嗎?」
占旭看她一眼,「你想賭什麼?」
宮五呲牙:「我聽說這裡有個集市,每隔幾天都會很熱鬧。」
占旭看了她一眼,他點點頭,「好!」
宮五立刻歡快的朝著撞球屋跑去,率先跑到哪裡,她回頭看了占旭一眼,笑的整個小臉花一樣燦爛:「占先生,我們還石頭剪刀布決定開局吧!」說完,她擺好姿勢等在門口,占旭一到,她立刻大喊一句:「石頭剪刀布!」
占旭明顯慢了一拍,宮五得意的說:「我先呀!」
占旭點頭:「好,你先。」
她打球的時候,他坐在旁邊沉默的看著,視線並沒有落在撞球桌的球上,而是有意無意的落在宮五身上。
如果說他的全身充滿著腐朽味道的木乃伊,她就一定是沐浴在陽光下的天使,全身上下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截然相反,她的笑容都是那樣與眾不同,光看著,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圍著撞球桌轉的宮五全神貫注的打球,首發進了兩粒不同顏色的球,她在挑選位置相對比較好的花球,她最嚴肅認真的時候,就是她打球的時候,專注的神情讓她和平常活潑的模樣完全不同,整個人充滿了睿智的氣息,給人與眾不同的視覺享受,哪怕她穿著灰暗的舊衣服,哪怕她的髮型半濕不干,完全是個不修邊幅的姑娘。
占旭靜靜的看著,以致他沒聽到宮五的聲音。
「占先生輪到你啦!」宮五努著嘴,對於自己的失誤有點後悔,她往邊上一坐,見他還坐著,盯著自己看,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占先生你也覺得我失誤的有點離譜吧?我自己也覺得,那麼容易的球都沒打進去,好笨啊!輪到你啦!」
宮五瞪圓了眼,大喊:「占先生!」
占旭驀然回神,他看了她一眼:「那球你也能沒打進?」
宮五:「……」
她自己都鄙視自己了,占先生還來補刀,耷拉下腦袋:「占先生輪到你了,你打!」
占旭拿著球桿站起來,進了一球後退了下來,跟那天比,他明顯不在狀態,打球的時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宮五在旁邊鄙視,還敢鄙視她,明明他打的更爛。
一盤下來,贏的輕而易舉,宮五拿著球桿敲地面,「占先生,那我是不是可以去集市了?」
占旭看了她一眼,沒坑聲。
宮五有點急了:「占先生你說話不算話啊!說好我贏了我就可以去看看集市的啊!」
她著急的時候就像看第一次肉骨頭卻吃不到的小奶狗,眼神又急又氣又可憐巴巴的圍著他打轉,「占先生!」
他看著她的模樣,慢慢的移開眼,一粒一粒掏出球,終於應了一句,「後天集市,你可以去。」
宮五頓時高興的呲牙笑,「占先生,你真好呀!我要去幹活啦!」
她轉身放下球桿,就想往下跑,占旭開口叫住她,「今天不用去幹活,陪我打一會球。」
宮五努努嘴,想了想,還是回來了,重新拿起球桿:「那之後的輸贏我們不賭啦,就是打球玩的。」
占旭拿三角框固定球,去掉,白球往中心一放,率先開球:「嗯,不賭。隨便玩,打發時間。」
打球的時候,宮五就忍不住要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如果不說話,她就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於是從開始打她就開始沒話找話說,之前說了太多次,好像很多事都說過了,宮五使勁想還有什麼沒說過。
「我弟弟叫小八,長的白胖白胖的,特別可愛。燕大寶老給他買可愛的套裝,我看到他穿過的就有西瓜套裝,小鯉魚套裝,小恐龍套裝……還有好多好多,我都記不清了,」她自己坐在那邊的時候說了一長串,「我都擔心小八長大以後會不會把自己當成女孩了。」
占旭問:「為什麼叫小八?」
