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遺失的過往（9）
深秋的夜晚，寒風初成。
一陣一陣夜風，帶著微微的寒意，從領口，從下擺，從袖口，灌進翟兮兮的衣服里，貼著她的肌膚，掠起一層細小的疙瘩。
另一個露台上，那道白影坐在輪椅上，被風帶起的碎發，飛舞出凌亂的姿態。
他面對著護欄，昏黃的燈光從臥室的窗子與移門的玻璃射出來，打在他的後背，他的臉完全隱藏在黑暗的陰影之中，翟兮兮看不清他的五官，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莫大的悲哀。
他似乎，有什麼傷心事。
翟兮兮的視線落在他身下的輪椅上，心下瞭然，這樣一個曾經叱吒娛樂圈的男人，忽然變成只能坐在輪椅上的……
不知道為什麼，那兩個字她不想用在他身上，即使想想也會覺得難受。
宮城說：韓臻是珩哥的弟弟。在兩個都多月前她受傷時救了她。
景菱說：韓臻為了你廢了雙腿……
宮城說的她相信，雖然之前在帝都大飯店韓珩一與這個韓臻見面是完全陌生的狀態，但這很好解釋，或許是兄弟兩關係不好，所以不願意在外承認兩人之間的兄弟關係。
只是景菱說的……可能嗎？
網上有關韓之兮忽然從公眾面前消失的原因做了諸多猜測，其中普遍贊同的是韓之兮拍戲的時候受了重傷……
難道這重傷與她有關？
他忽然消失在娛樂圈的時間，與她受傷的時間一致……
那他的腿……是因為拍戲時受了重傷導致，還是如景菱所說是因為救了她所致？
翟兮兮愣愣地站在原地，盯住一欄之隔的韓臻，腦子亂成一團麻，好大一會兒，她往韓臻的方向走了幾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
其實，如果他真的對她有恩，她當面說聲謝謝就是了，可她就是莫名覺得很害怕，不敢去面對。
終於走到隔離欄邊上，腳邊一盆白色曇花綻放，幽香暗來，翟兮兮無心去欣賞。
韓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一般，宛如一尊雕塑一動不曾動。
翟兮兮輕抿了下唇，開口：「韓……韓之兮？」
她本想喊韓臻，可是外界知道韓之兮本名的人極少，大家都叫他韓之兮，就連孔茜都是，她覺得自己還是隨大流，和之前一樣叫他韓之兮比較好。
韓臻後背微微一僵，也不見他怎麼動作，輪椅緩緩轉動，他隨著輪椅一起轉過來。
那張好看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那雙好看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與情感。
只是那兩道平靜的視線，落在翟兮兮的臉頰，一瞬不瞬。
翟兮兮視線有意無意落到他蓋著毛毯的腿上，躊躇半響，說：「我聽我媽說，兩個月前我受傷是你救的我，謝謝你。」
韓臻沉默。
許久，就在翟兮兮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正要再次開口，他先開口了。
他說，雲淡風輕地說：「順手而已。」
翟兮兮一愣，聽他這口氣，好像救了她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如景菱所說的他是因為救她才廢了雙腿，他看見她的時候應該不能夠這麼平靜吧？
「韓之兮。」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韓之兮，你的腿是不是因為我……」
她的話沒問完，韓臻冷冷地將她的話打斷。
「不是。」他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嘲諷，「當時救你，只不過是因為順手，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會舍了自己去救你？我這腿……是因為救我心愛的女孩子才廢掉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吧？」
翟兮兮：「……」她能說她從沒這麼以為過嗎？
不過，不是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一松，似乎是有什麼重擔卸下了一般，有種身心輕鬆的感覺。
「沒有，你別誤會，我沒有那麼想，只是聽景菱說……」翟兮兮頓了下，咬了下唇，才接著道：「不是因為我就好，要不然我還挺愧疚的。」
