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贖罪（28）
夜色正濃。
宮莫洗完澡穿著黑色滾金邊的浴袍出來，莫妖嬈已經不在她的房內，電腦里的畫面和他之前進衛生間之前一樣，一堵牆一扇門，安靜得宛如一幅畫。
此刻，她大概已經睡下了吧？
宮莫微微垂著腦袋，細碎的頭髮帶著濕意垂在額前，配著他身上胸膛微露的黑色浴袍，無端散發出難以言明的性感氣息，若是楊木槿在此，恐怕要看直了雙眼。
他看著電腦屏幕里那扇緊閉的房門，眼前漸漸浮現楊木槿宜喜宜嗔的小臉，他的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愣了一會兒神，他合上電腦，走到床邊躺下，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她，與她隔牆而眠，他的心便一陣陣悸動，擾得他睡不安寧。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方北凝。
方北凝肚子越大，她的兩條腿越是腫脹得厲害，用元素之力消了腫，可沒過一會兒，就又腫了起來。
而且動用元素之力也越來越費力了，一天只能用個一兩次。
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沒什麼大礙，然後又說了許多能減輕水腫的法子，比如多攝入蛋白、少吃鹹的，多臥床休息，睡覺的時候把雙腿墊高等等，都沒用，兩條腿還是腫得跟兩根大蘿蔔似的，漲漲的、痛痛的，弄得她心裡有些煩躁。
連帶著，翟墨遠跟著睡不著。
他心疼地摟著方北凝，恨自己不能替她受了這苦。
好不容易一夜捱過去，方北凝真的有一種再也不要生下一個的鬱悶。
現在已經步入初秋，清晨的陽光金燦燦的，風中帶著一絲宜人的涼意，遠處的高樓大廈隱匿在蒙蒙輕霧之中，頗有幾分仙霧繚繞之感。
翟墨遠伺候著方北凝洗漱一番，下樓，客廳的沙發上意外地坐著兩個人。
童千夢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
看見他們下樓，童千夢立刻滿面歡喜地迎了上來，對著方北凝的肚子一陣愛憐地撫摸。
「我的小孫孫，昨晚睡得好嗎？乖不乖呀？」
肚子裡的小傢伙似有所感，抬腳一頓亂踹，惹得童千夢歡喜得哈哈大笑。
方北凝卻苦不堪言，小傢伙這一踹，可是使足了勁兒，她的肚子有些痛，是那種形容不出來的痛。
「媽，那位是……」方北凝看著站在沙發邊上表情很羞澀的女孩子，問童千夢。
「哦，你瞧我，一看見我的小孫孫就高興得什麼都忘了。」童千夢一拍腦門，邊扶著方北凝走向餐廳邊道：「她是你表嫂的妹妹，學醫的，而且還是學婦產科這一塊兒，有一套能幫助孕婦消除下半身水腫的按摩手法，你表嫂聽我說你被水腫困擾得不好吃不好睡的，特意讓她妹妹請了幾天假，過來給你做按摩。」
「表嫂？」方北凝想了想，好像有點印象，好像叫什麼姜思蘭，是童千夢弟弟的兒媳婦。
「是啊，她一聽說你這情況，也很擔憂，趕忙就把她的妹妹找來了，說是希望能幫上你一點。」童千夢感嘆道：「她還挺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
「嗯？知恩圖報？」方北凝疑惑，對誰？對她嗎？她什麼時候有恩於姜思蘭了？
一看她迷茫的表情，童千夢就知道她肯定忘了。
「你忘了嗎？你曾經在商場裡救過一個從樓上墜落的小孩兒，那小孩兒就是蘭蘭的兒子，她之前一見到你就認出你來了，只是你沒認出來她，她可一直惦記著你的恩情，總想著報答，這不，我看她一片真誠，也不好拒絕，而且她妹妹的那套按摩方法確實對孕婦大有益處，我就自作主張給帶過來了。」
「哦，那媽替我向表嫂說聲謝謝。」方北凝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方北凝同意，翟墨遠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媽，你們早飯還沒吃呢吧？要不坐下來一起用早餐吧。」方北凝想到現在剛清晨，童千夢就過來了，八成沒吃早飯。
結果，如她所料。
童千夢直接招呼那個女孩子過來一起吃早飯，那女孩叫姜思慕，很是害羞拘謹，整個吃早飯的時間都是小臉紅紅的，吃飯也很小口很小口，好似不敢吃一樣。
童千夢說了幾句『就當自己家，不要緊張』之類的話，毫不見效，索性就不說了。
吃完早飯。
姜思慕跟著方北凝回了主臥，幫方北凝按摩了一會兒，她的手法很繁複，力道適中，看樣子也是要練很久才能有現在的嫻熟。
不過效果倒是真的挺好，方北凝明顯感覺自己的腿不那麼漲，也不那麼痛了。
「真的謝謝你了，我現在好多了，你休息一會兒吧。」
「我沒事。」姜思慕邊按摩邊沖方北凝靦腆地笑了一下，道：「這水腫是由懷孕造成的，除非將孩子生下來，否則是沒有辦法根除的，我幫你按摩也只是起到減輕痛苦的作用，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要幫你按摩一遍。」
「那豈不是很麻煩？」方北凝皺眉，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呢，雖說是姜思蘭讓她來還情的，但總不能就這麼麻煩人家一個多月吧？
「沒關係，反正我已經向醫院請了假，隨時都可以幫助你，而且你救了暢暢的事我也聽姐姐說了，我本就應該替姐姐報答你的。」