宮五呲牙:「我起的呀!我叫小五,我的弟弟其實應該是小六,不過小五是宮家的,我弟弟又不是宮家的人,所以我給他起叫小八,是要發的意思。」
占旭笑了下:「八的意思是發,是這個意思嗎?」
宮五點頭,「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占旭繞著撞球桌,挑准位置,擊球,進了以後又找下一個位置,「小五特別喜歡錢?」
宮五瞪大眼:「誰不喜歡錢啊?只不過,像我這樣喜歡錢的是多數,但是能賺到錢的人是少數。所以我才覺得占先生是那種能賺到錢的少數人啊!我只有羨慕的份來著。」
占旭正要擊球的手頓了下,他抬眸看了宮五一眼,突然說:「我賺的錢並不乾淨,做的也不過是見不得光的買賣,我倒寧願能像小五一樣,當只能喜歡錢的大多數人。」
宮五晃了晃身體,有點不知道怎麼接話,她被人騙過運毒,所以她對做這種人生意的人一點都不喜歡,但是,再怎麼不喜歡她現在落人家手裡,她也不能實話實話。
「有錢的人希望自己處於激情飛揚的奮鬥期,窮人羨慕已經有錢的人,占先生你看,大家羨慕的都是別人有而自己沒有的東西。」宮五乾巴巴的笑:「人就是貪心的動物呀!」
占旭沉默的站在原地,好一會過後,他抬眸,目光鎖定在宮五身上,喃喃的重複:「是,人就是貪心的動物……」
到了集市的那天,眼看著其他人都走了,她還沒機會下山,因為不遠處還有人看著她的人在。
宮五鼓著臉,後悔那天沒跟占旭說清楚她是要跟小姑娘和其他幾個人一起下山的,結果現在她還要單獨去跟占先生打招呼。
負責看著她的人沒得到占旭的指示,所以對於她的求情完全無動於衷,再多說就不耐煩了。
宮五隻好去找占旭。
占旭正在竹屋裡,手裡翻著一本槍械設計之類的書籍,宮五進來的時候他沒有從書上抬頭,好一會過後才問:「有事?」
宮五鼓著臉,滿心委屈,這人怎麼這樣啊?說話不算話啊!現在她應該是和女孩她們一起在集市上的,結果她只能一個人留在山上,「占先生,你忘啦?那天我打球打贏了,你答應讓我去集市的,今天集市熱鬧!」
占旭伸手合上書,問:「那你為什麼不去?」
宮五差點哭出來,伸手一指門口那個一直看著她的人,說:「我跟他說你同意了,可他就是不聽,說他沒接到消息,不讓我走啊!」
占旭想了想,說:「我忘了跟他們通知。」
宮五抿嘴,不說話。
占旭想了想,說:「你現在去吧。」
宮五喘粗氣:「我找不到路呀!」
占旭看了她一眼,伸手把書放到一邊,「我跟你一塊去。」
宮五咔吧眼,沒說話。
占旭問:「有問題嗎?」
宮五趕緊搖搖頭:「沒問題啊。」
問題是沒問題,宮五就是覺得跟他單獨在一塊的氣氛有點怪怪的,總覺得不找點話說的話,有點尷尬。
山路跟來時候一樣崎嶇,宮五倒是一馬當先往前沖,雖然為此吃了點苦頭摔了兩跤,膝蓋也跌破了,手掌也蹭了皮,快到集市的時候,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占旭伸手把她拉的往桌子上邊一坐,「坐下。」
宮五還舉著手,抿著嘴不吭聲,占旭讓人舀了一瓢水來,對著她的膝蓋把上面沾的髒東西沖乾淨,又讓她把手上也沖了下,沖洗乾淨了,拿布擦乾,占旭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提了一個袋子,雖然袋子上的文字看不懂,不過標識卻是通用的十字架。
他動作粗魯的拿出一瓶酒精,取了蓋子,直接倒著一團棉花球上,對著宮五受傷的膝蓋直接摁了過去,宮五頓時疼的一聲嚎,兩隻手使勁摳著占旭還舉著的胳膊,眼淚都出來了:「占先生,你這是謀殺知道嗎?」
占旭舉著胳膊沒動,任由她掐了半天,回答:「消毒就痛一下,很快就好,手!」
宮五打死都不伸手,結果占旭直接抓過她的手腕,讓人把酒精分別在她手上直接倒了。
直接倒了……
宮五直接哭出來了:「占先生,沒你這麼欺負人……我就是人質也有人權啊……嗚嗚嗚……」
占旭不理她,倒完了把酒精瓶擰上,扔回袋子裡,「晚上回去再擦一遍。」
