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我欠你的我來還
蘇媽披著外套打開房門,單傅瑾穿著白色浴袍,臉色漆黑陰沉的站在門口,平時單傅瑾雖然不苟言笑,但是蘇媽來吾悅首府這麼久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單先生,有什麼事嗎?」
「芊芊今天去哪兒了?為何渾身是傷?」
冷如冰霜的聲音。
渾身是傷?
蘇媽一臉不知所措,「今天我起來的時候看見少奶奶一個人獨坐在客廳,後來急急忙忙出去了,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說沒事,還讓我不要喊她吃飯,然後上樓了,一直沒下來。」
「晚飯也沒吃?」
單傅瑾此時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如天邊積壓的烏雲,厚重沉悶。
「沒……沒吃。」
單傅瑾眸光微眯,猛然想起從醫院回來時,蘇又菱欲言又止的模樣,萬芊的刻意隱瞞,有什麼答案在腦海里呼之欲出,轉身大步朝大廳門口走去。
「單先生,很晚了,外頭冷,你換……」身衣服再出門。
蘇媽話還沒說完,單傅瑾已經消失在大廳門口。
黑色攬勝一路疾馳到東方醫院,單傅瑾下車,大步朝住院部走去,準備進入一樓大廳的時候……
「瑾兒。」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傳來。
單傅瑾頓住腳步,轉頭朝聲音來源看去,長廊盡頭吸菸區,單立淵坐在輪椅上看著他。
他背光而坐,白色光線傾瀉在他身後,五官籠罩在黑暗裡,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看見他面前有點點明明滅滅的星火。
他在抽菸?
單傅瑾記得單立淵從不抽菸的。
眉間染上疑惑,調轉腳尖朝吸菸區走去。
「二伯,你怎麼抽菸了?」
單立淵將香菸從薄唇上拿了下來,對著旁邊的垃圾桶撣了撣菸灰,動作姿態並不像生手,反而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煙齡很長的老煙手。
「心情不好,偶爾抽一根。」單立淵打量的視線落在單傅瑾身上,白浴袍,棉拖鞋,一看就知道出門很急,「你……來醫院有急事?」
單傅瑾循著單立淵的視線看向自己,才發覺自己不僅沒換衣服,竟是連鞋子都沒換,抿了抿唇準備開腔……
「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單立淵擔憂的詢問打斷了他想問的話。
「沒有。」
「沒有就好。」單立淵沒再問單傅瑾來醫院幹什麼,而是重重嘆了一口氣,將指間的香菸又遞向了薄唇邊,深深吸了一口,眉間的溝壑像空氣中的青白煙霧,濃郁經久不散。
「二嬸呢?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抽菸?」
「又菱在樓上守著熙兒,你走後,熙兒沒多久就醒了,吵著鬧著不想活了,折騰了好久,最後還是打了一陣鎮定劑才安靜下來,醫生說那件事給熙兒造成了極大的心裡障礙,現在她情緒極不穩定,行為時常失控,醫生建議我們將她轉去精神科治療。」
夜色中單傅瑾漆黑的視線沉了沉,薄唇抿緊,沒說話。
單立淵似乎想起什麼,一臉愧疚的看向單傅瑾,試探性問:「芊芊……還好吧?」
「……不好!」嗓音染了隱忍的怒火,很沉很沉。
單立淵精深的目光變了變,沉默了片刻,「你是為了她來醫院找熙兒的?」
單傅瑾看了單立淵一眼,雖然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是的。
單立淵視線落在單傅瑾空蕩蕩的睡袍下,男人長腿筆直修長,沒穿褲子,透著一股冷凜的寒意,「進去吧,外頭冷。」
「不了。」清淡無溫的嗓音。
單立淵沉默了片刻,「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熙兒會那麼偏激,……」
單傅瑾打斷了單立淵的話,「你們不應該瞞著我。」
「芊芊說不想讓你為難,囑咐我們不要告訴你,我看她沒事,所以……」
「滿身是傷叫沒事?」單傅瑾嗓音冷沉,音量也不自覺拔高了幾分。
單立淵怔怔的看著單傅瑾,眼底浮上驚訝,還有一抹受傷。
單傅瑾反應過來,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從小到大他從未對單立淵這般大聲說過話,視線從單立淵腿上掠過,眼底情緒複雜,轉頭看向外面沉沉夜色,「對不起。」
單立淵垂眸勾唇苦澀的笑笑,「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管教好熙兒,對不起!」
後面三個字單立淵說得很慢很鄭重。
單傅瑾覺得這三個字分量太重,他欠單立淵一雙腿,他承不住這三個字。
可是萬芊受到的傷害……失去的孩子和滿身的傷,又豈是對不起三個字能抵消的?
單傅瑾內心是煎熬的,這個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的男人,眼底首次划過一抹無助,但也只是一閃即逝,很快便恢復了它慣有的沉靜和穩重,轉頭目光深邃而又堅定的看向單立淵。
「二伯,我欠你的我來還,為了你我可以不要命,但是芊芊是無辜的,她不應該承受這些,再有下次,不管是誰,不管什麼原因,我絕不手下留情。」
單傅瑾說完這句話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單立淵看著單傅瑾漸漸遠去的冷峻身影,眼底未知名的情緒猛烈翻滾涌動,卻又被他很好的壓制著,只看得見滿目的深邃和平靜。
好半晌,將指間被他夾變形了的香菸扔進垃圾桶里,偏頭看向身後某處,「還不出來?」
一身單薄病號服的單熙兒小臉煞白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怯怯的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單立淵,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被單立淵漆黑莫測的眼神嚇的,小腿打顫,嘴唇哆嗦,「謝謝……爸爸……」
單立淵面目清冷,嗓音如這半夜裡刮過的冷風,傳進單熙兒耳朵里,冰涼刺骨,「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收拾爛攤子,再魯莽行事,送你出國,一輩子別想再見到瑾兒。」
單熙兒身前的手緊握,豆大的眼淚沒有醞釀源源不斷的從眼眶裡溢出,砸在冰涼的地板上,片刻功夫就在地上砸出一攤小水,「熙兒……知道了……」
單立淵抿唇沉默了很久,久得單熙兒頭低得脖子都酸了,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卻一直不敢哼聲。
良久,單立淵染了冰涼夜色的嗓音響起,「瞿朝陽還在警察局,她是萬芊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