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在這裡
「啊!」顧起和路昊麟之前就已經看過路與濃毀容的臉,雖然沒怎麼看清路與濃就遮起來了,但到底有個心理準備。但是汪雅貝和吳媽就不一樣了,她們還疑惑路與濃為什麼要這樣打扮,根本就不知道路與濃臉上多了那麼一塊駭人的疤痕,猝不及防一見到,就嚇得尖叫出聲。
汪雅貝甚至下意識站起身,直接帶翻了椅子和面前的筷子。
路昊麟陰沉著臉,「鬼叫什麼?!給我坐下!」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路昊麟第一次在汪雅貝面前擺出這樣強硬的態度,跟前幾天那沉默以對任她指責抱怨的樣子全然不同,汪雅貝怔了一下,睜大的眼睛盯著對面的男人----他是哪裡來的底氣這樣跟她說話?!
想要開口質問,開口卻是直接指向了路與濃,尖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故意噁心人是不是?!」
路與濃置身事外一般坐在那裡,戰火燎到身上,才不以為意地抬起眼睛,「不揭掉口罩,我怎麼吃飯?」她就是故意噁心人又怎麼了?
一張毀容的臉就這麼暴露在人前,路與濃一點也不在乎他們怎麼看,自顧自拿了筷子吃飯。
汪雅貝多少是有些了解路與濃的,見她這樣,哪還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路昊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就要當一個好父親了,顧起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站在路與濃那邊的,她繼續跟路與濃針對下去,吃虧的肯定是她!
儘管氣得發抖,汪雅貝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端著自己的飯菜就回了房間,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吳媽遲疑地看看汪雅貝的背影。又一臉驚恐地望望路與濃的臉,還遲疑著沒有做出決定,路昊麟就冷哼一聲,道:「要走就走,別在這礙眼!」
吳媽臉色當即就變了幾變,從當年被汪雅貝救回來,這些年一直住在路家,一直被路昊麟當長輩來供養的,她從來都自覺自己和別人家的保姆不一樣,在路昊麟面前也常擺些長輩的譜。可是現在。路昊麟竟然敢這樣跟她說話?!
路與濃將她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忍不住嗤笑一聲,開腔道:「怎麼,是不是在想,他怎麼就敢這樣跟你說話?很生氣?很憤怒?想罵人?」
不等吳媽開口,路與濃又接著說:「是不是安逸太久了,你就忘了自己原本該是個什麼人?說到底當初姓汪的將你帶回來,用的是找個傭人的理由!給你三分顏色,你還真當自己的主人了?是不是認為反正都一把年紀了,臉就可以不要了?」
吳媽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想開口懟回去,一抬眼卻看見路昊麟陰沉沉的目光,嚇得立即就熄了三分氣焰,不甘地冷哼一聲,端起碗筷到汪雅貝房間裡去了。
路昊麟轉向路與濃,臉色又重新變得溫和慈愛,他親自給路與濃夾了幾筷子菜,溫言道:「爸爸還記得,你挺喜歡吃這個……」
路與濃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路昊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是終於明白了什麼,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暴躁。
路與濃心酸,卻並沒有要因此而就此原諒他的意思。說到底,這是路昊麟他自己作出來的,她可以同情,卻並不打算為他買單。
簡單應付過這頓飯之後,路與濃站起身,還沒說什麼,路昊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跟著站起來,「濃濃。你是住在哪兒?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拿過來的?讓小顧跟你一起過去拿好了。」
路與濃明白,路昊麟是害怕她要回她自己的地方去,想讓她在這邊住下來,所以搶先開口斷了她退路。
路與濃也懶得計較這些,反正她的確有這心思----幾天之後她還是要走的,暫且可以忍受這邊的情況。
於是直接應道:「好啊。」
顧起立即喜出望外。
下了樓之後,顧起有些侷促地說:「你……你等等,我去開車!」
路與濃搖頭,「不用了,走過去吧,反正不遠。」從這裡走過去,大約要四十分鐘的路程,並不是很近,之所以不想坐車,只是想慢慢磨時間而已----給汪雅貝和路昊麟談話的時間。
顧起沒反對----實際上能跟路與濃單獨相處更多時間,他是求之不得。
路上顧起總是有意無意地看路與濃的臉,可是被口罩遮住了,什麼都看不見。
「是不是很醜?」路與濃一直不相信顧起對她有多少真實心意----實際上她也不是懷疑他的真心,只是直覺認為那些感情都是依託在她那張出色的臉上的,此時毀了容,對待顧起,她倒是多了幾分無所謂。
顧起連忙搖頭,沉默許久,他說:「不醜。」
路與濃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顧起也知道自己這明顯就是睜眼說瞎話,想要解釋,可是他口才笨拙,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說,打了許久的腹稿,才道:「不管你的臉變成什麼樣子,你都還是我喜歡的人。」他甚至私心裡想,她都變成這樣了,齊靖州那類人就不會再來跟他搶了吧?那以後,她是不是可以只是他一個人的?