頓了下，她又解釋道：「暢暢就是我姐的兒子。」
這兩姐妹，張口閉口就談報答，方北凝都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也沒做什麼，就是順手罷了。
再說當時那情況，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出手相助的。
方北凝想到晚上被折磨得睡不著覺，思索了片刻，道：「那要不……你暫時就住在別墅里，我這腿晚上的時候總會腫得更厲害，整夜擾得我睡不著覺，你辛苦一下，我會讓我老公按照醫院工資的三倍開給你，你覺得如何？」
「不、不用。」姜思慕慌忙拒絕道：「我姐姐是讓我來幫你的，不是來賺錢的，你有什麼需要儘管說，錢我肯定不能收。」
「你要是不要工資，那你現在就回去吧，我可不想平白無故的使喚你。」方北凝佯怒，人家付出勞動，理應得到報酬，姜思慕要是拿了工資，她倒覺得沒什麼，要是不拿工資，方北凝反而覺得不正常。
這世上，沒有誰願意白付出勞動，況且，這還是個麻煩又累人的活兒。
姜思慕看她的表情不像開玩笑，低頭想了一下，同意了。
方北凝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吩咐管家收拾出一間客房來，給姜思慕住。
姜思慕低垂著腦袋，右手拇指輕輕摩挲著食指，在方北凝看不見的角度，她的唇角翹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似羞澀，似歡喜。
*
宮莫不知為何，從後半夜開始，就一直心神不寧。
早上起了個大早，開車載著莫妖嬈去了商場，他對購物一向不感冒，便留在車裡等莫妖嬈購物回來，然後一起去翟墨遠的別墅。
他心裡那種不寧的感覺一直在他心頭盤繞，讓他覺得莫名煩躁。
放下車窗，外面帶著一絲涼意的清風吹得他神思一凜，大腦都清晰起來，從儲物格拿出煙和打火機，點上，剛抽了兩口，視線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很顯然，那道人影也看到了他。
宮莫剛想收回視線，卻又看見那道熟悉的人影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他眼睛微微一眯，隨後眼中帶上一抹戲謔。
他這副樣子，讓池聖茵莫名覺得不爽。
她親密地挽住身邊男人的胳膊，鬥勝的公雞一般，走到宮莫車旁，得意地望著宮莫道：「好久不見，宮先生。」
宮莫好看的眉一挑，吸了口煙，緩緩吐出一口薄霧，沒有理會她。
「離開宮先生之後，我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池聖茵意有所指。
這是在嘲諷，宮莫不是真正的男人？
宮莫眼瞳微微一森，依舊沒有搭理他，只當她不存在。
有時候，漠視，才是最大的傷害。
池聖茵驀地收緊手指，她身邊的男人眉頭緊鎖，她掐疼他了。
他的視線在池聖茵與宮莫之間微微一掃，便大致了解了二人之間的關係，大概就是男人拋棄女人，女人帶著新歡示威了。
沒錯，他便是新歡。
與池聖茵一夜纏綿的新歡。
但，他是真的喜歡池聖茵，長得漂亮，有氣質，家世也很好，是他這種混在社會底層的年輕男人心中嚮往的女神、夢寐以求的妻子。
他必須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
思及此，他將手臂從池聖茵懷裡抽出來，改為摟住她的肩膀，帶著十足的占有姿態，抬起下巴對宮莫道：「璞玉要有慧眼的人才能發現它的美好與價值，這世上有太多的睜眼瞎，不能發現，你說是嗎？阿茵？」
簡單的一句話，誇了兩個人，貶低了一個人。
池聖茵是璞玉，他是有慧眼的人，而宮莫，就是那個睜眼瞎。
第一次，有人敢當著宮莫的面，諷刺他。
宮莫清淺的視線緩緩掃向池聖茵身邊的那個男人，只是這淡淡的一眼，竟讓那男人臉色微僵。
「我記得你。」宮莫慢條斯理地又吸了口煙，才說道：「你是卡爾頓酒店的服務生，在不久前……嗯，818號包廂門口，我見過你。」
不顧那兩人猛變的臉色，他繼續說道：「那天晚上，還爽嗎？」
話一出，池聖茵的臉色由青轉白，煞白煞白的那種白。
那是她這輩子的恥辱！
她剛剛怎麼就忘了，身邊這個男人是怎麼跟她好上的！她居然傻傻地以為這個男人長得不錯，可以幫她在宮莫面前扳回一城，她真是太傻太天真！
只是，宮莫居然這麼直白地說這種話，以前，她跟他在一起，從來沒發現他居然可以這麼毒舌！
「宮莫，你、你、你……你好狠！」
宮莫無所謂地笑了下，「過獎。」
池聖茵：「……」差點被氣出一口老血。
憤怒甩開身邊的男人，轉身，狼狽而逃，如一隻鬥敗的公雞。
「阿茵！阿茵！」她身邊的男人一看她甩開自己，趕緊追了上去。
宮莫看著兩人的背影，眼底划過一抹不屑。
正在此時，商場出口的位置，莫妖嬈兩隻手拎滿了購物袋，衝著宮莫的方向直揮手。
宮莫解開安全帶，正要開門下車，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打開車門下車，邁動大長腿沖莫妖嬈走過去。
「先生，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
助理的話又快又急，宮莫聽完之後臉色猛地一變，顧不得舉步維艱的莫妖嬈，轉身衝進車裡，安全帶都來不及系，加大油門猛地將車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