「打死都不擦了!」宮五抽噎了一下。
酒精擦傷口,雖然就疼了那一下,但是那一下疼起來很要命,宮五一肚子火還不敢發,好容易走到山下,她要是不看一遍對不起自己受傷的腿和胳膊。
就這樣,宮五拖著膝蓋的傷口,愣是從集市的這頭走得了集市的那頭,雖然一樣東西都沒買,不過看一遍就很滿足了。
不是她不想買,實在是她沒有錢……
她一路走著,這邊看看那邊看看,看到吃的只咽口水,還要替自己的打圓場:「什麼玩意啊?看著就不好吃的……嗯,就是有點渴了……」
占旭慢悠悠的走在後面,宮五走過去的地方,他就跟在後面走,她要是看過什麼東西,他也會拿起了看看。
一直到逛餓了,宮五才忍不住說:「占先生,你總得給人質提供點吃的吧。」
占旭問:「你想吃什麼?」
宮五呲牙,指著路邊的食物說:「我想嘗那個東西,只要一個就好!」
占旭看了一眼,對身後的抬抬下巴,那人還真跑去買了莪一個。
宮五咬了一口就扔了,「不是我浪費,是真的難吃!」
占旭沒說話,徑直朝前走,結果一直走進了一家中餐館,「到這裡來。」
宮五趕緊蹦躂進去,蹭吃這事她不介意做,特別是在她一分錢沒有完全是人質的前提下。
「占先生,你也不喜歡吃這裡的食物啊?」宮五喜滋滋的坐下來,「我也不喜歡啊,我覺得味道太奇怪了,吃的我想吐啊,樣子再好看都沒用,不合胃口來著。」
占旭只是看了她一眼,還是沒說話,店老闆拿了菜單過來:「占先生,您想吃什麼儘管說。」
占旭把菜單遞給宮五:「看你想吃什麼。」
宮五試探的問:「我想吃什麼都行?」
占旭點頭:「嗯。」
宮五給自己點了兩個菜,一葷一素,加一碗白米飯。
一點都不客氣的吃完了。
吃飽了心滿意足:「占先生,這地方也還挺好的嘛。」
「你喜歡嗎?」占旭回頭問了一句。
宮五滿足的點點頭:「還不錯呀。」
占旭轉身朝前走,拋出一句:「那就別走了。」
宮五翻白眼,趕緊追上去:「占先生,這可不行啊!我媽還不得傷心死啊……」
占旭進了一家當地傳統服飾的店面,宮五跟在後面進來,女孩子的本能讓她對屋裡花花綠綠的顏色很感興趣,這邊摸摸那邊看看,占旭對裡面的店員說了句:「給她一件她能穿的尺碼。」
宮五震驚:「給我買啊?我……我沒錢啊!」
占旭看她一眼,沒理她,店員直接拿出一件色彩鮮艷的服飾,「這個她可以穿。」
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要回山上,宮五也實在是累了,拖著受傷的膝蓋往回走,手裡還抱著一個布袋,裡面塞了一堆東西,除了那件衣服外,還有其他她想要買但是沒錢買的小玩意,占旭說是送給人質的禮物。
宮五很高興的接受了。
走到下腳下的時候,占旭一行突然被人攔住,「占先生,老大要你去見他。」
占旭微微偏頭,眼角餘光看了眼宮五,他回答:「我現在不方便,稍晚些時候我回去找他。」
「老大說了,要你現在就去。」攔住的人全副武裝,手裡報著槍,抬著下巴,口中喊著占先生,神情倨傲像的看一隻看門狗,視線落到宮五身上,他又補充了一句:「對了,老大聽說今天占先生帶著一個美人逛街,很想見見,恐怕占先生要帶著這位美人去見老大了。」
宮五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她總覺得如果男人以「美人」來稱呼陌生女性的時候,總是不懷好意也不打算客氣的。
她看向占旭,神情有些緊張,抿著嘴,一動都不敢動。
占旭笑了下,然後他點點頭:「既然義父這麼著急要見我,我要是再拖延好像也不大恰當,不過她是我抓來的人質,去見義父不大合適……」
「老大指名了要見她,占先生是要違抗老大的意思?」那人冷笑,手裡的槍頭往上抬了抬。
占旭顯然看到了,他又笑,「好吧,想不到義父對一個人質這麼關心。」
說完,他轉身,看向宮五說:「義父要見你,我們一起去。」
宮五抿著嘴,順著他的話,抬腳跟著他朝前走去。
