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傾城一遇（11）
方北凝的心臟差點就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又急又快地沖翟兮兮喊了聲：「兮兮！快下去！」
翟兮兮被她急切的吼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跳下護欄，可不知怎麼地踩住橫欄上的那隻腳在她行動之前，猛地滑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登時全部滑出護欄外，衝著一樓地面直直砸下來。
一直跟在翟兮兮後面的十三和十四，連忙伸手去抓，結果，都撲了個空。
「兮兮！」方北凝的心一瞬間被驚恐所代替，滿腦子都是翟兮兮摔得鮮血飛濺的一幕，凝塵術也忘了用，迅速伸著雙臂衝過去，想要接住翟兮兮。
但是她跑得太急，腳下的拖鞋忽地往前一滑，整個人摔得仰躺在地板上，正好是在翟兮兮的正下方，翟兮兮『嘭』一聲砸在她的肚子上，一陣猛烈的鈍痛從腹部襲滿四肢百骸，痛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但她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撐著身子將翟兮兮抱起來，檢查翟兮兮有沒有受傷。
「兮兮，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痛？」她一邊用元素之力檢查翟兮兮的身體，一邊關切地問。
翟兮兮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粉嫩的唇瓣刷白刷白的，愣愣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兮兮！」方北凝檢查出她的身體沒有摔傷，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但看她表情跟傻了似的，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兮兮，你說話呀，不要嚇媽媽……」
翟墨遠一進玄關，就聽到方北凝急切的聲音，他心裡一沉，來不及換鞋，直接跑進客廳，一眼就看見翟兮兮與方北凝一起坐在地上。
原本雙眼空洞的翟兮兮，看見他之後，忽然眼珠子動了一下，然後放聲大哭。
那哭聲，還挺嘹亮。
翟墨遠鬆了鬆緊繃的心，只是，下一瞬，他的心又繃得更緊。
方北凝的身下，不知為何有一大灘鮮紅的血，並且，還在不斷蔓延擴大。
管家顯然也發現了，「太、太太！你、你……」管家指著方北凝身下，聲音顫抖，「血，你流血了……」
方北凝聽到翟兮兮哭出來，大大地鬆了口氣，哭得這麼大聲，就說明沒事，可是管家一臉見鬼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
順著管家手指的方向，一低頭，她看見自己身上青綠色的鉛筆褲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光可鑑人的淺褐色地板上，有鮮紅的顏色在上面蔓延，濃烈刺鼻的血腥氣灌滿了她的鼻腔與肺部。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腹部有一波緊著一波的猛烈的鈍痛襲來。
她直到此時才恍然想起來，之前入睡的瞬間在腦海里閃過的念頭，孩子……
她用元素之力給自己檢查了一下。
已經晚了，孩子已經沒了……
腹部的疼痛越發濃烈，她只覺身體一陣陣發軟，精神也難以集中，最後，陷入沼澤般的黑暗裡。
翟墨遠及時接住她倒下去的身子，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到沙發上躺下，「兮兮，過來！」
翟兮兮很明白爸爸的意思，立刻停了哭聲，從地上爬起來走向沙發。
「你們出去，立刻！馬上！都出去！」翟墨遠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管家與十三十四一刻也不敢多留，忙不迭走了出去。
翟兮兮在方北凝的臉上親了一下。
方北凝才懷孕一個月，孩子還不過是一團細胞而已，早就隨著血液流了出去，翟兮兮那一吻，只能治癒她身體因為流產而留下的損傷，並不能讓那團細胞重新長回去。
很快。
方北凝睜開了眼睛，除了被鮮血浸濕的褲子，和地板上那一團醒目的紅色，剛剛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場幻覺。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翟兮兮前後左右打量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又一把將翟兮兮抱進懷裡，心有餘悸地道：「幸好你沒事，兮兮，幸好你沒事。」