「至於之前你救我的事，因為我不記得了，所以沒能及時表達謝意，如果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我不需要。」韓臻又是不等她說完就冷冷地打斷她。
翟兮兮眉頭輕皺。
氣氛沉默。
韓臻始終盯著她的臉看，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翟兮兮終於發現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碰觸的地方正包著紗布。
她以為他是在好奇她臉上的紗布，解釋道：「之前不小心受了點傷……」
「疼嗎？」
「啊？」翟兮兮沒聽清楚。
韓臻眼中終於閃過一抹不自然，撇開視線說：「沒什麼。」
這時。
「兮兮。」一道聲音從臥室里傳出來，隨即，韓珩一從移門走出來，手裡拿著一件寬大的暗灰色大衣。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翟兮兮轉頭應了一聲。
韓珩一走過來，將大衣披在翟兮兮的身上，將她整個裹住摟在懷裡，「外面這麼冷，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小心感冒了。」
他的眼神與聲音都溫柔得要滴水。
翟兮兮下意識看了一眼韓臻，在別人面前這麼親密，她覺得不自在。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想在韓之兮得面前和韓珩一這麼親密，總覺得渾身都不得勁。
「是有點冷，我們回屋吧。」翟兮兮說。
「好。」韓珩一應了一聲，身軀微微一彎，將她打橫抱起來，沖移門走過去，然後，關了移門，又拉了窗簾。
韓臻看著微微晃動的窗簾，看著從玻璃上投射出來的昏黃的光線，怔怔發呆。
這一坐，這一看，就是一夜。
和他曾經在翟兮兮樓下一坐、一望，就是一整夜一樣。
只是今晚，分外難熬。
以往只是相思苦，今晚更多一重痛徹心扉。
夜裡，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次日一早，翟兮兮一起床便拉開窗簾。
被雨洗滌過的空氣，總會格外清新，尤其是一大早的時候，會讓人身心舒暢。
結果一拉窗簾，翟兮兮嚇了一跳。
從她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見一欄之隔的另一個露台上，一道白影，端坐在輪椅上，低垂著腦袋，即使隔了晨霧，她也能看得出他的頭髮與身上的衣服濕透，翟兮兮的心臟一緊。
怎麼會？
難不成他就在那露台上坐了一夜不成？
只是，為什麼呢？
昨天晚上就能感覺到他心情不佳……
來不及細細去想，翟兮兮忙招呼上韓珩一，翻過護欄將韓臻弄進他的房間裡。
韓臻身上的衣服濕得不能再濕，襯衫褲子緊緊貼在肌膚上，頭髮也濕嗒嗒地貼在頭上，肌膚冰涼，唇色與臉色一樣慘白如紙。
翟兮兮沒由來一陣心疼。
「韓珩一，你說，他該不會是在露台上待了一夜吧？現在天氣那麼冷，是不是該叫個醫生來給他看一看？」
「他身上的衣服這麼濕，趕緊的去找一件衣服幫他換掉。」
「我去樓下給他倒杯熱水……不行，我不能去，你去給他倒杯熱水，順便再放兩片姜泡一泡，驅寒。」
一轉頭，發現韓珩一動也沒動，翟兮兮不由得微惱，「你怎麼不去？快去泡薑茶，我去衣帽間給他拿衣服。」
韓珩一臉色陰沉，一把抓住往衣帽間走過去的翟兮兮，語氣不悅：「兮兮，你很關心他嗎？」
翟兮兮一愣，「他是你弟弟啊，你不擔心嗎？」
話一出，翟兮兮覺得不妥。
他們在外連兄弟身份都不願意承認，關係肯定不好，自然也不會有擔心這一說。
翟兮兮想說點什麼來緩解一下氣氛。
韓珩一抓住她手腕的力道猛地加大，她吃痛，「韓珩一，好痛。」
抬頭看向韓珩一，他的臉色難看至極，眼睛裡布滿了紅色血絲，那樣子……似乎在生氣啊。
「韓珩一，你……」
話沒說完，韓珩一狠狠掐住她的下巴，用力含住她的唇，狠狠啃咬。
只吻了片刻，她的唇就紅腫起來。
韓珩一緊緊盯住翟兮兮的眼睛，「你就這麼關心他？嗯？」
「他不需要你關心，我會叫傭人來伺候他，你要時刻記住，你是我的女人，你的眼裡心裡，只能有我，不可以去關心任何其他的男人，聽明白了嗎？」
翟兮兮被他兇狠的眼神嚇得愣住，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見她遲遲不回應，韓珩一掐住她下巴的手力道加重，迫使她抬頭望著他，「聽明白了嗎？」
－－－－－－題外話－－－－－－
二更，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