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心事深藏（22）
韓臻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號碼，一股戾氣從他的身體裡散發出來。
是韓珩一。
他握住手機，因為太用力而微微發抖，過了片刻，接聽。
「韓臻，把兮兮送回家。」韓珩一的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韓臻勾著唇，輕輕一笑，「你監視我？」
「監視你？」韓珩一的語氣輕蔑，韓臻能夠想像，此刻他的表情會是怎樣的不屑，「韓臻，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我浪費精力與金錢去監視？」
韓臻抬頭看向鏡子，鏡子裡的自己，面色陰沉的連他自己都心驚。
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唇角勾出一道尖利的弧度，「如果我不呢。」
「不？」韓珩一語調裡帶著笑，「為什麼呢？韓臻？難不成你也喜歡她嗎？」
他說『也』，韓臻明白他這個『也』的意思。
韓臻說：「這與你無關。」
韓珩一說：「難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說，如果你的身份曝光出去，你的母親會怎麼樣？你又會怎麼樣？不用我說吧，韓臻。」
他的母親，韓思樂，大概會被世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韓臻也討厭她，也恨她，可是，她終究還是他的母親。
韓臻沒再說任何話，直接掐斷通話，少頃，他將手機狠狠扔出去，砸在鏡子上，『嘩啦』一聲巨響，鏡子碎了，手機也碎了。
*
翟兮兮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陽光正好照在她的臉上。
睜著眼睛盯天花板看了好大一會兒，她才想起來自己昨晚吃壞了東西，腹痛難忍，她從小怕疼，但她居然硬撐著沒有用治癒之吻給自己治病，最後很如願，是韓臻抱著她來醫院的。
心裡微微嘆口氣，真是用心良苦，希望韓臻能看在她生病的份上對她溫柔一些。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病房門被人推開，發出一聲很輕緩的『咕吱』聲。
翟兮兮轉頭，看見韓臻一身清冷地走進來，手裡拎著一個保溫盒。
外面似乎是下雪了，他的肩上和發梢，沾了幾片白色。
室內溫度很高，沒一會兒，那白色便緩緩消融，最終消失。
韓臻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扶著她坐起身，將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來，從保溫盒裡拿出塑料的小碗，倒滿清粥，又遞給她一個塑料勺子。
很清淡很香的粥，養胃的。
看樣子是用心熬了很久的，不知道會不會是韓臻熬的？
翟兮兮拿著勺子，嘗了一口，軟糯香甜，是她從未喝過的好喝。
「韓臻，你吃過早飯了嗎？」她吃了小半碗了，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問他有沒有吃過。
韓臻坐在沙發里，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看著，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聽到翟兮兮的詢問，朝她掀了下眼皮，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翟兮兮點點頭，吃了兩口，又抬起頭看他，問道：「那你今天要拍戲嗎？華哥……大哥有沒有給我安排什麼不起眼的小角色？」
「我的戲份下午開始拍攝，兮兮，吃完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家，你的行李，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
翟兮兮手裡的勺子一頓。
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韓臻，「送我回家？為什麼？」
「兮兮，你來影視城，是為了什麼？當真只是為了來賺零花錢？只是想證明自己也能掙錢養活自己？」
「我……」翟兮兮語結，當然不是。
「兮兮，你什麼心思，什麼目的，我很明白，同時也很清楚地知道，你心裡的那個想法，十分地可笑與幼稚，所以兮兮，回去吧，回頭別鬧出笑話來，丟了翟家的臉面。」
翟兮兮感覺身上有些冷，抬頭看了看窗戶，關得好好的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每次傷心難過，都只會悶悶地憋在心裡，而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不高興了就嚎啕大哭，然後讓人來哄。
她昨天只是痛得厲害，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礙，昨晚掛了吊水，現在已經好了。
韓臻的話說完，兩人就再也沒有人開口。
翟兮兮用勺子挖了一勺粥放進嘴裡，忽然覺得這粥有些苦，沒有剛剛好吃了，嚼了兩下，咽下去之後她就放下勺子，看向韓臻：「我們走吧，我現在肚子一點也不痛了，也吃飽了，趁著天還早，早些回去說不定還能趕得上馮奶奶的午飯呢。」