「媽媽，對不起，我是不是又闖禍了，你流了好多血……」翟兮兮雖然不知道流那麼多血代表著什麼，但是，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沒關係，什麼都比不上兮兮重要。」方北凝親了親翟兮兮的小臉，她不過是一個月多一點沒有來月事，說明肚子裡的那個最多也就一個月，甚至在此之前，方北凝都不確定它是不是存在，哪裡比得上翟兮兮重要？
「都是我不好……」翟兮兮心裡很難受，害得媽媽受傷。
「不說這個了，你不是說要上樓洗澡嗎？怎麼會趴在護欄上？」方北凝疑惑地問道。
之前那一幕和夢裡的場景那麼像，當時翟兮兮對她說了什麼她也是沒有聽清。
「我的沐浴乳昨天用完了，忘了跟媽媽說，我想問媽媽我能不能用媽媽的沐浴乳。」
就那麼個小事，竟然就引出後面這麼大的事。
說話間，翟墨遠已經喊了管家進來清理地上那灘血漬，方北凝目光複雜地凝望著被管家三兩下清理乾淨的地板，耳邊忽然響起翟墨遠低沉磁性的聲音。
「別難過，以後還會有的。」
方北凝回神，沖他笑了笑，她明白他的意思，孩子，還會有的。
「走吧，兮兮，我們上樓，媽媽也要洗個澡。」方北凝先將翟兮兮抱進兒童房，從衛生間的儲物櫃裡拿出一瓶新的兒童沐浴乳，「兮兮，你怎麼忘了，你的所有日用品，都是有存貨的……」
方北凝還想再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覺得心裡一陣陣發涼，將沐浴乳放到翟兮兮淋浴房的小置物架上，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主臥。
方北凝脫光衣服站在蓮蓬頭下，以前，翟兮兮有什麼東西用完了，都是自己從儲物櫃裡拿新的，為什麼今天卻忘了？
以往，翟兮兮從來不會做那麼危險的舉動，因為她告訴過翟兮兮，行為做事要謹慎。
可是今天，翟兮兮也忘了。
頭頂噴灑下來的水明明冒著熱氣，但是方北凝卻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後跟，一直爬上脊梁骨。
是巧合嗎？
還是……一切自有定數？
方北凝站在熱水下沖洗了很久，摸著平坦的小腹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等到衛生間外面響起翟兮兮嬌憨甜軟的聲音，她才快速抹了沐浴乳，沖一衝擦乾水汽穿上衣服。
路過收納筐的時候，瞥見那條快要被血浸透的褲子，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彎身將褲子撿起來，卷了卷，扔進垃圾桶里，才走出衛生間。
「媽媽，你怎麼這麼久，管家喊我們吃飯呢。」翟兮兮一見她出來，拉著她的手就往樓下走，嘴裡還不忘嘟囔：「好餓。」
方北凝頭上包著干發巾，身上穿著棉質的寬吊帶睡衣，就這麼跟在她身後下了樓。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裡沒有了孩子的原因，原本的乏力感已經沒有了，胃口也好了起來，方北凝似乎要將之前幾天錯過的美食都吃回來，一個人吃了一盤可樂雞翅、一大碗紅燒肉、一碟獅子頭、一盤清蒸魚，還有兩碗米飯。
吃完飯，方北凝帶著翟兮兮在別墅外的石子小路上溜了一會兒食，回房睡覺時已經晚上九點。
翟墨遠人還在書房，方北凝去書房門口往裡面看了一下，沒有打擾，直接回了臥室躺在床上。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她現在一點也不困。
瞪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她起床，趿著拖鞋往書房走過去，悄悄推開門，她發現翟墨遠居然保持著之前看到的、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文件的那個姿勢。
雖然說，現在他手裡的文件可能已經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份文件，但是，方北凝就是有一種感覺，他手裡的文件沒有換過，他在發呆。
方北凝忽然有點想惡作劇，躡手躡腳走到翟墨遠的跟前，他一點也沒有察覺，方北凝衝著他的耳朵突然大聲地喊了聲：「嘿！」
本以為翟墨遠要被嚇得一抖，誰知，翟墨遠很淡定地眨了下眼睛，然後很淡定地轉頭看向方北凝。
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竟然布滿了沒來得及掩飾的沉痛。
方北凝一愣，有些詫異地問：「翟墨遠，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