因為顧起這話,路與濃猛地停下了腳步,她愕然一抬頭,就裝進了顧起裝滿痴迷憐惜的眼眸,身體驀地一震。
她眼中閃過震驚的神色,完全沒想到,顧起竟然是這樣喜歡她。
可是這時候。她又自覺配不上這個男人了。於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顧起以為她是不信,有些急切地道:「我說的都是心裡話,不是哄你的!」
路與濃有些狼狽地移開目光,轉移話題,問起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顧起看出她的拒絕,眼神有些黯然,心不在焉地將路與濃不知道的事情都說給她聽。
路與濃這才知道,原來在她離開後,齊靖州竟然變成了那樣瘋狂的模樣。
「……可笑我竟然還一直以為他也不過就那麼點能耐,甚至還覺得我大哥再用心點。就能將他甩在身後,可是直到齊靖州出手,我才明白,他以前根本就是隱藏了實力!」說起這事,顧起就覺得可恨至極,真比起來,齊靖州竟然能輕而易舉就毀掉他們的勢力!那以前那些交鋒算什麼?逗著他們玩的?
「也不是只有我們遭了秧,里城暗處的其他勢力,也全被齊靖州或是毀掉,或是收為己用。我和我大哥……或許是因為我和他作對將汪雅貝和你爸爸撈出來的緣故。被他給徹底恨上了,根本就沒給我們任何選擇的機會----他只想讓我們無路可走!」其實真正讓齊靖州對他們下那麼狠的手的原因,顧起猜到,是因為他對路與濃的念慕,以及從路與濃那裡得到的那點可憐微薄的信任和善意。
齊靖州真正想除掉的人是他,所以他帶著路昊麟等人離開了里城,不想繼續連累陳達。只要他不在那裡了,齊靖州對陳達,大概就不會那樣狠絕。
路與濃聽完,沒說什麼。但是顧起之所以將路昊麟和汪雅貝從監獄裡帶出來,是什麼原因,她是知道的----無非就是因為她。不管她和路昊麟之間的關係惡化到什麼程度,那終究是她的父親。
汪雅貝大概只是附帶的。
……
回去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後,一進門就先看見了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抽菸的路君君。路君君旁邊是汪雅貝。
而路昊麟,正神色淡然地坐在兩人對面。
吳媽在廚房裡忙活,似乎是在給路君君做飯。
路君君似乎剛回來沒多久。
出乎路與濃意料的是,路君君和汪雅貝的情緒都不怎麼激動,似乎在她不在的時候,都和路昊麟商量好了些什麼。
果不其然,路與濃一坐下。汪雅貝就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道:「與濃,你爸爸治病的那十萬塊錢,是你拿的吧?」
路與濃掃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說:「是。」
汪雅貝本來已經做好了追問的準備,誰曉得路與濃竟然又不按她的套路出牌,直接就承認了,頓時噎了一下。
路君君視線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路與濃,尖銳地質問道:「你哪來那麼多錢?」
路與濃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關你什麼事?」
路君君臉色一沉,正要發作,被汪雅貝給按住了。汪雅貝說:「與濃你給了醫院十萬,你爸爸沒用完吧?剩下的你退回來了嗎?」
路與濃不耐煩聽她多說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想說什麼直接點,唧唧歪歪的想掩飾什麼?」
汪雅貝被嘲諷,竟然也不生氣,她道:「既然與濃你這樣說,那我就直接問了吧,與濃你還有多少錢?」
路與濃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不回答。
汪雅貝嘆了口氣,說:「我們家現在是什麼處境,你也看到了。想要東山再起,資本是必須要有的……」
「所以你想讓我把我的錢都拿出來?」路與濃打斷她。
汪雅貝說:「與濃你手裡的錢,都是之前你爸媽離婚分出去的吧?說到底都是一家人,當初離婚分財產,你媽媽都不是很想要的,那些錢……」她露出尷尬的神色,似乎說出這種話於她而言很難堪,卻不得不說的樣子,期間還有意無意地看了路昊麟一眼。
路與濃大概猜到了這兩小時裡汪雅貝是如何勸說路昊麟的。
她冷笑一聲,道:「還真是對不起,那些錢不是他們離婚分的,是別人送我的。」說得真是噁心,一家人?她也知道那財產是岳盈書和路昊麟離婚分出去的?竟然還打那些錢的主意,這臉還真是不打算要了?
