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抽絲剝繭的推理
這一巴掌清脆響亮,出乎意料。
在我的印象中,乾媽是連重話都不曾對宴悅說過的。
別人家,就比如我家,我爸媽對霍陽有些偏心偏愛,這是眾所周知的。
而宴家,我乾媽對待晏歡和宴悅從來都沒有區別的。
甚至有時候,乾媽更心疼宴悅。
比如有一樣東西,宴悅晏歡都喜歡,別的家庭都會向著小的說你是姐姐讓著妹妹。
而乾媽則會反過來說:「你是妹妹,要讓著姐姐。」
就像是我家,我看上什麼東西霍陽想要的話,我爸總會說:「你是弟弟,或者你是男孩,怎麼和姐姐搶東西?」
然後東西就總會給了霍陽。
就算過後我爸或者我媽會買個差不多,甚至是一模一樣的東西給我,我也不會開心。
因為我要的那個不給我,其餘的就算再像也是替代品。
而心愛之物,最要不得替代品。
所以異地而處,在晏家,從來都是宴悅更受寵,和在我們家霍陽一樣讓小的羨慕的位置!
想到這裡,我就扭頭看看身邊晏歡。
她眼睛瞪大,顯然也非常震驚,難以置信。
房間裡的晏悅更加難以置信。
她剛剛還是歇斯底里的狀態,而挨了一巴掌之後,立即變成了小綿羊的模樣,捂著臉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睛裡是委屈又驚恐的神色:「媽?你打我?媽……」
「不敢當。」乾媽的態度十分冷淡,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乾媽的神色,但是光憑那語氣都知道,乾媽一定沒有給晏悅好臉色:「我不是你媽,你媽不是被你養在贏秋苑嗎?」
晏悅渾身一僵,仿佛不能置信的樣子,搖晃著往後退了兩步,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媽……你……你都知道了?」
「你做了那麼多小動作。我還能什麼都不知道?宴大小姐,你當我是白痴?」乾媽的聲音清脆冷清,一點溫婉母親的樣子都沒有了?
就連宴立斌都不禁皺起眉頭。
只是沒等宴立斌說什麼。宴悅先喊起來:「我沒有什么小動作!我的一切都是華明正大的!那是我的親生母親!為了我爸為了我一輩子沒有嫁人,一輩子守著我的親生母親!」
「所以。我成全你們母女啊!」乾媽的聲音冷靜的有些失真:「讓晏歡結果離開宴家。我給你母親讓位。你還憑什麼反對?」
這……
信息量有點大,需要容我緩緩。
發生了什麼?
宴悅大概沒想到乾媽這麼直接,她身子向後搖搖晃晃,還下意識的去看宴立斌。
看到宴立斌近乎發怒卻極力忍耐的樣子,宴悅的臉色更難看,近乎驚恐。
但是也就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她突然又仰起頭:「我就是去找我媽了怎麼了?那是因為我從小就渴望母愛!媽……我叫了你二十多年媽媽,可是你把我當女兒了嗎!就是因為你不疼我!我知道你一直不疼我,所以我才想找我親生母親得到一點屬於女兒應得的母愛……」
這話說的多莫名其妙啊!
天地良心,我一個外人都覺得乾媽對她好的好嗎?
且不說別的,就我之前還不明白自己的心的時候,針對晏歡的那些事兒,可都是宴悅挑唆,說乾媽太疼她,而晏歡嫉妒所以欺負她!
就比如在家中地位,長時間因霍陽「搶」我的東西,和父母的不公平評判,從小到大受到無數次這樣的委屈我我和晏歡本更應該同病相憐的。
但是我之前……就晏悅出事失憶之前,用是她在我面前一直做出自己受晏歡欺負的樣子。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
但是晏悅總是告訴我,乾媽因為她是收養的對她更憐惜疼愛,所以晏歡看不下去,就針對她欺負她。
而她畢竟是收養的,又是姐姐,所以不能和晏歡計較,所以受了委屈都往肚子裡咽,和我一樣……
一次次的委屈加上一次次的「和你一樣」,就把我心底里委屈不滿給勾了出來,就讓我自然而然的和「受委屈」的晏悅站在了一起。
當時我也真是迷了心竅了!