那幾個全副武裝的人閒閒的分散在四周,每個人都托著手裡的槍,押著他們朝前走。
宮五的步子慢了一點,後面的人借勢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走快點!」
宮五回頭白了那人一眼,引來周圍的人一片轟笑。
占旭陰沉著臉,突然伸手攬過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阻擋了外界對她的騷擾。
宮五身體僵硬,木然的跟著他走,走到大路上的時候已經停了好幾輛車,占旭帶著宮五坐到車上。
兩邊坐上了持槍的人,把他們兩人圍在中間。
宮五縮著脖子,心裡很忐忑,安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占旭突然開口:「別怕,我會保護你。」
宮五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換句話說,她聽聽就好,占旭明顯自己自身難保,還談什麼保護她呀?
車開動起來,一路上沒人說話,占旭也沉默的不發一言。
不知開了多久,車在目的地停了下來,停靠在一幢豪華氣派的歐式豪宅前,宮五下車之後才發現原來車已經開到了人家院子裡。
「占先生,老大已經在等著你了。」
占旭要帶著宮五一起去,那人突然伸手拉住宮五,對占旭說:「占先生,老大說,這個女孩可以直接送到他房間。」
占旭看看那隻攔在自己面前的手,有看看那個人,眼神陰沉的像要撲出一隻惡狼來,看的那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他挺了挺腰,手裡的槍對在占旭一撥,「這是老大的命令,你看我也沒用,你進去,但是她要送回老大房間。」
占旭突然出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捏住他的喉管,隨著他眼神的陰鬱色澤加重,他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直至手上青筋暴起,他陰沉沉的開口:「如果你再多說一句話,相信我,你以後再也沒機會開口!」
說完,他手一松,那人直接跌坐在地上,兩隻手死死抱著脖子,眼睛發直,拼命的呼吸,一個字都沒敢多說。
占旭一拉宮五:「走!」
宮五惶恐不安的跟著他,圍繞著旋轉的樓梯,上樓。
歐式的風格,隨處可見的羅馬柱,教堂室的內壁,充滿了讓人肅然起敬的宗教色彩,讓人以為這裡的主人是個虔誠的教徒,和剛剛門口那人要把宮五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送到某人房間這句話,形成了極為強烈的諷刺。
占旭站在書房門口,恭敬的伸手敲門,「義父,是我!」
「進來!」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占旭伸手擰開門,帶在宮五走了進去。
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傳來,裡面一個頭髮稀疏花白的白人老頭正在捧著一本聖經在翻開,另一隻手正把一杯白酒放在桌子上。
他慢慢的轉身看向占旭,開口說話,說話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嘶啞的猶如毒蛇在吐信,「我今天聽說你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出現,我以為你是把那姑娘獻給我的。我等了一天沒等到你,只好讓人去叫你。就是她嗎?」
他捧著聖經走過來,雖然年歲很大,但是腳步倒是穩健,穿著一件略顯陳舊的當地民族男式外袍,光著腳。