「別人送你的?」幾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路與濃身上,全是懷疑。
路君君甚至惡劣地嘲諷道:「聽說你毀容了?沒了那張臉,你竟然還能勾搭到男人,也真是厲害啊!」
「你閉嘴吧。」路與濃一個眼神都不屑給她,「你長著好端端的一張臉。也不見得有男人願意被你勾引。」
「你……!」路君君臉色都漲成了豬肝色。
一直沉默的路昊麟這時候開了口,他臉上掛著擔憂的神色,「濃濃,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錢?誰給你的?那人是男是女?是你的朋友嗎?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送錢給你?」
在之前路昊麟不開口的時候,路與濃就明白,他被汪雅貝給說動了,估計是真的不甘心,想要東山再起----利用她手裡的那筆錢。於是這時候,不管他說出這番話的真實目的是什麼。路與濃都先入為主地看不見裡面的正面情緒了。
她感到難過又失望,路昊麟真的想要用錢,為什麼不自己跟她開口?為什麼偏偏要跟汪雅貝一起謀劃?
他如果親自跟她開口,即使會猶豫,但到最後,她或許是真的會給他。
可是他竟然……
「那些錢都是找朋友借的,也沒多少,都給你治病了。」路與濃垂下眼帘,冷淡地道。
路君君一聽沒錢能圖謀,立即就跳了起來,「剛剛還說是別人送的,現在怎麼又成了借的了?不想幫乾爹就直說!有必要說謊?虛偽!」
顧起瞪了路君君一眼,路君君當即噤了聲。
路與濃下意識去看路昊麟臉色,兩秒過後,她自嘲一笑,站了起來,「我先回房間睡覺去了。」路昊麟竟然信了路君君的說辭。
路君君在後面叫:「那是我的房間!你憑什麼住進來?你給我滾出去!」
路與濃腳步都沒頓一下,她就是來這裡膈應那對母女的!
路君君沒能衝上來,一是因為被顧起給攔住了,二是因為被路昊麟給訓斥了。
……
受了一天的氣。汪雅貝心情差到了極點,晚上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路昊麟就躺在她身邊,在曾經,背著岳盈書,她將這個男人哄上了床,那時候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意又滿足的,時時刻刻都在憧憬著能嫁給他,被別人恭恭敬敬地稱一聲「路夫人」。
可是直到現在,她的願望都沒有實現。路昊麟終於被她給搶過來了。但是這個男人不願意給她「路夫人」的名分。
因為他對路與濃心存愧疚,終於覺得對不起那對母女!
這是汪雅貝最不願意接受的理由。
想到路與濃,她又氣得差點咬碎銀牙。正想著要怎麼整治一下人,忽然就想到,路與濃沒死,那齊靖州知道嗎?
或許,她可以從這其中拿到些好處?
……
本來是想要多留幾天,辦些事情,但是經過昨晚的事情,路與濃在這地方多待一秒都覺得噁心。反正就汪雅貝她們現在的情況,估計都不用她出手,她們就能把自己給作死。
想明白之後,路與濃就想要離開,聯繫到之前找來的人,那人卻道:「路小姐如果暫時不想走,可以搬出來,我們另外給您找地方。」
路與濃微微挑了挑眉,對方不是來找她的嗎?為什麼她主動提出可以離開,他卻這樣說?
才這樣想著,對面的人就說:「當然。如果路小姐想現在就離開,那我們明天早上就可以過來接您。」
張了張嘴,路與濃最後卻是道:「重新給我找個地方吧。」她總覺得這其中藏有玄機,再留幾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搬到路昊麟這邊來之後,她又後悔了,衝動之下做的決定果然不靠譜,用自己的不開心去換汪雅貝母女的不開心,真的明智?