而現在回想,那些不過是晏悅的說辭,為了博得我的同情,為了讓我和她站在一線,而故意整出那樣一個邏輯!
真正委屈和我一樣的是晏歡好嗎?
我又愧疚又心疼的看向晏歡。
而晏歡卻一直盯著乾媽看。
因為這時候晏悅又哭喊著:「你別反駁!你就是不疼我!過去我以為晏歡是你親生的而我不是,所以你偏愛她,是理所應當,我作為養女想要博你的歡心獲得母愛付出加倍的努力就算了!可是現在,都不是親生的,你為什麼還是對她好不疼我?為什麼?」
「宴悅,講話要有良心!你過去一直說乾媽太疼愛你所以晏歡欺負你!難道你過去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嗎?」
宴悅滿是淚花的臉轉向我,看到我抱著晏歡突然抖了一下,然後哭喊:「霍光明,你竟然跟我講良心?你如果有良心,怎麼會對我始亂終棄?」
這控訴打的我措手不及。
我驟然緊張:「你別亂說!什麼始亂終棄,我和你……」
「就是我和你!」宴悅踉蹌著上前:「你以為我失憶了,你就可以當自己做過的事兒沒發生過嗎?我告訴你,我也能想起來的!」
「當初在學校的更衣室,是誰抱著我說喜歡我會保護我一輩子的?」
更衣室?
我低頭,皺眉深思。
好像有那麼一次……
「是不是你?」宴悅逼迫般質問。
「是我,但是……」我能解釋的!
那是因為她說晏歡欺負她,她無依無靠,家不是自己的家,父母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人疼愛她保護她……
所以我為了安慰她就……
可是沒等我解釋,宴悅就突然跑到一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播放一段音頻,那是我的聲音!
我說我會保護她愛護她!我說我誰說你沒有人喜歡?我就喜歡……
我聽著聽著就臉紅起來,我顧不得那麼多,連忙看向晏歡:「我可以解釋的……」
「你有什麼好解釋?說這些的不是你嗎?」宴悅逼問著向前來,她眼睛盯著我,生出了幾分怨恨。
我連忙護著晏歡想要後退,誰知道,乾媽突然走上前來,一把奪過宴悅的手機,關掉了我的「情深意切的表白」。
「媽?」宴悅難以置信般:「您又是這樣要護著她?您但凡對我好一點,我能去別人哪兒找母愛嗎?您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為什麼?」
「為什麼?」乾媽的聲音冷到極致,仿佛一塊冰刃:「因為你身上流著晏家的自私冷酷無情的血!」
晏悅嘶吼:「別找藉口!你就是不疼我!過去你以為晏歡是你親生女兒的時候,為什麼不說她身上流著晏家冷酷自私的血?」
「過去我到底向著你多還是向著她多?」乾媽也怒了,聲音拔高。
這一句話就把晏悅給說愣住了,連哭都忘記了,呆呆的看著乾媽。
同樣呆住的還有晏立斌。
從乾媽進門,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但臉上經歷了震驚、歡喜、錯愕到現在的……痛苦?
的確!
我沒看錯!
晏立斌的臉上竟然是痛苦的神色。
他的臉上五官幾乎要皺在一起了:「你說什麼?」
乾媽冷笑著:「我說什麼?需要我重複?」這是在打啞謎嗎?
我有點糊塗,而晏立斌的整張臉卻仿佛被割了一刀一樣,痛苦又猙獰:「你不要說了!我們談談……」
「沒有必要。」乾媽十分乾脆的拒絕,只是道:「我今天來是拿戶口本,要不我們去離婚,要不讓晏歡去結婚,你可以選一個或者兩個。」
乾媽這是在脅迫了呀!
但是,我怎麼聽出了其他的意思?
乾媽上樓來是為了拿戶口本的,怎麼突然衝過來打晏悅一巴掌,然後也不找戶口本反而做起了交易呢?
偷偷的拿著戶口本去讓我和晏歡領證不是在樓下的時候說好的嗎?