他走過來,視線落在宮五的身上,突然笑了,露出一嘴發黑殘缺的牙,「很漂亮,我就是喜歡美麗的姑娘。完全合我的胃口,果然還是我的兒最知道我的喜好……」
正說著話,捧著書突然一歪,老頭沒來得及撿,掉在地上,宮五這才發現他捧著書的是手,一隻假的鐵手。
宮五扔著沒讓自己後退,只是安靜的站著。
占旭彎腰把書撿起來:「義父想要什麼樣的女孩,我當然知道,回頭我會給義父多送幾個過來,只是她不行,她是我用來和愛德華談判的重要籌碼,在談判結束前,我要保證她的完整,恐怕今天晚上義父要委屈一下,我稍後就會讓人送其他女孩過來……」
「她們不漂亮!」老頭突然狂躁的說:「她們沒有一個比她漂亮,我只想要她!」
占旭面無表情的站著:「暫時不行……」
「你在違抗我的命令!」老頭提高聲音,狂躁到幾乎咆哮起來,他暴躁的時候有些喘,曾經赫赫有名的鷹眼狙擊手黑煞,也不抵不過歲月的侵蝕,成了這樣一個酒鬼似得老頭,「我把你養大,不是讓你為了違抗我的命令!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予你的,你竟然違抗都命令?我要這個女孩,只要她,現在、立刻、馬上把她送到我的房間,我稍晚些會需要她……」
「她不行!」占旭依舊面無表情的重複,「義父,她是我重要的籌碼,我可以用她從愛德華那裡得到他所有的設計稿,和您夢寐以求的槍枝,義父,設計稿意味我們接下來會有源源不斷的錢進帳,您要一個女孩,還是要錢?」
黑煞咆哮:「我必須都都要!你閉嘴!你這個賤種,你不過是我從垃圾堆撿來的狗崽子,你竟然跟我談條件?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和那幫野種一樣被火燒死,是我給了你生命教授了你所有才能,你這個愚蠢的東西你竟然違抗我的命令……」
黑煞伸手拉宮五,宮五被嚇的趕緊後退一步,躲到了占旭的身後:「占先生救我!」
占旭站在原地,宮五卻注意到他原本垂落在身側的手因為她慌亂的動作改為貼在她的身上,這個動作讓宮五意識到,他確實是想要保護她,這是一個下意識的保護弱小者的動作,就像幼兒園的老師在遇到惡犬時,會把小朋友們往身後攔的動作一樣。
黑煞帶著血絲渾濁的眼看著占旭:「你是要造反是嗎?我把你養大了,教給了你一切,你現在是要造反嗎?敢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
話沒說完,占旭突然對著他跪了下來,「義父,我的一切都是您給予的,我從未想過違抗您的命令,您現在就算讓我死,我也絕對不會猶豫一下,只是,她真的是很重要的人,我和愛德華爭了這麼多年,這是我唯一能得到他全部設計稿的機會,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就再也沒有了。義父,請您成全我,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黑煞笑,一口爛牙讓她笑容滲人的很,對占旭的態度顯然很滿意,他開口:「如果你得到了圖紙,這個女孩要怎麼處置?」
占旭沉默了一會後,才說:「到時候聽憑義父處置。」
宮五的心一沉到底,冰冷的像是墜入了三尺寒冰洞中,她抿著唇,一言不發的站著。
黑煞終於滿意了,「好,那我等著。起來吧,知道你孝順,你是有前途的人,別被女人迷了眼。」
「是,禁忌義父的教誨,我是生死都聽從義父的話,絕對不會被女人誘惑,請義父放心。」占旭低著頭,說:「我先帶她回去,我必須親自看著她才方向,因為她……太重要了。」
黑煞看了宮五一眼,又看了占旭一眼,「那就記住今天的話,別讓我失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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