第二天路與濃起得很早,沒跟路昊麟打招呼,就直接帶著自己的東西走了。一出門就撞上從隔壁出來的顧起。他見路與濃帶著昨晚剛拿過來的東西,立即就急了,「與濃,你這是……」
「哦,」路與濃說,「不想在這裡住,我想換個地方。」也不跟顧起多說,趁著路昊麟他們都還沒起來,她抓緊時間走了。
顧起知道攔不住她,又聽她說只是換一個地方住。不是徹底離開這裡,就稍稍放了心,只纏著留了她的新號碼,讓她找到地方跟他說一聲。
路與濃走出老舊的小區,立即就看見了外面停著的一點都不低調的豪車。覺得詫異又疑惑,他們之前找來時,明明就低調得恨不得誰都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就變了畫風?
或許這和他們突然改變主意暗示她留下有關係?
上了車,路與濃猜測著問道:「你們少爺……他來這裡了?」
副駕駛上的人立即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路與濃恰好從後視鏡中將那神色變化看在眼裡。立即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能見見他嗎?」她試探著問道,並沒有抱多少期望。
果然,副駕駛上的人堅定地搖頭,「抱歉,路小姐,這事情我不能做主。但是少爺如果想見您,他會主動來找您的。」
路與濃就沒說話了。
半小時後,她被送到了一棟寬敞的複式公寓裡,裡面的布置是和小城鎮畫風完全不一樣的奢華。看出她眼底的訝異,旁邊的男人說:「這地方雖然小。但風景好,氣候也不錯,許多有身份的人都在這裡買了房,度假或者養老。您剛來,可能不太清楚情況,這種公寓在這裡並不新鮮,少爺本來想給您安排更好的,但是短時間內不好辦,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路與濃完全不覺得委屈,卻隱約覺得有些怪異。那個「少爺」,對她好得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這想法本來在腦子裡飄飄浮浮的,不大真切,然而等她進了旁邊人說的給她準備的房間後,她就一點也不懷疑了,那個人是真的對她很好!
路與濃沒想到,給她準備的臥室,布置的完全是她喜歡的風格。就是那些日常用品,都是按照她的習慣來擺放。甚至後來又來了一個廚娘,路與濃問了幾個她的拿手菜,發現竟然全是她喜好的口味!
心裡生出了一個猜想,路與濃有些急切地抓著身邊的人,「我想見見你家少爺,可以嗎?就現在!」
旁邊的人一如之前,歉疚地低頭,「抱歉,路小姐。」
路與濃頓時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男人遲疑了一下,又說:「我可以將少爺的號碼給您。」
路與濃眼睛立即一亮。
在男人帶著人離開後,路與濃便迫不及待地將那個號碼輸入手機,然後撥了過去。有些忐忑地等待著。出乎意料的,電話竟然被接通了!
「喂,你好……」她有些緊張,聲線都有些顫抖。打好的腹稿在這一刻全成了無用的東西,她根本就說不出來,腦子裡拉緊了一根弦,其餘地方皆空白一片。
「餵?」許久沒聽到聲音,路與濃又開口,卻失望地發現,對面的人根本不說話。
然而也沒掛斷電話。
路與濃有些摸不准電話另一端有沒有人在聽了。
她拿著手機安靜地等了許久。大約二十分鐘後,失望地主動按了掛斷的鍵。
她不知道的是,電話另一端,緊張了二十分鐘的人,在電話唄她掛斷之後,喉嚨中溢出一聲不舍又落寞的嘆息。
路與濃主動跟顧起聯繫,說找到新地方了,卻沒有跟他說具體地址。
顧起想問,心裡急得不得了,卻怎麼都提不起那個勇氣,只乾巴巴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有事的話……記得找我。」
旁邊的路昊麟眉頭皺地死緊,顧起掛掉電話回來後,急忙問:「怎麼樣?濃濃她去哪裡了?你有問她為什麼要搬走嗎?」
汪雅貝也暗暗著急,她昨晚剛想到個賺大錢的好法子,路與濃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
路與濃對路昊麟那邊的情況一點也不感興趣,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想找個辦法見那個人一面,可是腦子裡全無頭緒,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期間她又撥通了那個號碼,和之前一樣,次次都有人接,卻次次都沒有人說話。
路與濃嘗試著自言自語一般跟電話另一端的人說話,因為心裡隱約有了猜測,說起的話題都很有針對性,試圖打動對面的人。
可是沒什麼用。
晚上很晚才睡去。
她不值當,在她睡著之後,有人輕輕開了她臥室的房門,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的床前。