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翟先生的假公濟私(6)
時間猛地定格。
方北凝看著自己白生生的纖細小手,就這麼摸在翟墨遠遒勁有力的小腹上,掌心裡的觸感溫熱細膩,方北凝感覺自己的耳根開始發燙。
她縮回手,低頭手足無措地站著,鼻端充斥著翟墨遠身上的氣息,耳邊只有老舊的風扇轉動時發出的『呼呼』聲,和她自己的心跳聲。
她眼珠子左右亂轉著,餘光捕捉到窗戶底下的凳子上,放著一隻塑料盆,盆里的水顯然是用過的,盆沿搭著翟墨遠平日裡常用的那條毛巾,旁邊的另一個凳子上,放著兩件濕透的髒衣服。
顯然,他剛剛是在擦拭身體換衣服。
方北凝的視線往翟墨遠身上快速掃了一下,他下身穿著休閒西褲,腰間繫著黑色皮帶,還算整齊,上身穿了件黑色暗花的休閒襯衫,扣子一個沒系,露著大片紋理分明的肌膚,整個人散發著慵懶與放蕩不羈的味道。
方北凝呼吸一滯,迅速想要收回視線,餘光忽然又捕捉到他的脖頸間一抹白色。
她又將視線落回去,那是一塊被黑色玉線墜著的奶白色半蝶型玉佩。
方北凝怔了下,如此近的距離,讓她清楚地看見,蝶翅上刻著的一個『凝』字。
字跡工整,卻透著股稚氣與青澀。
玉佩線條有些微的磨損,看起來已經有了很久的歲月。
方北凝一瞬間心知肚明,彼『凝』,非她之『凝』。
他天天帶著它嗎?
相識之初,他總是穿著襯衫,襯衫的扣子總是扣到喉結處,加之他的長相清冷孤傲,總是給人一種禁慾的感覺,原來在那身禁慾著裝的裡面,藏著這樣一塊,富有意義與情意的玉佩。
第一次聽他說起那個不幸早夭的宮凝,她就感覺到他的不舍與思念。
她就知道那個不幸的人,很幸運地被人如此銘記。
可是,她沒想到,他竟這般放不下那個人。
方北凝心裡貓抓火燎般難受,什麼心跳、什麼慌促、什麼緊張,全都被這樣的認知所湮滅。
在他心裡,還藏著另一個女人的認知。
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翟墨遠順著她的視線,落到自己鎖骨間,待看見那塊半蝶型、嵌著『凝』字的玉佩,他神色怔了下,原本因為方北凝那一摸而生出的異樣感覺,瞬間煙消雲散。
「這……」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可是說了個『這』字之後,又閉了嘴。
不需要解釋。
她那麼聰明,想必已經知道他這玉面上的字的含義。
這是當年,他與宮凝定娃娃親,他親手雕刻的玉佩,那時他還只有七八歲,即使他很聰明,被當時教他雕藝的師父夸作天賦異稟,但雕刻出來的玉佩還是顯得稚嫩與青澀。
玉有兩塊,他和宮凝一人一塊,他這一塊是半蝶型,嵌著個『凝』字,宮凝那塊是花型,嵌著個『遠』字。
他這一塊,佩戴了十六年。
宮凝那塊,隨著她一起失蹤了。
也許流落到旁人身上,也許,早已隨她深埋黃土。
方北凝見他張了張嘴,以為他要解釋,結果等了半天,他抿著嘴一句不言,一副『我就這樣了怎麼著吧』的樣子,方北凝越看越窩火。
她猛一跺腳,伸手把他扒拉開,氣呼呼拉開門跑了出去。
翟墨遠看著被用力甩上的木板門,漆黑的眼底慢慢凝聚一抹星光般奪目的笑意。
她……在吃醋嗎?
*
唐清夜聽到動靜後回屋,看見自家boss正依靠在門邊,臉上帶笑地看著虛空發愣,時不時還『呵呵』笑出了聲。
唐清夜:「……」
*
方北凝動作很重地跑回自己的房間,狠狠往床上一躺,木板床發出一聲沉悶的『咕吱』。
過了一會兒,她煩躁地爬起來關了燈,又重重往下一躺。
沒一會兒,她動作很大地翻了個身,再翻個身,又翻了個身,每翻身一次,木板床就『咕吱咕吱』響一陣兒。
就這樣翻來覆去不知道多久,夜色越來越沉,方北凝的意識卻越來越清晰。
她的腦海里時不時浮現出翟墨遠的臉,一想到他心裡藏著別人,她就更加煩躁。
以前聽他說起宮凝,雖然也看出他對宮凝的感情挺深,但她卻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
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跟一個已經不在的人計較、吃醋,可是……心不由己。
吃醋?
方北凝猛地彈坐起來。
她、她、她這是在吃醋?
方北凝被自己這一認知嚇了一跳。
「我在吃醋?」她盯著被月光照亮的窗戶,低低呢喃,頓了片刻,語氣不確定地又重複一遍,「我在吃醋?」
窗外的蟲鳴蛙叫聲此起彼伏。
牆角的蚊香燃燒處散發著火光,檀香味瀰漫在整個房間裡,有些微的刺鼻,但很好聞。
方北凝陷入了一種混亂的思維,她重新躺回床上,雙眼空洞地盯著頭頂的蚊帳。
「不可能啊……」她無意識地低喃。
隔了片刻,她語氣肯定地又重複了一遍,「不可能!」
恍恍惚惚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窗子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異響。
方北凝神智立刻被拉回,渾身緊繃地警惕起來,她幾乎是立刻就坐起身,並朝窗子望過去。
只見一道黑影,從打開的窗子跳進來,直奔她的床邊。
方北凝眼眸一緊,直接對著黑影的方向打出一道手訣,一張巨網兜頭沖黑影罩過去。
黑影明顯怔了一下,然後抬手一揮,方北凝凝就的那張巨網便消於無形。
方北凝眼中浮現一抹凝重,剛想要再次出擊,一道勁風從對面襲來,緊接著,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動彈了。
黑影迅速竄到她跟前,撩開蚊帳爬上了床,伸出雙臂將她抱進懷裡,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之後才說話,因為他刻意壓低聲音,本來磁性的嗓音,變得沙啞又性感。
「還在生氣麼?下手這麼重。」
翟墨遠語氣裡帶著些不滿,從認識到現在,她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向他出手了,雖然也沒給他造成什麼傷害,但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女孩,他還是希望她能夠對他溫柔一些。
可這個女孩,似乎從不知溫柔為何物。
方北凝被他這麼一抱,忽然又能動彈了。
她立刻四肢並用地從他懷裡爬出去,然後坐在床角怒瞪著他,語氣不善地道:「你半夜三更的,爬我床上來做什麼?」
翟墨遠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抬手從脖子上扯下什麼東西,塞進她手裡。
方北凝低頭攤開手掌,借著窗外的光亮一看,居然是那塊玉佩。
她不解地抬頭問他,「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