乾媽的這個建議,讓晏立斌沉默了許久道:「我們單獨談談。」
還是這麼一句話,似乎成了執念。
因為自從乾媽提出離婚開始,要不就是住我家,要不就是區劇組,似乎真的沒有和晏立斌好好的溝通交流過。
乾媽十分平靜道:「我說了我與你沒什麼好談的。」
說著,乾媽的眼睛瞥向了晏悅,晏悅這會兒已經嗅到異常,所以抹著眼淚躲在乾爸的身後,然後被乾媽那麼一瞪,竟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哆嗦。
這時候,廚娘阿姨站在門口敲了敲門道:「太太,您要的東西,找到了。」
找到了?
戶口本嗎?
我連忙轉頭去看,卻見阿姨手上拿著的,不過是一枚戒指。
那個戒指我見乾媽戴過,好像是什麼特殊的材質製成的,晏歡曾經說過,乾媽都不讓她碰的。
乾媽看到之後笑了笑:「好,給我吧。」
這個笑容有點冷,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的樣子呢?
阿姨走進門來,雙手把戒指交給到乾媽手上。
乾媽帶在中指上,然後舉著手,將鑲著寶石的那面面對著晏立斌,問:「這是你送給我的戒指,應該沒有忘記其中的功效吧?」
晏立斌的眉頭深鎖,顯然是知道的。
「這裡面裝著我堅持要和你離婚的原因,你想不想知道呢?」乾媽笑嫣嫣的說著,將舉著的手攤平,放在晏立斌的面前:「戶口本。」
晏立斌的神色怔了怔,似乎在思考。
而我已經理清了頭緒。
乾媽不是單純的因為晏悅是晏立斌的女兒才決定和晏立斌離婚的!
是晏悅私底下做了什麼讓乾媽傷心的事兒。
這些事,有可能晏立斌知道……或者只是知道一部分,但是沒有管,放任了晏悅,所以乾媽傷心了?
而那些事兒,和晏悅的生母有關!
晏悅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了自己的生母,並且把她偷偷奉養起來。
如果只是偷偷奉養,乾媽不會那么小氣的。
還有其他的原因!
到底是什麼呢?
乾媽說藏在這個戒指里?
難道這個戒指的特殊材質,竟然是……
偷拍儀器嗎?是晏悅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兒,乾媽連母女情分都不顧了,所以就偷拍了?
我抽絲剝繭的推理,我覺得非常非常的激動。
我緊緊的抱住晏歡,轉頭去看晏立斌。
晏立斌終于思考完了,竟然點頭答應:「好,我們……我們出去談。」
乾媽也答應了,轉頭對我說:「你帶晏歡去樓下等著。」
我連忙點頭,就算乾媽不交代,我也不能再和晏悅單獨相處的!或者三人相處!
我說著趕緊帶晏歡出門。
我們出了門,我突然聽到晏悅十分悲情的叫了一聲:「媽……」
這是又要打苦情牌了嗎?
我轉身,卻看到乾媽已經出了門,根本就沒有理會晏悅。
乾媽看我轉身,給我一個眼神,示意我馬上下去。
我也不再耽誤,帶著晏悅下樓,走到一樓客廳我突然問:「要不要收拾下你的東西?」
晏歡自從在醫院知道自己不是晏立斌的親生女兒,是收養的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這邊。
雖然她覺得自己沒法要晏家的東西了,但是,有一些不值錢的有紀念意義的捨不得的東西,總該要的吧?
晏歡楞了一下,搖搖頭說:「算了。」
她知道的,我是想起了晏悅現在穿著她的衣服帶著她的首飾……
她搖頭,那我也不用說什麼。
以後我給她買更好的,買她更喜歡的就好了嘛!
我問:「你想坐在客廳呢?還是出去轉轉?」
現在對於晏歡來說,這裡應該十分的彆扭吧!
晏歡搖搖頭:「我們還是在這裡等媽媽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樓上說:「媽媽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事兒。」她說著看向了沙發哪裡持續坐著但是一言不發的蘇進。
對了,蘇進!
我怎麼把他給忘記了?
他既然能把乾媽給請回來,應該是知道一些事兒的吧?
我連忙走過去:「小蘇先生……」
我有些著急,但直到這一刻,才有點敬佩,覺得他能配得上我姐姐霍陽,也虛心的向她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