說著，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她的牙齒換得特別好，笑起來特別好看，像牙齒模特。
翟兮兮掀開被子下床，很仔細認真地穿了鞋，曲起五指抓了抓睡覺睡得有些亂的頭髮，站起身邊往門外走邊招呼韓臻，「走吧。」
「兮兮。」韓臻快走幾步拉著翟兮兮的胳膊，阻止她開門的動作。
翟兮兮手放在門把上，轉頭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韓臻目光沉沉，盯著她的臉看了三秒才說：「兮兮，你的鞋穿反了。」
翟兮兮一愣。
是嗎？
她低頭朝自己的腳看了看，呃……真的穿反了。
「不好意思，我沒在意。」
從韓臻的手裡抽回胳膊，走到沙發上坐下，把穿反了的鞋換過來。
「這次好了，走吧。」
剛走到門口，韓臻又說：「兮兮，你的外套沒穿。」
翟兮兮低頭看了看，身上只有一件線衣，就這麼走出去，估計要冷死。
只是，她有些不高興，「韓臻，你不能一次性提醒完嗎？再拖沓，恐怕我就趕不上回家吃午飯了，你說吧，除了外套，還有別的嗎？」
韓臻搖頭。
翟兮兮從衣架上拿了外套，胡亂往身上一套，『唰』地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醫院，走向停車場。
天上飄著不大不小的雪，世界蒙在一片朦朧的白色里。
韓臻手裡握著一把傘，想要給翟兮兮擋上，可是翟兮兮走得實在太快。
華助理撐著傘站在一輛黑色的轎車旁，看見翟兮兮過來，立刻往前迎了幾步，將傘罩在翟兮兮的頭頂。
翟兮兮沖他粲然一笑，「華哥哥，是你送我回家嗎？我的行李呢？」
看見她居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華助理下意識朝她身後的韓臻望過去。
韓臻的視線直直落在翟兮兮的身上。
華助理心裡嘆了一下，真不明白，明明想要人家留下來，想得要命的那種想，為什麼偏偏要把人送回去呢？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能管得著的。
於是抬頭朝翟兮兮也是露齒一笑，「是啊，我來送翟小姐回去，行禮在後備箱。」
「那我們走吧。」翟兮兮直接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華助理拉開駕駛室車門，最後朝韓臻看了一眼，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可是韓臻看著車屁股，目光有些虛，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車，還是在看眼前的空氣，根本就沒有接收到華助理詢問的訊號。
不得已，「韓先生，我們走了。」華助理只好語言提醒了。
韓臻目光不變，表情不變，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華助理看見了，幽幽嘆口氣，上車。
車子很快消失在醫院的大門口。
韓臻望著再也看不見的車影，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隔著厚厚的衣服布料，那裡有一塊微微凸起的堅硬的物體。
那個物體上，有個字。
兮。
*
車子開出沒多遠，翟兮兮便收了臉上的笑容，看著車窗外紛紛向後飛去的雪花發呆。
如果人可以用水來形容，那麼韓臻便是那汪洋大海，你根本就不知道大海的深處有什麼，你也不知道此刻他風平浪靜，下一瞬，會不會就給你來一場沖天的海嘯。
昨天，他們還一起高興地看景、逛街、吃飯。
今天，他便毫不留情趕她離開。
他還說，他知道她的心思，他還說，他覺得她的心思幼稚且可笑。
翟兮兮唇角往上勾了勾，可笑嗎？可笑吧。
他的一言一行都牽著她的心，可在別人眼裡，她只不過是個幼稚又可笑的人。
臉上有些癢，翟兮兮伸手一摸，是水。
華助理看到了，心裡一怔。
剛剛看見翟小姐笑得那麼開心，他還以為她真的很開心呢，沒想到，和boss大人一樣會裝。
他有些不忍心。
既不忍心翟小姐這麼難過，也不忍心boss大人的一腔情深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就算所有人都看不見，但是翟小姐應該看見的。
想了想，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翟小姐，其實韓先生他……他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翟兮兮沒有反應。
華助理繼續道：「我跟了韓先生兩年，剛成為他助理的那會兒，他才十八歲，出道還不到一年，手裡剛收購恆影傳媒，每天除了拍戲、出席活動、參加節目錄製，還要比別的藝人多一件事，便是處理公司的事務，那時候，他恨不得一天是四十八小時的，可即使這麼忙，他每天都會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抽出兩個小時外出……」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了嗎？」
翟兮兮還是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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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